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卧室门外响起。
贺予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母亲。
吕总日理万机,最近却常在沪州老宅待着。她一开始说要多陪陪自己,贺予也没当回事,就当她随口一荡,没想到她这次还真的就不走了,不但不走,吕总还亲自洗手作羹汤,时不时地想要和长子谈一谈心。
贺予非常的不适应。
但他还是打开门,垂下眼睑看着那个胖胖的贵妇人:“妈,怎么了?”
“我这……不是看你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头,我有点担心。”吕芝书侧过脸,想要越过贺予看一看他窗帘紧闭的室内。
贺予不动声色地站得偏了些,把门挡住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您不用紧张。”
“妈也是关心你……晚上妈订了家酒店,那家酒店的红烧肉是一绝,有时候啊,这越普通的食物,就越难做的好吃,一旦做的好吃了呢,那就是难得的享受。你要不要——”
“我晚上有点事,要出门。”
吕芝书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但那差点坠落的笑痕,很快又被她粘腻的性格给重新黏在了肥硕的脸上。她的腮帮子抖了抖,虚伪中透出些可怜来。
“贺予,妈都回来这么久了,你也不陪妈多聊聊天……”
“……下次吧。”贺予说,“下次一定。”
他适应不了这样肥腻厚重的温情,就像个吃素惯了的人忽然吞了一口颤然然的肥肉,哽在嗓子里不疼不痒,但就是腻得恶心。
他在吕芝书复杂的目光里,披上件外套,离家去了。
贺予自己开了辆车,一路漫无目的,但大概是一直在想谢清呈的事,所以回神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陌雨巷附近。
来都来了,贺予干脆把车靠边停了,这时候,他忽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附近的小饭馆里出来,踩着积雪吱吱呀呀地走。
是谢雪和谢清呈。
贺予本来想下车去谢清呈家的,想到谢雪还在,有诸多不便,于是把手机从车载支架上拿下来,想了想,给谢清呈发了个消息。
他不知道该发什么,余光瞥见街头贺岁大片的广告招贴画,于是垂了睫毛打字,问谢清呈去不去看电影。
谢清呈没回他。
贺予又发:“我车就在你家对面那条街。”
谢清呈回了:“我不在家。”
“那刚才在门口和谢雪吃麻辣香锅的是谁?”
“……”
“出来。我今天又不做别的,就看个电影,你躲我干什么。”
“我和你之间没有别的交集。”
贺予就有些火了。
“谢清呈你和我见面就只能是约炮是吗?那也行,那你想在电影院做,我也可以满足你。”
“……”
贺予打完这些字,还补上一句:“你不想见我,我就过来找你。怎么和谢雪解释你自己想办法。”
他知道这一招虽老,虽无理取闹,但对付谢清呈很有效。
谢清呈这个人脑子很清楚,所以他在“看电影”和“引起谢雪怀疑”之间,肯定会选择前者。
果然,没过多久,谢清呈出来了,尽管脸色非常难看,他还是坐上了贺予的车,砰地甩上了车门,把好端端的一辆超跑的门,甩出了出租车上客的架势。
贺予倒也不生气,笑笑:“贵客您去哪儿?”
谢清呈一点也不想和他说笑,冷道:“你不是要我陪你看电影?”
“想去哪家影院?”
“都他妈随你。”
.
同一时间,公海某小屿上。
在逃嫌疑犯蒋丽萍舒舒服服地晒了个太阳,往岛上的别墅走去。
走到大门口时,她遇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那个女人坐在轮椅里,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气息奄奄,就像一朵行将枯萎的花,没有生气。
听到她走过来,女人微微睁开了眼,近乎渴望地,看了一会儿她年轻貌美的容颜。
她把目光转向遥远的海平线:“……哎,我没有时间啦。”
蒋丽萍停下脚步,很恭敬地和她行了礼,又柔声劝道:“安东尼还在外面呢,他去照着段总的吩咐,给您找‘初皇’的数据记录,一定能找到的。”
“来不及啦。”女人说,声音像是从被闷住的旧音响里发出来的。
“初皇……到底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它是rn-13服用者的最全面模拟系统,只是一组数据,现在拿回来再研究,也来不及啦,没有办法让我恢复原来的样子啦。”
蒋丽萍:“……不会的,还有希望的……段总在想办法,您不要这样悲伤。”
女人嗤笑一声:“悲伤?不。阻止我死去的办法没有,但能让我活着的技术,哪怕没有初皇数据,我们也有的是……”
“只是。”她顿了顿,阴森森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悒郁,“我不想以那种方式活下去。你明白吗?我讨厌男人。”
蒋丽萍:“……”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老妇定定地盯了她几秒钟,转开了视线,“你不过就是一条舔着黄志龙那个老男人的狗罢了。也不知道他有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
蒋丽萍强颜笑了下。
“对了,你家黄志龙的新电影,马上要开了吧?”
“嗯。”
“那你怎么打算?”
“我会想办法回国,回公司的安全屋藏起来。公司有些事情只有我做最靠谱,黄总需要我。”
老女人又哼了一声:“你倒也是个情种。”
蒋丽萍不语。
老女人又继续看海了:“还有几周啦……再找不到初皇的数据,那就要进行手术了。那男孩子的尸体还新鲜,再拖下去,怕是就不好用了。”
“……”
“如果你回去了,替我找沪州的那个老皮鞋匠人,给我按着那男孩的脚订一双红色高跟鞋捎来吧。”老女人说,“要像老香港电影里的那样,就是你经常穿的那种。我们那个年代,就流行那样打扮……”
蒋丽萍垂下眼睑:“是。夫人。”
第70章 吻他于酒吧
沪州某电影院。
“当当当当”片子开场音效响起。
“咔哒”一声。
影片带开始转动,荧幕亮起,故事拉开序幕,呈现于观众眼中……
这时候已经是寒假了,上映的都是寒假档和贺岁档,这些片子很多都是豪华阵容,精致特效,画面美到每一帧都像是盛放的昙花。流量露肉,戏骨撑台,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经费燃烧的焦糊味道。
至于剧情,烂到让人头皮发麻。
贺予一开始还仔细在看,看到女主角一言不合就为了男主不听解释杀了自己养父养母时,他有点支持不住了。
而支持不住了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坐在他左手边的一对情侣开始腻腻歪歪,不管银幕上血溅三尺,只管自己亲得昏天暗地,两人一边啃嘴皮子还一边叽叽咕咕地打情骂俏,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其实隔壁座儿全能听到——
“宝贝儿,再亲一下。”
“啵!”
“再一下。”
“你讨厌嘛。”
“再一下再一下。”
“不要啦,专心看电影啦。”
“听话,就再亲一下,你不亲我我亲你了哦?”
贺予这人是这样的,如果旁边没有人在调情,他确实可能对谢清呈做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但旁边一旦有人这样做了,他就会对此毫无兴趣。
现在那一对狗情侣闹得厉害,他到底比较淡定,一点表情也没有,抬手拿起可乐,咬住吸管,冷漠地吸了一口。
但那两人越亲越腻歪,贺予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借着银幕晃动的微光,乜了那对狗男女一眼。
这一眼就有点瞎了。
他发现那俩抱在一起亲热的好像不是男人和女人,尽管其中一个男性的声线偏高,有些雌雄莫辩,但很显然,这二位都有喉结……都是……gay……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恐同人士贺予一口可乐差点呛到了气管里:“咳咳!”
谢清呈正支着侧脸看着烂剧,旁边贺予突然的咳嗽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咳……没事……”他不是很情愿地抿了下嘴唇,然后轻声道,“我旁边坐了俩同性恋。”
谢清呈往贺予左边瞥过去。那对野鸳鸯还在拿电影院当如家快捷酒店,亲的热火朝天就差当场翻云覆雨了。
谢清呈:“……”
电影太烂,旁边的观众又在播放现场gv,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消遣方式,谢清呈觉得他们差不多可以走了,不要浪费自己人生中的一百二十分钟。但就在他刚准备和贺予这么说时,他旁边那对情侣可能是欲火焚身,无法自制,个子高一点的那个男的拖着另一个,两人矮着身子起身就走。
“对不起,借个道。”
二人亲得腻歪,现在提前离场,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贺予沉默片刻,开口了:“……这片子你还看吗?”
谢清呈把纸巾丢进垃圾袋:“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看,是你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