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
    颜家陆续来吊唁的人不少。
    身为孝子的颜如竹一一还礼。
    这时候，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驸马，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儿子。
    客人来上香，颜如竹就得跪着感谢他。
    颜如玉也要去跪的，但是颜家人都不让。
    “你出嫁的女儿，又贵为王妃，你若去做了反倒让客人尬尴。”王氏劝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金楚逍也不让，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舍不得她受苦。
    用他的话说，岳母活着的时候他们尽了孝，身后之事能简单就简单些吧。
    活人受罪得很。
    颜如玉没有逞强，她深深的知道，自己和九公主、多多早已累到了极限了。
    接下来的是要好好休息两天，等待三日之后的风光大葬，那才是真正的一场硬仗要打。
    可怜的颜如竹，又累又伤心，还不能被人代替。
    “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人们都想要生儿子了。”哪怕没有皇位要继承也依然有一个儿子梦。
    这种时候，儿子就是主心骨。
    当个儿子也是不容易的。
    “豆庄是你娘差点用命换回来的，他受点累也是应该的。”王氏却不以为然：“再说了，你娘就最后一次事儿，唉，老了老了，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的客……”
    “大娘，您们好好保重身体。”这王氏倒是一直是个精明的，特别是黄豆致仕以后她越活越明白了。
    再不像以前那样会算计，言语之中透着真挚。
    “岁月不饶人啊。”她倒是想好好保重，可是这日子过得是按天计了。
    现在不缺吃穿了，确实是有福了。
    但身子骨就是不骨气，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
    每天早早的躺下去，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睁开眼，整个人像散了架。
    年轻时干重活也没这么累，人老了，不得不服输了。
    听着王氏的话，再想着厅堂里停着的灵柩，颜如玉感觉到了生活消失的轨迹。
    都说父母是我们隔着生死的一道门。
    父母在，我们倘有归途；父母不在了，我们也就只能直面死神。
    颜家大院，她可能是最后一次回来了。
    王氏也好罗氏也罢，她们的离去她都只会留下片言只语。
    看着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的背影，不管她年轻时做过多少过火的事，颜如玉都选择从心底原谅了她。
    再看身边随时不能离人的颜家大老太爷二老太爷，腰杆早已经打不直了，背也弯了，声音也没有洪如钟，脸在她视眼里越变越模糊。
    毫不夸张的说，她还真是一闭眼就记不得这二位的尊容了。
    老了老了！
    黄豆毛豆土豆……这一群豆豆哥也变成了老豆豆了。
    颜如玉突然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才来颜家的时候，这都一群小孩子啊。
    “当年在厨房里偷偷烧豆子吃，我娘还给我们打掩护。”说起往事，颜如玉记忆尤新。
    “三婶儿最好了。”几个豆豆异口同声：“我们干了坏事儿，只有三婶不骂我们，还会替工们说好话。”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
    男孩子淘一些聪明！
    爬树是男孩子的本性，跑跑跳跳的以后去打仗也能逃命……
    想着肖清的各种好，黄豆的泪水也慢慢的流了下来。
    因为颜家的丧在摆流水席，夏家大房子的所有邻居家里都没有开火了，天天来吃席。
    “她们怎么好意思呢？”罗氏瘪瘪嘴冷哼。
    早些年的她中了疯说不出话来，毛豆他们又不忍让她受苦，多方求医居然有了奇迹，这会儿只是腿走不动，说话倒是言语清楚了。
    “二婶，既然是吃，外面的乞丐都可以吃，邻居为什么不可以。”颜如玉对罗氏也是无语了，到老了还搬弄是非，还争争斗斗的：“颜家不缺这一口吃食，再说了，远亲不如亲邻，帮忙也靠着他们。”
    “豆娘就是这样大方。”好吧，罗氏承认颜家三房轮不上她做主。
    不过，她这样大方，为何当年对罗家却那么的薄情啊。
    “二老夫人，罗家来人吊唁三老夫人了。”下人来禀。
    他也是没法子，罗家的人多年没见着罗氏了，借着这个机会揪着闹着要见姑母。
    颜如竹没法子，只得同意让他见了。
    罗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颜如玉。
    颜如玉只当没看见。
    如今的罗家没有了罗氏的救济，也不敢打着颜家的招牌去敛财了，日子只能是过得去，如同寻常百姓一般的。
    他们有时候想不通，明明他们的姑母嫁进了颜家，颜家是安宁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可他们没有沾到光。
    同样是有姑姑嫁到颜家的王家倒是成了远近闻名的王员外。
    肖家就不用说了，虽然被颜家盖着风光一直在。
    所以，罗家人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家里翻翻身。
    别的不说，老太太手中随便漏一点出来也足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姑姑，我们好想您啊，您什么时候回娘家看看。”抱着罗氏的腿，三十多岁的罗中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滴。
    颜如玉在旁边看着，心道应该加一句：姑姑，我们好想你的钱啊。
    “我这腿没用，走不动了。”罗家她是不能回去了。
    颜家人都放了话，她若是敢和罗家走动，敢回罗家，那就永远不要回颜家了。
    她又没病，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跑回罗家受罪。
    “爷爷奶奶和我们爹娘走的时候都一直念叨着您，一直放不下您啊。”罗中抽泣道：“姑姑，您说个时间哪天回罗家祖屋，侄儿就是背也要将您背回去的。”
    “不用不用。”罗氏还真所这个侄儿来背她：“我离不得屋，身边得有人伺候，每天还要吃药，罗中啊，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成了，看着你们成家立业有本事姑姑就放心了。”
    颜如玉听见这话心里抽了抽，罗氏还真是聪明。
    罗中的算盘要落空。
    “姑姑，小时候您最疼中儿了，回罗家看看吧，中儿孝敬您。”罗中还真是不甘心，苦苦的哀求。
    颜如玉好笑的想，罗氏真要回罗家让你孝敬，你估计躲都躲不赢了。
    好在，罗氏没疯，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王妃，姑娘来。”正在这时，有婆子带着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罗中一看眼睛雪亮，那不是春喜班那个有名的花旦，叫什么来着？
    她怎么来这里了，还穿着孝服？
    这可真是戏子啊，穿上一身孝服就想和颜家拉上关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