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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77节
    第一杯是误倒。
    这第二杯,他要哄谢清呈心甘情愿喝下去。
    “我的要求也不多,你再接着喝几轮。喝到我满意了,我就和你回去。……我不勉强你,但你如果真的开始在乎我,总不会连这一点事情,你都不愿答应。”贺予抬眸,“你看行吗?”
    谢清呈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片刻后,他再一次端起了贺予给他的酒杯。
    “只要你回去。我喝。”
    贺予看着他仰着头,喉结吞咽滚动的样子。微醺的情绪里烧起一片浓烟滚滚的怨恨。
    ……喝了吧。都喝下去。
    这酒喝多了,报应也就来了。
    报应。
    贺予又一次这样想。
    他将看尽他丑恶的欲望,看他在女人面前失态,苦苦纠缠,却求而不得的样子。
    那才叫真正的业报。
    叫颜面尽失。
    房间里的侍应们都大气也不敢喘了。
    她们看出贺少根本就是存了心想整眼前这个男人,他咣地就把59度梅倒在大号红酒杯里了,而且看这意思,他是打算让他面前的男人把整整一瓶酒都喝干。
    有两个靠后站着的女人看得心惊胆战,互相拉了拉超短裙的裙角,小声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站着陪他们呗。”
    “我好担心会出事,这酒上次一个老板稍微喝的多了点,他带来的那个情妇就快被折腾死,一会儿万一贺少让我们陪他该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那、那也可以拒绝,我们这儿本来就只是招待着喝个酒而已,其他那都是你情我愿的私事……就算是贺少他也不可能强迫我们……”
    “可是……”
    她们俩的声音略响,被前面的领队听到了,领队回眸警告性地瞪了她们一眼,俩姑娘立刻不敢再做声,低着头,各自心里都直打鼓。
    第三杯已经下去了。
    谢清呈脸上泛起了薄红,眼神也微显凌乱。但他还没有意识到那酒不对劲,只是看着眼前的男生。
    他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带着些酒意上头的鼻音:“……贺予,差不多了,你别再闹了,和我回家吧。”
    贺予的声音变得很轻柔,不再像他一开始见到谢清呈那样冰冷。
    他又给谢清呈倒满了一整杯,推过去,蛊惑着他:“好,我当然会和您回去。您这么有威信,您的话我都会听……来,谢哥,再喝一杯,这杯下去,整瓶就差不多喝完了,不要浪费。”
    谢清呈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那双桃花眼被酒熏得有些湿意,脸上也起了些红。但他依旧西装笔挺,衬衫扣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想要逾矩的意思。
    他饮下了第四杯酒。
    可这酒都灌得差不多了,谢清呈却还是自制力很好,看都没看那些艳丽的女人们一眼。
    看来人装的时间长了,总还有几分演成了真的,是不是?
    “……”贺予沉默着。
    有些不悦,有些烦躁。
    他想,或许是谢清呈单身太久了,他应该给谢清呈一点催化。
    于是他抬眸,瞥了站在谢清呈旁边的两个女人一眼。
    那俩姐姐琉璃心窍,瞬间便明白了该做什么,一个笑着端起酒杯,一个从沙发后面绕过去,软洋洋地坐下,要往谢清呈身边靠。
    “帅哥……”
    “听贺少叫您谢哥哦,那我也这样称呼您好不好?”女人身子很软,娇柔地抬脸对着谢清呈的耳侧呵气如兰,点了蔻丹的手靠近了谢清呈宽阔的胸膛,指尖碰上他扣的严谨,很有禁欲意味的衬衫扣。
    男性的衬衫领扣,本身的设计方式就是方便他人来解系的。
    那姑娘见谢清呈面庞俊朗,极具男子汉气质,挑逗中又带了几分真切的喜爱:“谢哥,不如我再来陪您喝一杯……”
    “啪”地一声。
    女人一个激灵。
    她纤细的手腕被谢清呈紧紧攥握住了。
    谢清呈闭了闭眼睛,眼里竟有了几分清明,他一把将她甩开:“下去。”
    女人:“……”
    “下去。别给脸不要脸。”
    女人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很有些尴尬地看向贺予,不知贺少什么反应。
    然后她看到贺予堪称可怕的眼神。
    贺予倚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肘展靠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年轻人修长的腿架着,一直盯着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看。
    眼神很冷,算计不成,贺予终于不再装了。
    他的目光凝成了冰,里面流淌着霜。
    “你……”谢清呈头疼得厉害,身上也一阵一阵的,泛起可怕的烧热,“你到底走不走……”
    贺予轻叹息:“说不到两句软话,就又是呼来喝去。谢哥,您真是个没有心的东西。”
    顿了顿,唇角却绽开一个森冷危险的笑——
    “嗯。我倒是愿意和你走了,但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
    谢清呈一寸一寸抬起眸来,眼眶都像是烧着的。
    他这会儿终于感觉到不对了,59度梅的力道已经开始疯狂地往他四肢百骸冲撞。谢清呈喘了口气,他的身体有了肉眼可见的酒精不耐受的反应,就在贺予的眼皮子底下,谢清呈原本苍白的皮肤泛出些不正常的薄红,雪天里冰砚台中凝冻了的胭脂似的,酒色好像渗到了他的骨头里。
    “你这个酒……”
    “有点贵。”贺予温柔道,“但却是好酒。”
    “……你……!”
    “谢医生对我那么好,我当然要好好款待您。是不是?”
    谢清呈蓦地站起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贺予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怒火烧上了他一直压抑着的内心,他一把扫了茶几上的酒盏,酒瓶乒乓碎了一地。
    他跨过茶几,一把扼住贺予的衣襟:“你他妈疯了?!你居然……贺予……你居然……”
    “我居然?”
    谢清呈气得嗓音都在颤抖,他哪怕再愧疚,遇到了这种神经病干出来的事,还是气红了眼:“你敢给我下药——!”
    第51章 我要让他向我俯首
    谢清呈气得嗓音都在抖,他哪怕再愧疚,遇到了这种神经病干出来的事,还是气红了眼: “你敢给我下药——!”
    “哥,别乱说。”贺予指在唇间抵了一下,随即屈指放落,低眸浅笑,“这就是几杯酒而已,什么药不药的。何况也没人强迫您,都是您自己自愿喝下去的,您怎么喝高了,反而还怪起我来了呢?” 谢清呈听他这番言论,气得更厉害了。
    “你荒谬……贺予,你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
    “……”贺予静静笑着,依旧保持了十二分的温柔,可那温柔又持续了不过几秒,他似乎还是被谢清呈的最后一句话惹到了临界。他不想装了。
    于是温柔倾覆,少年翻了面目,蓦地发难——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忽然一把拽住谢清呈的头发,将人狠狠地往下一拽!
    “砰!!” 谢清呈身体本就虚软了,猝不及防间被他按着,后脑猛地磕上了大理石桌沿,疼得他低喘了一声,血立刻淌了出来。
    “啊呀!!!”有胆小的姑娘见状,生怕闹出大事,忍不住尖叫出声,惶惶然如同惊弓之鸟。
    贺予站起身,冷漠地垂眼看着谢清呈。
    这点血只不过是皮肉伤,看起来可怕,死不了人,倒是血腥气刺激得贺予发疯狂,他冰寒的面容上,一双黑眼睛像烧着扭曲的火光。
    “听着,谢清呈。你别再这样和我说教。”他揪着男人的头发,让对方仰头看着自己,然后手下移,拇指缓缓摩挲着男人的嘴唇,一边轻声道,“你不配,也没有立场和资格来教训我。” 男人的嘴唇很凉,少年的拇指很烫。可是烫的却融化不了凉的,谢清呈嘴唇里还是没有漏出什么软话来。
    眼眸盯着眼眸。
    然后,像是被擦着了火,贺予忽然非常恼怒,干脆直起身,重重一腳踹在谢清呈胸膛,连同茶几都带出去些许远。
    哗啦!!
    酒盏碎了一地…… 姑娘们非常惊恐地避让开了,受惊的鸟雀般挤在一起,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两个然冲突暴起的客人。
    贺予带着终于发泄出来的愤恨,望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我最讨厌你满口谎言训我的样子。
    你现在腿都软的站不住了,就应该学着跪着躺着。闭上你的嘴。这才像话。” 他说着,垂了杏眼,斯斯文文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重新在那真皮沙发上坐下。
    谢清呈半靠在茶几边,胸口被踹的厉害不由地轻轻咳嗽。
    他很少有被打的经历,年轻时一般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年纪大了稳重了,又不需要用暴力来解決问题。这是他第一次被这样砸了后脑又被踢在地上,而且对方还是一个还在读书的男生。
    谢清呈根本感觉不到痛,他抬手捂了一下颅侧的伤口,血满了掌心,他只觉得怒到出离,眼前的景象都发虚了,但更可怕的还是体内那种越来越强烈的骚动感。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一直都是个对欲没有太大反应的人,可过量的药酒饮下去,沉淀了一会儿已开始发挥作用,化学药剂几乎要把他体内所有的因子都烧灼起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压下那种恐怖的战栗感,可是没有用,他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衣服穿在身上都热得厉害,好像整个身体都被欲望裹挟,简直要将人活生生烧死。
    “贺予……你他妈的……”
    “你还有精力骂我,那看来这黑店的酒是兑水了?” 贺予漫不经心地推了一下身边那个浑身颤抖的女孩。
    “你。去把客人扶起来。” 女孩虽然害怕得不得了,可是没有办法,还是小脸煞白地挨近了谢清呈,低下身去扶他。那种柔软甜腻的香味被谢清呈闻到,就像要加剧 59 度梅的烈性一样,谢清呈喘息着很力推开那个女孩。
    “走开。”
    “我让你走开!” 女孩实在吓得不行,崩溃了,小声抽泣着往回跑,像要缩到角落里。却被贺予一把拦住了。
    贺予不错眼珠地望着谢清呈,但手却将女孩拉了下来,他示意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手抚摸着蜷跪在自己脚边的那个女孩的头发,但那漫不经心的姿态,就好像在抚摸什么猫猫狗狗。
    “谢清呈。”贺予道,“你都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谢清呈抬起烧红的眼来。
    眼前是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的少年,陌生得可怕。过去那么多年,贺予虽是个岩洞中的恶龙,犄角獠牙,龙尾凶狞,但他其实一直能瞧见人类面庞上一丝一缕的情绪,尖尖的爪子还未触及人类的面频,就知道要收拢锋锐,不要引得人们的惧怕。
    只是今天,他不想再伪装自己了。
    他把谢清呈的愤恨尽收眼底,内心却了无波澜一一他原就是这样残酷且麻木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