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大大的敞开着,斯文男人眼中还在不停的淌着泪,他往外四处眺望,可哪里还有姜衫的影子,到处都是一片空旷。
斯文男人一直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脸当下就紫了,还没等斯文男人决定好从哪个方向开始追,不远处就开来了一辆熟悉的吉普,看到此刻并不该站在门口的斯文男人,吉普的车速陡然加快,斯文男人直恨不得能当场厥过去,也好过面对白岐接下来的雷霆巨怒!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脸上,却丝毫不能减缓姜衫身子上的灼热,身上染满了烟气灰尘的她显得十分狼狈。身体入了药性,又一直激烈的运动,药效反应的越来越强烈,姜衫腿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发软,眼前的场景还是变得浑浑噩噩起来,脸色潮红的姜衫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掌朝着树干上狠狠一划!先前留下来的血痕和伤口处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靠着疼痛勉强清醒了一些的姜衫继续咬牙往树林深处跑去。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姜衫使劲的咬了咬舌尖,在后面的人即将发现自己之前,身子迅速的一歪,倒在了一处半人高茂密的草丛里!她捂住自己的嘴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身子一动不敢动。
索性天色渐晚,追来的人又着急往前找,从草丛边大致扫了眼就继续往前面追了过去,人走远后姜衫才敢悄悄的呼吸出声。
气息还没来得及喘匀,后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是白岐那冷漠的声音。
“看痕迹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接着是斯文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快追上了,姜小姐一个人是跑不远的,更何况还喝了那样的药…”
“闭嘴!”白岐突然恼怒了起来,压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凌厉,斯文男人吓的身子一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个女孩子,喝了药跑出来,要是能被找到也就罢了,万一遇到了其他人,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白岐在姜衫藏身不远处停住了脚步,斯文男人跟在身边不敢吭声,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逐渐弥漫,姜衫闭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时候白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白岐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是秦政委打开的电话,秦战握住电话的手逐渐收紧,却到最后都没有去没接,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半晌,白岐才道:“先回去吧。”
白岐转身大步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返了回去,斯文男人也不敢问原因,忙跟紧了白岐。
即使两人的声音远到听不到了,姜衫也没敢动,又等了两分钟,见他们真的没有再回来,姜衫才扶住树干站了起来。
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姜衫凭着记忆换了个方向,撑着越发虚软的腿,往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的跑了过去。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姜衫的鞋子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头发一片凌乱,手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她才终于再次看到了公路的影子。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姜衫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一处去,除了昏暗的路灯,周围再没有一点有光亮的地方,姜衫撑着疲惫到极点的腿努力的走到公路边缘,走在亮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咬牙往前走。
这就只能盼着在白岐他们找到自己前能遇到一个过路车了。
姜衫黑幽幽的眼神中闪过狠辣,她从没想过重生一世,自己竟然还会有一天能被逼到这种境地!只要她能逃过这一劫,她姜衫绝不会再给白岐一次再这样对她的机会!
还有那所谓的检查…姜衫闭了闭眼,白岐,我就入了你的愿,让你再不用来检查我到底是不是能再完整而彻底的属于你。
白岐,包括整个他敢这么对她所倚仗为后盾白家,她姜衫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一点点把他们给毁了,彻底的毁了。
姜衫的手掌心已经被她划的血肉模糊,远处才终于若隐若现的闪出车灯的痕迹来,姜衫面上的表情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凝,快速的躲在了树干后面。
待离得近了一些,清楚的看到开来的车是辆陌生的军车后,姜衫才终于放下心来,踉跄着冲到了马路中间!猝不及防间车子差点撞到她,在堪堪离她身子只有一寸的距离才骤然停了下来!
另一边的马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鸣笛声,闪烁的灯光在转弯处刺眼的照着,仓促间第一辆开过来的那眼熟的车牌猛然间就跃入眼间,眼见着那车灯就要朝着姜衫这边照过来,不等驾驶座的人发火,姜衫快速的走到了后门处,一拉车门钻了进去!
“有人追我,开,开车。”姜衫声音嘶哑。
姜衫半昏沉的身子在摔倒的前一刻,猛地被一个坚实温暖的胳膊给托了起来,接着姜衫整个人被来人拉近了怀里,来人迅速的伸出手摸向了姜衫的下巴,轻轻一抬。
那熟悉的轮廓骤然间撞进了眼里!
秦战声音里带了些不敢置信,嗓音发干,一字一句艰涩道:“姜衫?你怎么在这里!”
☆、第72章
神智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姜衫,一听到秦战那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就是一松。
安全了…
姜衫神色倦怠,声音嘶哑,“我…”
刚开了个头,骤然放松后身体里那一直压制着的热潮突然疯狂的涌了上来,姜衫一张嘴就差点没绷住难堪的叫出声来,下一刻她就立即收住了话头,大冬天里被冻得泛紫的双唇紧紧的闭了起来。
秦战感觉哪里不对,大冬天里那么冷的温度下,只穿了一件薄内衫的姜衫嘴唇都冻紫了,脸上却潮红一片,满脸的脏污和汗水交织,秦战用手摸了摸姜衫的额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舒服?”
那宽厚温热的大掌往她头上一放,姜衫下意识的就朝着秦战的掌心蹭去,暖香滑腻的肌肤骤然紧贴,秦战当下就是一怔,胳膊僵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做了什么的姜衫眼睛猛地一闭,再睁开眼嘴唇已经开始泛出血丝,竟是为了保持清醒生生咬破了下唇!
“姜衫!”
秦战眉头一皱,立刻就用手指去掰她的嘴唇,“快放开!”
“啪!”
姜衫眼神焦急又凶狠的打开了秦战的手,从喉腔中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到不像她自己的,“不,不要碰我。”
秦战威严的脸上眉头已经快皱成了川字,可还没给他机会再问下去,先前离的不远的几辆车已经开了过来,姜衫放在座位上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指尖被撕裂的伤口流出的血浸的一片黏腻。
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姜衫凭着剧痛生生逼出了几分清醒,这种时候绝对不能丢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不可以跟秦政委之间发生任何不可控制的事情。
白岐不可以,秦政委更不可以!
迎面驶过来的车缓缓的停在了军车旁边,接着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人敲了敲车窗。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个红色长发,穿着白色上衣的年轻女孩子吗?”
那人边说边试图从驾驶座缓缓降下来的窗户中往里面查看,副官厉声呵斥他,“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自拦军车!”
来人眉毛一挑,就要对这么不客气的副官顶回去,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呵斥住了。
“回来!”
白岐已经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秦政委的副官,那后座上会是谁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秦政委的白岐眉心蹙了蹙,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明面上绝不能和秦政委撕破了脸,白岐打开车门亲自走了下来。
“景副官。”白岐态度和善,“抱歉,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景副官怎么这时候来了这里,秦政委也?”
景泽颔了颔首,“和秦政委一起出来办事。”
耽搁了片刻,坐在后座的秦政委却一直都没有露面,白岐的眸色就加深了许多,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怀着一分侥幸,维持着表面上的涵养问道:“不知道景副官您有没有见到刚才我朋友问的年轻女孩子?”
白岐问着,却没有一点想要身后的车让开的意思,这就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了。
景泽不知道秦政委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刚才姜衫跑过来的狼狈又慌张,应该是在躲白岐,他不好擅自回答,就拿眼睛去请示秦政委。
秦战这才缓缓的摇下了车窗,不咸不淡的看着白岐,“真巧,白副营长在找人?”
车窗一摇下来,白岐的视线就放在了车的后排里面,姜衫就坐在秦政委的旁边,身上披着他的军装外套,裹得十分严实,一双寒光乍现的双眸冷冷的看着她。
脸色虽然潮红,那神智却十分清楚。
白岐已经听负责看守姜衫的斯文男人说了,牛奶她并没有喝多少,能跑这么久,这会儿还清醒着,约摸着是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了。
可那药力白岐清楚,即使吐出来姜衫也绝对撑不了多久了
白岐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到车里坐着的姜衫的瞬间,脸色只是稍变了一瞬就恢复了原状。
“原来姜衫在您这里,她闹脾气大晚上的跑出来,我正在找她,她安全我就放心了。”
说着慢条斯理的冲着车里的姜衫伸了伸手,“别在政委面前胡闹,跟我回去吧。”
姜衫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镇定自若的装下去,紧握的双拳已经泛了白,那极致的疼痛下才终于维持住了最后几分清醒,“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秦战不怒自威的视线落在白岐的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不清楚,不会当面跟白岐撕破脸,但这种时候他也是绝对不会把姜衫交出去,秦战淡淡道:“先散了吧,姜衫我带回去,有什么矛盾以后再解决。”
白岐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活了二十多年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么胁迫过。姜衫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计划打乱,先是利用秦亦灏当挡箭牌来躲他,现在竟然连一向不管闲事的秦战也突然护着,白岐面上笑的温和,那双眸子里的怒气却已经逐渐凝聚了起来。
白岐礼貌的冲着秦政委欠了欠身,“姜伯父去世前把姜衫这丫头托付给了我,我是答应过他老人家会照顾她一辈子的,秦政委您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怕是有些不妥,还请您把她放下来,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您一起走,您别为难我。”
这托孤的大帽子一压下来,秦战皱了皱眉,姜衫则是直接气的笑了出来。想必白岐也能看出来,她身上的药性越来越强烈了,眼见着她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再耽搁下去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就是她了,一句‘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您一起走’,白岐这不仅是在逼秦政委,更是在逼着她自己识相的下车。
白岐这么一直逼着不肯走,不管是她选择下车挽回她最后的一点尊严,还是僵持着在众人面前露出丑态,作为跟姜衫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秦政委到了最后都是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坚持着把她给带走的。
车厢里已经开始弥漫出明显的血腥味了,秦战那深思的目光落在了姜衫的脸上,他并不知道姜衫身体的状况,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能让白岐把她带走。都是聪明人,心思斗转间秦战身子一顿,再看向姜衫的时候眼神里就带上了某种暗示。
姜衫看了秦政委的眼神,就知道做决定的时候到了。
没有谁天生有义务为了谁而付出一切,寻求庇护,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决定一旦做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熬了这么久,她的身体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界点,一旦在这种情况下跟秦政委…她的所有计划,她和秦亦灏之间的结盟,都将彻底粉碎。
而秦战显然不会是那个能狠辣到愿意被她利用着对付自己仇人的男人,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冷着脸的姜衫眼角泛出了血色,一次次被白岐逼到绝境,她反倒在最痛恨的时候冷静了下来,其实白岐是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吧,能带走她最好,带不走也不能让她跟了秦亦灏…
这个在最后关头都在算计,在最愤怒的时候也不忘谋得最大利益的男人。
姜衫手指一点一点的松了开来,她讽刺的看着白岐,意识到什么的白岐那冷静的眼神中就带上了警告,姜衫眼神晃了晃,嘴角轻轻的勾了起来,手指稳稳的上扬,就准备揽向秦政委的胳膊,“我自然是能和秦政委一起走的…”
话没说完,尖锐的车轮摩擦声骤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刺眼的远光灯突如其来的照向这边,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拐角。拐角处飞快的驶过来了两辆车,前面打先的一辆开的飞快,那样子看上去速度已经飙到了接近于二百,后面的一辆车苦苦的跟着,几乎是一转眼间两辆车就一前一后的到了众人面前。
那当先的一辆车的车头几乎要直直的撞上白岐的车尾,车子刚停稳,驾驶座的门就猛地被摔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钻了出来。
刺眼的远光灯还开着,秦亦灏的西装外套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条纹状的衬衫扣子解开了数颗,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两截结实逛街的小臂。
你见过被激怒的雄狮勃然变色吗,浑身的毛发乍起,狰狞而尖锐的獠牙一颗颗露出来,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猎物彻底撕碎!
你见过彻底被激怒了的秦亦灏吗,他一向是冷静的,把所有的暴虐和狠辣都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在温风细雨中用最迅捷有效也最无情的方式将一切威胁铲除,所以你应当是没有见过他彻底发怒的起情形的。
他高傲,他矜贵,他自负,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众人的眼皮下,就像他从来都不曾愤怒成这个样子,一双狭长的眸子冲了血,满脸的风雨欲来。
姜衫伸到一半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
白岐看着绝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秦亦灏,脸色猛然难看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白岐向前拦了一步,冷着脸让自己的怒气和狠色不要外露,“秦…”
“砰!”
秦亦灏没等他把话说完,不问任何的缘由,不讲任何的情面,什么心照不宣的表面平静,什么秦家和白家不适合在这种政/治立场剑拔弩张的时候撕破脸,他连话都不肯听白岐讲完,重重的一拳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打向了白岐的侧脸!
白岐是在军队里泡大的,反应迅速的躲了过去,秦亦灏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身边的人忙上前欲拦,可在所有人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之前,秦亦灏下一拳已经紧接着闪电般朝着白岐的小腹挥了过去!
白岐仓促间躲闪不及,闷哼一声,清俊的脸上浓眉紧紧的皱了起来,身子踉跄着倒退两步。
就是秦战,面对这样的情形也忍不住愣住了,“秦亦灏!”
秦战边怒斥着率先动手的秦亦灏,边迅速的打开了车门走下来欲图拦住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秦亦灏黑着脸转过头,视线飞快的找寻了,下一刻就定格在了坐在车上同样反应不及的姜衫身上。
待看到姜衫一身的狼狈,侧颊的咬肌飞快的抖动了片刻,仔细去听,甚至能听出来“咯吱咯吱”的咬牙声。
“下来。”
姜衫眸子动了动,之前秦政委和白岐僵持了半天都不为所动,没有一点想要出面解决的她,终于第一次动了动身子,顺从的下了车。
白岐已经忍痛站直了身子,眼中也染上了怒气,薄唇抿的发白,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他的某种气急败坏的神色一闪即逝,这已经是糟到不能再糟的情况了。
姜衫看了眼白岐,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毫不客气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揍过,笔挺整洁的衣服也褶皱起来,她从来没有见白岐这么狼狈过,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