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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不过陈碧婷倒是一直强拽着起亚的车主说,“这事本来就是你全责,让你给我三千块又没讹诈你,等交警过来又是拍照又是做鉴定的,得耽搁到什么时候!我还赶着去工作,跟化妆师约了一点半在公司定造型的,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
    “小姐,真不是我不体谅你……”起亚的车主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白色t恤配牛仔裤的背影显得尤其清爽干净,“我口袋里真没有三千的现金,要不你留个卡号,我之后把钱存到你卡里?”
    “不行!”陈碧婷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你要是回头赖账我找谁去?出门三千块的现金都不带?不可能!”
    “p大点事吵什么吵……去前头找个银行取钱回来不就行了!”周围的车主们已然耐心有限,“要不你两把车停到前面再吵,这么拦着路还让不让人走?就你们有工作,我们的时间都不是时间?”
    舒盈有点头疼,本来还不确定,听了声音之后就肯定了。起亚的车主她认识,不单认识,还很熟,至少早前很熟过。
    她从包里掏出三千块的现金来走过去交给陈碧婷,面带微笑地说,“不好意思啊陈小姐,耽搁你时间了,这个钱我替我朋友给。”
    “你叫我陈小姐?”陈碧婷接下钱的时候客气笑笑,“你认识我?”
    “认识,我在网上看过你拍的写真,真人比照片更美。”舒盈实话实说,陈碧婷大概很受用,拿了钱装包里就准备走了,看来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
    陈碧婷的车一走,后面的车又接连按起了喇叭催促起亚,舒盈转头讥讽着说,“简跃,你拿驾照都有三年了吧?真看不出来,开车的技术还这么菜。”
    简跃二话不说,重新坐回车上系上安全带,从车窗里抬头看她,一脸漫不经心,“不上来?不上来这三千块我可就不还你了?”
    舒盈恶狠狠地看他,故意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来,踩着高跟鞋坐上了他的车。
    她斜眼拿余光瞥着简跃,哼……倒是没长残,一张脸还是纯得能勾引良家妇女,头发长了点,细碎的刘海很薄,半隐着一双英气的剑眉。许是因为瘦了,五官显得更英挺,倒是有了些成熟男人的风味。也是,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高中的时候她沉迷偶像剧,怎么看简跃怎么就跟《流星花园》版周渝民似得,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就差背后贴个“白衬衣忧虑少年”的标签了。当然,后来她发现这都是表象,简跃就是真像周渝民,也是《战神》版的,好色、毒舌!
    简跃在前面的路口右转,不着意地问舒盈,“好些年没见了,结婚了吧?”
    “没。”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妆,随口反问,“你结婚了?”
    简跃说,“也没。”
    说完这句,他又接话说,“你今年二十六了吧?还没嫁出去啊……虽说你性格上是太难伺候了一点,但好歹现在终于有点女人味了,按理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你怎么就还没人要呢?”舒盈恨得牙痒痒,“这个问题真不用你操心,我要是想结婚,愿意娶我的人能从市中心排到三环。之前跟一个上市公司的总监谈了半年恋爱,非要跟我结婚我没同意。都还没玩尽兴,怎么能这么早就把后半生自由给交出去?”
    简跃把车停在红灯前,拿目光上下打量她,舒盈给他看得不自在,拿眼睨他,“看什么看?”
    “没什么,就是这么久没见,都不知道你变得这么好看了。”他话里不带恭维,就是平心静气地陈述了一个事实,让舒盈怪不好意思的,可末了他又添了一句,“现在化妆技术真是不得了。”
    “我这是天生丽质,什么叫天生丽质你懂不懂?”舒盈懒得跟他斗嘴,把冷气的出风口对向自己,这货的存在就是挑战她忍耐底线的,她得淡定。
    简跃顺手就把冷气关小了一档,抬眼对上她不满的神色,无奈地说,“当心感冒。”
    舒盈感觉自己心底一下就有什么情绪漫上来了,一双手握紧了手提包的包带,靠在座椅上把视线投向窗外,从倒车镜的镜面里看见自己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沿街的绿化带从她面前不断闪过,她忽而觉着今天自己是上帝的玩偶。
    她和简跃足足三年没见了,楚天市说大不大,工作需要她几乎每天都在这个城市里东奔西跑,无意中遇见的各种同学、邻居、旧友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经常一出门就能碰见熟人。即便这样,她和简跃也都三年没见了,同城里的两个人就跟被安排在了两条平行的生活线上,不论怎么走都撞不到一起去——从前还在意过这个问题,久而久之,她一度觉着自己跟他是不可能再见了。
    “等会……”舒盈忽而坐起腰来降下车窗,看向路口大厦的地上停车场,一辆红色mini刚刚停进去,陈碧婷从包里掏出手机接听,正急匆匆地要往大厦正门走。
    舒盈倒是认得这里,陈碧婷的经济公司,她起先就是奔着这来的,于是忙对简跃说,“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我还有事。”
    没想简跃不到路口就停车了,突然从后座摸出了相机来,对着陈碧婷咔咔咔地连拍了好几张照。
    舒盈起疑,“你现在不会是什么八卦杂志的记者吧?”
    简跃见陈碧婷已经走进大厦里,便放下相机看了看照片质量,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来交给舒盈,“我在经营一间私人侦探社。”
    “私人侦探……社?”舒盈简直无语,“简跃,敢情你一个警校优等生这几年都在做这种不上台面的工作?跟踪和偷拍女模特的日常生活?”
    这年头,是个人看点侦探小说都敢挂牌出来当侦探,不择手段搜集、伪造证据讹客户的钱,随意侵害他人隐私,根本就是社会隐患——他们当警察的,根本看不上这个不入流的职业。
    简跃,他居然跑去当私家侦探?舒盈气得无话可说。
    “陈碧婷背后一直有个金主,出手阔绰,最近金主觉得她行为有些不对,怀疑她暗里地是不是勾搭了其他人,就让我查查她,仅此而已。”简跃将舒盈的鄙夷神色尽收眼底,还是不以为意地表示,“我又没文凭,总得找途径赚钱不是?”
    “等会……”舒盈突然反应过来,“既然你最近一直在跟踪陈碧婷,一定很清楚她最近都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你在查案?哦对了,你如今应该是警察了。”简跃的思维倒是很敏锐,沉吟着问,“陈碧婷是嫌疑人,还是受害者跟她有什么关系?要是嫌疑人的话,我都可以做她的不在场证人了。我跟踪她有一段时间了,她很忙,基本十二个小时不间断地拍照、走秀做访谈。不说犯案了,吃饭睡觉都抽不出时间来。啧,当模特还真是辛苦。”
    舒盈忍不住嘁了一声,“你还挺欣赏她。”
    简跃直言,“一个相当有专业素质又兢兢业业工作着女人,很值得欣赏啊……”
    舒盈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她有专业素质?”
    “保持36c的罩.杯和一尺九的腰围,还得拿白水煮青菜当主食,不是专业模特根本坚持不下来这个生活模式。”简跃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来,抽出一支来衔在嘴里,又把烟盒拿到舒盈面前。而舒盈只是推了他的手,不咸不淡地说,“戒了。”
    他好奇了,“什么时候戒的?”
    “去年,我爸去世的时候。”没等简跃追问,她就淡淡地说,“肺癌。”
    简跃没再说什么,把烟盒顺手撂在车座上,低头将口里衔着的香烟点上,降下了车窗。
    舒盈则拿起了简跃的相机查看已经拍摄了的相片,大都是陈碧婷的日常生活,确实是忙于工作,就是去趟超市都是匆匆忙忙,一脸倦容。
    “陈碧婷的照片都在我硬盘里,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拿给你看。”简跃对她乐呵呵地笑,“你的案子我能帮就帮,省得你破不了案,肯定急得整夜整夜抓头发。”
    他信手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案子?严不严重?”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舒盈把手搭在车窗上向陈碧婷的公司看,本来是预计着来蹲点跟踪陈碧婷守株待兔的,结果赶巧碰上简跃,更赶巧他也在跟踪陈碧婷,真是——老天爷都在跟她开玩笑。
    “哎,话说回来,你口里陈碧婷的金主……是谁啊?”舒盈一本正经地问他,“陈碧婷背景复杂,跟她有亲密关系的富商大概有三、四个,八卦杂志我看得少,对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还真拎不清楚。”
    简跃吐着烟一声哼笑,“客户隐私,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舒盈恨恨地盯着他,就知道这货难搞!都三年了,性格怎么能一点没变?
    “不说就不说呗,反正我总是能查到的。”她从包里拿出纸笔来,写下一行数字交给简跃,“这是我支付宝账号,你转账付款吧,哦对了……这是我的邮箱,陈碧婷的照片打包发我就行。”
    简跃拿着纸条一看,她的支付宝账号就是手机号,“原来你没换过手机号码。”
    也不是没想过要换,就是想到要去营业厅填表就嫌麻烦,索性就用到现在。何况她都没换号码,三年来不是一样没接到过他一通电话,换不换有什么意义?
    “走了。”舒盈把包垮上肩,手里拿着太阳伞就准备下车了,没想转头就让简跃拉住了手。
    她一回头,正对上简跃一抹熟悉的笑容,“昨天是你生日,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下次吧……”舒盈抽回手,一只脚踏出车门,“我还有工作。”
    她从车里一出来就打着伞径自往前走,没有回头看简跃。这会太阳正毒,脊背上都是粘腻的汗湿,热得她心生烦躁——
    简跃坐在车里目送着她走远的背影,不由得一阵恍惚,这个优雅干练的女人……真是从前又倔又犟的舒盈?他是想过,要是再遇上的话——她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踹残他,要是他可怜巴巴地跟她道歉,她没准就原谅他了,泪眼摩挲地抱住他失声痛哭。
    眼见舒盈走进了陈碧婷公司楼下的一间蛋糕店,他不禁叹气,这个女人啊……
    ——
    每年生日给自己买个小蛋糕是舒盈的习惯,她喜欢店员把精致可口的蛋糕从橱窗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交给她的过程,连叉下去第一块水果都和完成过完生日的仪式一样郑重其事,常欣说她这个习惯是近年来流行的小清新情怀,简跃也曾经笑话她芝麻大点出息,反正她乐意,管得着嘛他!
    蛋糕店的吧台椅正对着陈碧婷的公司门口,眈眼就能看见进进出出的人,她顺手拿了本摆在吧台上的杂志翻了翻。杂志的封面和内页都很旧了,蛋糕店大概很久没买新杂志,看专题推荐还是去年的一些旧八卦。
    她舔着塑料勺子上面的奶油突然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这一页新闻的标题是——《唐筱筱直言短期内不考虑嫁人,工作最重要》
    配图是一张红黑配色的时尚写真,唐筱筱出众的五官经化妆师一双好手打造的光彩夺目,让舒盈不禁愕然惋惜,这么年轻这么美的姑娘,如今正躺在殡仪馆冰冷的手术台上。
    唐筱筱就是被藏在蜡像里的尸体,三线的小演员,虽然长相可人也受过一定的关注,却始终没有大红大紫。更令舒盈觉得讽刺的是,之后有导演拿她这个蜡像馆藏尸的题材去拍了悬疑电影,还找了个与唐筱筱面容相似的女演员做主演,不但电影得了奖,女演员也一炮而红。观众们再去缅怀唐筱筱时,总会不胜唏嘘。
    而玩偶女尸案、蜡像藏尸案、河面浮尸案——由于三起案件的受害者之间互无联系,手头上搜集到的证据有限,凶手在杀害陈碧婷之后也没有再继续犯案,线索就此中断,三起案件的相关资料就被弃置在档案室里,不了了之。
    老郑也安慰过她,是这样的,不是所有案件都能一定能抓到凶手,可大好年华的姑娘们被残忍杀害,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这怎么行?
    舒盈把杂志合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停车场上的红色mini车,如今陈碧婷就是她破案的关键。只要她跟紧陈碧婷,找到她与其他两个受害者之间的联系,自然就能把凶手找出来。
    三周,她还有三周时间。
    当天晚上,舒盈就在邮件里收到了简跃发来的照片,如简跃说的,陈碧婷的工作很忙,照片显示她基本来往于各个摄影棚和代言公司,从清早工作到半夜是家常便饭,很少应酬和交际,看不出她有固定的交往对象。
    平心说,简跃还真的很敬业,半夜两点都有照片拍摄,陈碧婷不收工休息,他就只能打起精神盯着。私家侦探这活虽然不入流,跟他们当警察的比,确实也不见得轻松。
    舒盈趴在桌上看向她卧室窗前挂着的一串贝壳风铃,挂着的时间太久,铃铛上都生铁锈了,她几次想拿下来丢掉还是懒得动手。后来她一度想过,假使她数年来都没法把简跃从她心里赶走,大概只是她懒得再去爱其他人而已。
    一星期之后,当舒盈半夜一点坐在麦叔叔里看唐筱筱的尸检报告时,简跃端着满满一叠的炸鸡和汉堡坐到了她对面,顺手就把她手里的文件夹换成了一个汉堡,低下头含着可乐吸管就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舒盈用手指托着下巴,微抬着眼不满地看他,“这是机密文件。”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看过?”简跃头都不抬,“我这是想帮你破案,你这种熬夜法要熬到什么时候?嘘,先不要打扰我。”
    嘁,舒盈啃着汉堡懒得搭理他,这货一贯没法一心二用,看东西的时候不能走神,要是给他看书的时候放点音乐,他一个下午能看个十页纸都是效率高的。
    “机械性窒息死亡,手腕部位皮下出血,应该是被紧握住手腕形成的约束伤。阴道擦拭物没有发现精斑或者甘油、丙烯乙二醇之类的避孕套润滑油成分,初步可以排除受害者受到性侵的可能……死亡时间无法做出准确推测?”
    “哦,老郑说了,尸体被浸泡和注射过福尔马林,后面两页有详细解释。”舒盈陈述性表示,“凶手似乎很执着于要把尸体藏到蜡像里这件事,费尽心思地不让尸体在制作的蜡像过程中腐烂。”
    简跃搁下可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唐筱筱是演员,陈碧婷是模特,两人都是娱乐圈的人而且年轻漂亮,有不少共同点,你怀疑陈碧婷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舒盈没否认。
    “蜡像馆有线索没有?”简跃问,“藏着尸体的蜡像是怎么到了馆里,负责人应该是清楚的吧?运送蜡像的人是谁,路口摄像头有没有拍到运送车辆的车牌号,车主?”
    “唐筱筱的蜡像,是有人匿名捐献给蜡像馆的。”舒盈回答,“主要是,被一起捐赠来的还有一个装有现金的文件袋。馆长以为蜡像的捐赠者是唐筱筱的经纪人或者影迷,目的是想把她的蜡像放到馆里给艺人镀金,提高提高知名度。怎么说呢,这件事虽然不合规矩,但凭他的权限,摆个蜡像到馆里实在轻而易举,所以蜡像送来的当天上午就签了接受捐赠的文件。至于负责运送蜡像的车辆和司机,我查过了,是物流公司,一天都要接几百个单,压根不记得要送蜡像的顾客长什么样,同城短途,检查货品的流程直接就给省略了,文件袋里装的是现金都不知道。单子上的签名更是潦草得和鬼画符似得,一看就是乱写的。”
    “这个馆长是公职,拿钱不少,能诱惑到他冒险做违规的事,这袋子里的钱估计得非常可观,再者制作蜡像的费用本来就不低。”简跃摇了摇头,“凶手可真是有钱。”
    舒盈想了想,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个文件夹交给简跃,见他神色好奇地接过,便说,“这是这件案子第一个死者的尸检报告和相关调查,记着,我只是让你看一看而已。”
    简跃流露了然于心的笑意,翻到第一页时却立时惊住,“玩偶女尸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玩偶女尸案,被害人庄婷,公司白领,二十六岁。
    死因:缺氧性机械窒息死亡。
    口唇青紫,指甲青紫,眼结膜下点状出血,双手手腕都有约束伤。
    总得来说,与唐筱筱的尸检结果大致相同。
    简跃大致地看了看第一页的尸检报告,停下来问舒盈,“为什么你觉得两桩案件的凶手是一个人?”
    “你见过多少真实案件用这种手段来处理尸体?往尸体里填充棉花、把尸体藏在蜡像里……”舒盈的目光又不由落在了对面的街道,陈碧婷依然在进行短片的拍摄,这条街到了深夜基本没有车辆通行,摄制组得以拍摄一些模特坐在敞篷车内飙车街头的画面。她当然没法告诉简跃,凶手会以同样的手法杀害陈碧婷,将她抛尸在护城河里,但手头的两个案子已经走了足够的证据指向。
    “确实,凶手处理尸体的手法太过复杂,很有个人风格。我倒是想在,虽然庄婷腹部缝合线针脚很粗糙,但凶手在缝合尸体上所花费的时间上一定不短,更不说蜡像的制作了。得把石膏薄薄地贴在尸体上,再用蜂蜡密封,还得给成蜡上色、化妆——没点专业知识都做不出来这个效果。”简跃大略得出一个结论说,“凶手在杀人前一定做过完整的部署,他做蜡像的手法只是很生疏,不是一窍不通的。在计划杀人之前没准还特意去学习了蜡像制作的相关知识,有预谋地杀人。”
    “两次案发的时间隔了将近半年,凶手有足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