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行心里一跳,还是忍住不安,道:“你问!”
紫芸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刚才赫连师爷说,巡按大人是午饭后饮的茶,请问巡按大人饮茶时,是否有旁人在?”
“自然有,本官当时一直陪着邹大人。”周中行不可能撒谎,这件事上也不能撒谎,否则只怕会被人打上待客不周之名。
紫芸了然地点点头,继续问:“再请问大人,邹大人喝茶时,大人是否同饮?”
“是。”周中行心里渐渐升起不妙的感觉,“不仅如此,师爷和赫连山庄的主人赫连威也在场,他们也一起饮茶。”他又加了一句,却更加不安起来。
“那就奇怪了,既然大人、师爷和赫连山庄的主人也一起饮茶,为何单单邹大人中毒而腹泻不止呢?”紫芸蹙眉,真诚地望着周中行,似乎真的想不通这个问题。
一旁的赫连明顿时怒了,指着紫芸道:“苏紫芸,你什么意思!你是暗指大人或者我们赫连兄弟有意毒害邹大人吗?”
这话一出,包括衙役、侍卫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震了一震,蓄意谋害巡按大人,这可是杀头之罪!
紫芸耸耸肩,无辜地说:“我可没这么说,赫连师爷干嘛反应这么大?再说,小女子刚才是在与周大人对话吧?周大人都没开口,赫连师爷这样插嘴,只怕有些不妥呢。”
赫连明气得眉毛一抖,最终重重甩了一下袖子,气呼呼坐了下去。周中行怒瞪了赫连明一眼,这个赫连明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周中行还没死了,赫连明就想取而代之吗?
紫芸心里暗笑,论挑拨离间,她可是十分拿手,而且周中行那迂腐劲,绝对会中招。
周中行瞪完赫连明,又瞪着紫芸,气冲冲地问:“苏紫芸,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女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大人查明这一切,为什么只有邹大人中毒,而大人、师爷以及赫连山庄的主人安然无恙?”她状似无意地提醒道,“大人,不知上茶之人是谁?”
周中行眼前一亮,惊堂木一拍,怒喝道:“来人哪,将翠柳给本官带上来!”
这个翠柳在他府里服侍了许多年,一直是安安分分的姑娘,所以事情刚发生,他就从未怀疑过对方。可是此时被紫芸一提醒,他立刻想到这个破绽,正是因为对方深受他信任,才更有可能做出这些事!
紫芸目光落在周中行身前的案几上,余光却瞥向赫连明,不出意料,她发现赫连明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只怕这个翠柳已经出事了。
半响,果然有衙役来报,说翠柳淹死在后院池塘里,初步判定是自杀。
“可恶!这是畏罪自杀!这是畏罪自杀!本官如此信任她,想不到她居然是凶手!”周中行气得吹胡子瞪眼,赫连明则故意露出气愤之色,实则心里不知多开心。
赫连明趁机提醒道:“大人,属下怀疑这个翠柳临时将大人的茶叶掉了包,否则为何我们三人的茶叶没问题,偏偏邹大人中了招?看来有必要仔细查一查了。”
“没错!本官自己的茶叶已经喝了近一个月,没有半点问题,一定是翠柳这个贱人掉了包。可是邹大人喝的茶也是清莲茶..”他顿时目光如炬,直直瞪着紫芸道,“苏紫芸,说,是不是你买通翠柳,让她给邹大人下毒的?!”
紫芸暗自摇头,终于来了,想陷害她,可不是那么容易。
赫连明勾起唇角,看死人般看着紫芸,只要弄死了紫芸,奉县就再无人是赫连山庄的对手。而且赫连山庄还能低价买下整片清莲山庄,真正成为奉县霸主。
呵,要怪就怪苏紫芸挡了他们兄弟财路和前程,一个小姑娘,安安分分绣花嫁人多好,偏要跟他们赫连山庄作对,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大人,紫芸至今为止,从未见过邹大人,为何要买通人给他下毒?而且是用自家的清莲茶,这不是明眼人一瞧就瞧出来了吗?况且,我清莲山庄的茶叶全部放在清莲茶专售店贩卖,无论再小的单子,都会记录下来。大人不妨查一查,近段时间都有什么人购买了清莲茶?最后,小女人恳请大人查一查邹大人喝过的茶水,看茶叶是否是真正的清莲茶!”
最后一句话,她是盯着赫连明讲出来的,赫连明顿时心里一跳,莫非清莲山庄的清莲茶,与他赫连山庄有什么不同?
不会的!他立刻安慰自己,都是同样的野茶,哪里能有什么不同?再说,他赫连山庄也不是对制作茶叶一窍不通,他就不信苏紫芸能看出不同来。
周中行却上了心,立刻让人去查清莲茶专卖店的账本,这一查就是一个时辰,将清莲茶专卖店开店以来的所有记录都查了一遍。其中,大部分单子都是蜀州各处来的官员手下购买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是蜀州本地人购买的。这其中,不仅没有翠柳的名字,也没有跟翠柳认识人的名字,更没有周中行县衙里的人名字。
恰巧,邹大人在洛轻尘的搀扶下来到了大堂,洛轻尘还带来了最新消息,证明邹大人喝过的茶并非产自清莲山庄的茶叶。
“不是清莲茶?那是什么茶?”周中行当即大惊,他想将位置让给邹德昌,邹德昌则坐了赫连明的位置,示意不必管他,继续审案就好。
洛轻尘与紫芸并排跪在一起,紫芸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竟有种想哭的冲动。明明她刚才强硬到让所有人震惊,可是一看见洛轻尘,所有心防都放了下来,只想与他好好诉一诉苦。
“启禀大人,邹大人饮过的茶的确不是产自于清莲山庄的茶叶,或者说,这是一种仿制清莲茶的劣等品。”洛轻尘将茶杯放在托盘里,用筷子挑起了一片茶叶,茶叶已经不再翠绿,反而呈现淡淡褐色。
赫连明只觉得心脏一痛,难道洛轻尘真的有办法分辨出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