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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要不是看他要出门,她真是不想理他,就这样他还嫌弃自己系得丑,郑重其事要她回头认真学学才行。
    从前还真不知道他这么会磨人。
    林淼刻意板起脸,打开门劈头盖脸就抱怨:“你又怎么了……”最后那个字消失在了嘴边,整个人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陈季珽。
    是林淼从未想过会能再见面的人——陈宝玥。
    “宝、宝玥?”怔忡了半晌,林淼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失声低喃。
    再认真细看,她眼睛没花,真的是陈宝玥。
    在林淼的眼里,陈宝玥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瘦得厉害,连眼眶都凹下去了,脸色惨白,好像风一吹就站不稳似的。
    “淼淼,你果然在这里。”陈宝玥干裂的唇轻轻张开,声音却十分沙哑。
    她之前因为吃过量安眠药,被洗胃催吐,状态一直不好。
    而她的话,瞬间让林淼的脸色变得比她的更差,这里是陈季珽的公寓,而自己出现在这里,他的家人应该都不知道……莫名觉得难堪。
    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不对,林淼连跟宝玥对视都不敢。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时隔五年没见,重逢之日,不是激动,竟然连说话都不能自在了。
    这么突然见面,林淼从来未曾想过,因为之前佳绮说,宝玥并不想见她,不知道是因为那桩事故,还是因为顾淮。
    一开始林淼还很难过,可是久而久之,也看淡了,或许是她和宝玥的缘分就只能定格在五年前。
    其实她有好多话想问她,问她身体好了吗?问她记不记得当年的事?问她跟顾淮……
    原来不是她看淡了,不过是压在心里太长时间,自欺欺人地以为淡忘了而已。
    接着她后知后觉地看到陈宝玥身旁的拐杖,脑海里闪过佳绮的话,说她的双腿需要复健,还没有完全康复。
    “你先进来坐吧。”林淼强作镇定,下意识想去挽陈宝玥的手,不过很快忍住了。
    陈宝玥点头,不经意说了一句:“这里我以前也来过,不过太久了,记忆差得连密码都记错了。”
    林淼的身影顿了一下,密码不是错了,是陈季珽早就换了。
    她默然去厨房倒了杯热茶,放在陈宝玥面前。
    “外面冷吧?你先喝点热的。”林淼先开口,等话说出来,她又觉得并不困难。
    至于她为什么会找来这里,林淼没问,她迟早会说的。
    陈宝玥只是握着杯子,袅袅的茶雾蒸得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你跟以前没怎么变,”陈宝玥舒了一口气,又说,“我们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
    “你的身体……还好吗?你醒来以后,我想去看你的,不过……”林淼犹豫了一下。
    “是我跟他们说不要见你的。”陈宝玥放下杯子,噔一声,抬眼看向林淼,“我怕看见你。”
    她说得直截了当。
    林淼被她的眼神震住,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握着拳鼓起勇气喃喃:“宝玥,不是我推你下山的,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嗯,我哥和顾淮都这么说的,让我相信你。”陈宝玥笑了一下。
    林淼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她今天找上门来的反常,就是她整个人似乎都怪怪的,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没康复,令她少了从前那份明艳阳光的感觉。
    “可我一醒来,连自己都顾不好,胃不好使,吃不进东西;脑子也不好使,记不住事情;就连腿都走不了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的,哪里还顾得上你。”陈宝玥一开始细声说,渐渐地声音就大了起来,只是沙哑着并不好好听,“好在有顾淮,他一直在我身边,我想这样就够了。淼淼,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当年是怎么掉下山的,我在乎的只有顾淮,我不愿意见你,是不想你再来破坏我们!有过一次已经够了。”
    她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林淼,她和顾淮早就在一起了。
    林淼想要分辨:“宝玥,我不是……”
    “你让我说完。”陈宝玥抬手擦掉不争气的眼泪,铮铮地看着她,“他让我相信你,我就相信你,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可是为什么这样还不够?”
    谁想过她的难受?
    陈宝玥说着忽然就从沙发起身,不知道是站不稳还是刻意的,她跪倒在林淼跟前,还撞翻了玻璃茶几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杯子碎了,茶水四溅。
    林淼吓了一跳,连忙要扶她起来,却被她紧紧抓着手腕,那样瘦弱的人竟然还有这番力气,让林淼动弹不得。
    “宝玥,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林淼急得不知所措。
    她刚才倒茶的时候匆匆给陈季珽发了信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回来,现在她的预感对了,一提及顾淮,宝玥的情绪马上就失控,她却不再是能安慰的人。
    早在知道彼此都喜欢顾淮的时候,宝玥就说她们不能再做朋友了,那天在山上,她以为她们能和好,不过是天真的想法。
    她是想跟她绝交的。
    “其实他陪着我,也不过是想我快点好起来,帮你洗掉恶名,我却还要装作不知道。”陈宝玥边哭边笑,“淼淼,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林淼怔忡了一下,羡慕自己?她苦笑了一下,这几年她过的日子,哪里有让人羡慕的地方?
    果真是围城吗?
    “我和顾淮已经分开了。”
    “是啊,就算没了顾淮,你还有我哥,呵呵,他们都护着你。”
    林淼几乎要站不住了,一笔笔都是烂账。
    “宝玥……”
    “我今天来,也不是说这些话让你同情我的,我也跟家里说了,当年的事不管如何都不再追究,你可以放心。我来找你,是想问你顾淮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陈宝玥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林淼,好像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林淼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他就没联系过你?”
    这样质问,林淼心里一跳,忽然想起了那天下午接到的电话。
    就那么一瞬间,陈宝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徒然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好像连灵魂都抽没了。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但是宝玥,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顾淮他……”
    “不用你来对我说教!既然你们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跟他有联系?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对你念念不忘,才会容不下我!”
    陈宝玥突然发狂,看向林淼的眼里写满疯狂和不满。
    这已经跟几年前林淼认识的陈宝玥不一样了,就是在她知道自己和顾淮在交往的时候,也没这样疯狂过。
    陈宝玥却顾不了这么多,一直压抑着的不安、卑微,还有与之矛盾的骄傲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看到了手边碎裂的茶杯瓷片,做出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举动——抓起碎片,将锋利的地方抵上自己的手腕的血脉上。
    “宝玥,你要做什么?那样很危险的!”林淼眼疾手快要夺去她手里的利器,但是没有成功,还被她躲闪时刮了一下,当下就冒出血珠。
    她忍着痛,继续劝慰她:“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我要你答应我,不,我要你发誓,以后不再跟顾淮见面,也不再跟他联系!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陈宝玥哪里冷静得了,梗着脖子要她承诺,见她迟迟不说话,就用力往手下一划。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千万别乱来。”林淼急了,再一次伸手去抢那块瓷片,争执之下,好在这回瓷片终于被她抢到,但是惯性作用,她整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撞到了沙发角,痛得一时连起身都不行,脑袋一下子就迷糊了。
    陈季珽飞车赶回来,就见到这么令人心惊的一幕。
    “陈宝玥,你发什么疯?”陈季珽鞋也没脱就跑过去,抱起林淼躺在沙发上,问林淼话她就嘀咕着没事,可是眼睛都睁不开,再看她的手,一直在流血。
    陈宝玥也懵了,发泄了以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特别是在最后,她哥在她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话,足以让她清醒过来。
    “你明明知道,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
    ☆、第45章
    因为陈季珽的出现,一切都归于平静。
    林淼侧着身靠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窗外,许久都不动一下,似乎她很喜欢这样的姿势。
    午后天空放了晴,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为之镀上了一层薄弱的暖意。
    陈季珽就坐在她身边,地上的陶瓷碎片都被清理干净了,要不是沙发套上还沾有擦不掉的茶渍,这一刻的宁谧,根本无法让人想象得到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波折。
    茶几上放着一个家庭药箱,陈季珽想给林淼的手消毒擦药,虽然都是很浅的瓷片刮伤,可是大大小小好几处还是让看的人心疼,他放下纱布,摸摸她的额头,有些凉:“要不还是去医院吧?”也不知道还撞到了哪里,她一直不肯说。
    林淼转过身,抿着唇向他摇了摇头,目光移到他的身上:“宝玥怎么样了?”
    陈宝玥性情大变,林淼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身体的疼算不得什么,只是觉得悲哀。
    “她没事,我让陆翊送她回去了。”接着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又凌厉了几分,“你明知道危险也不躲开?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的手还要不要了?”旧伤才好,又添新伤,他的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你妹妹。”林淼睨着他看。
    陈季珽似笑非笑:“谁说不是呢?”
    林淼被他看得下意识要躲开,他好像知道她的动作,索性将她整个人都抱到自己的腿上,这样哪里都不用去了,可能力道大了一些,听到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陈季珽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伸手就直接掀起她家居服的下摆。
    光天化日之下……林淼通红着脸,抓着他的手不肯退让。
    陈季珽只是轻轻瞥了她一下。
    林淼叹了口气,扭开了脖子不肯再看他。
    陈季珽拉高她的衣服,她的皮肤白,腰上那一处红就显得特别明显,可以预见过不了就要发青,他才用手指碰了碰,她就疼得直哆嗦……他的脸色马上就沉下来。
    林淼觉得,陈季珽上药的过程跟上刑差不多,但是她愣是没喊一声疼。
    借着屋外的阳光,陈季珽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忽然间说:“林淼,你对别人总是宽容,唯有对你自己残忍,哦,对了,还有我。”
    林淼身体一僵。
    宽容吗?不,她只是没有力气去怨恨了。
    而且经历了这么一遭,林淼已经十分疲惫,根本没有精力跟他打口角官司,更不想深思他话中的含义。
    她轻轻推开他,很慢地站了起来,想起刚才陈宝玥的失常,她皱着眉,不答反问:“你一直不肯让我去医院,除了你妈妈的缘故,还有是怕宝玥会这样失控吧?”
    只是不知道他是怕宝玥受伤,还是怕她无状。
    回答她的,只是药瓶放回箱子里的窸窣声。
    “你做了什么从来都不说,非要人猜,非要人问。”有些人是说了不做,而有些人是做了不说,陈季珽显然就属于后者,林淼自嘲地笑,“也罢,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怨恨没用,知道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