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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江云昭看着薛老板面上还未完全退去的绯色,笑问道:“薛老板觉得丁老板此人如何?”
    薛老板想了想,答道:“君子。”
    “那我想让这个‘君子’来明粹坊……你觉得如何?”
    薛老板怔了下,忙问道:“东家这是何意?”
    “我有个想法想要施行。只是,如今你们两个分别在两家店铺内,怕是有些不好办。”
    “主子这是何意?”薛老板急道:“若是您不满意我与他私下见面,我再不见他就是。只是我与他相交,乃是友人相处,绝不会谈论到铺子的事情。我待主子的心,绝无改变。”
    江云昭故意板起脸,“你当我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么?”
    她这样做,倒是让薛老板更加冷静了几分。
    薛老板沉吟了下,说道:“我断不会这样想。只是东家这般没来由的说辞,让我有些摸不准是何意。”
    江云昭看她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便道:“听说前些年他回了故乡照顾病重的父母,在家乡开了个首饰铺子。前几年父母故去,他守了三年的孝,今年初方才又回了京。你与他相识多年,交情匪浅。我特意让人去查过,他一直未曾娶妻,为人和善,踏实可靠。所以才动了心思,想要牵个线。”
    “牵线?牵什么线?”薛老板脱口而出,问道。
    江云昭含笑看着她,并不言语。
    薛老板素来心思机敏,看到江云昭的笑容,再将刚才江云昭所说让丁老板来明粹坊的事情回想了下,思量半晌,却是愣住了。
    “没错。就是牵的那条线。”江云昭笑道:“你们二人分别在两处,终究不太妥当。我看那百珍阁也并不十分重用丁老板,他在那边,着实委屈了些。如今明粹坊客人越来越多,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想着要不然让他也过来。他对饰物极其熟悉,你平日里多提点他。待到他十分熟悉了,就让他慢慢接手首饰这一块。你负责衣裳布料和胭脂水粉,就也能轻省许多。”
    薛老板方才还不敢置信,如今听了她这番话再细观她神色,已经知晓这是真的了。
    江云昭确实有撮合她与丁老板。
    而且,已经打算了不止一天了。甚至还为他们想好了后路。
    江云昭见薛老板怔住了不说话,就也不再提这茬。只是转弯抹角地与薛老板说,丁老板若是过来,能许他多少工钱。往后若是做得上手了,能够独当一面,又能怎样。
    她正搜肠刮肚地‘畅想未来’,却听薛老板突然唤她。
    “夫人。”薛老板低垂着眼眸,恳切道:“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儿,不太妥当。”
    江云昭早知道她会有这样一说,问道:“为何?”
    “他性子太过温和,并不太会与人打交道。往年自己开铺子的时候,就被人算计过好多回,不知骗走了多少银子。若他来明粹坊……怕是不妥。”
    “那又怎样?”
    薛老板没料到江云昭会这样无所谓地反问过来,不禁愕然抬头。
    “我想,鸿先已经说过。我们要的人,旁的都不重要,只看人心。只要丁老板为人踏实肯干,不会生出背弃之心,其他的,都好解决。
    “为人温和是么?这有甚么。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那么,就让他学。有你在旁提点着,定然能够进步很快。况且,他若真地对这个不在行,也可以他负责设计制作物品,你负责售卖和与客人周旋。”
    江云昭说着,随手拿起柜中一只凤形金簪,摩挲着上面被嵌作凤凰眼睛的玉石,继续说道:“我听说,丁老板自己开铺子的时候,经常自己设计些别致的小配饰,放在店里卖,一直很受欢迎。去了百珍阁,那边的东家说是那样不伦不类,不许他再做这事。我倒觉得他那想法很好。往后的时候,你看他有什么新奇的点子,只管做出来。你再把把关,修改一下,力求做到完美。待到那物能够达到明粹坊的标准了,就可以在店中售卖。”
    她这样说,就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让丁老板和薛老板共同待在明粹坊的办法。
    “夫人。”薛老板被她的用心所感动,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停歇了会儿,再开口,嗓子依然有些黯哑,“他真的能行?我是说,他来咱们这儿,真的可行?”
    她这话,就是默认了两人之间确实有情意。
    江云昭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丁老板这事儿,还是无意间得知的。
    蔻丹的夫君刘立识得丁老板。
    有一次刘立见到丁老板从路上匆匆而过,他就想过去打招呼。谁知叫了两声都没见丁老板回头,仔细一瞧,才发现丁老板正痴痴地看着前面的转角处。
    而在那个转角,薛老板正在细挑货郎卖的水蜜桃。
    刘立这就留了心。
    后来他发现丁老板确实对薛老板十分在意,而薛老板,好像也对丁老板有那么点意思。
    他不知两人关系到底如何,也不知这件事情江云昭他们到底知晓不知晓,就告诉了蔻丹,让蔻丹寻机给江云昭说明此事。
    江云昭自是信任薛老板。
    她也听说过薛老板和丁老板相交之事。但因从未怀疑过薛老板的人品,也不想干涉薛老板交友的自由,从未多留意过。
    但是她听了蔻丹的回禀,却是对刘立描述的二人相处模式起了好奇心,兴起了另一个念头。这才让人暗中去查。
    这一查,却是知晓了薛老板年少时候和丁老板共同求学的一段经历。
    彼时两人关系极好。
    只是后来丁老板双亲病重,不得不回了故乡。两人这便分开了。
    而今丁老板追随薛老板来了京城,两人才得以重聚。
    江云昭还想着不干预更好,静等了许久。
    可薛老板给丁老板买过不少东西,还亲自给他做了衣裳,两人的关系却依然停步不前,停留在朋友的层面上。
    两人一个父母远离京城,多年不曾归家。一个父母双亡。江云昭这便兴起了撮合的心思。
    薛老板一心扑在了明粹坊上,一直十分尽心竭力。
    在薛老板面前,江云昭没打算有什么隐瞒,既坦承自己派人查过,也直言自己做过的一些打算。
    她这样坦白,薛老板看在眼里,自然心里有数。
    只是薛老板没料到幸福来得那么快那么急。
    先前因着怕和丁老板在一起会妨碍到在明粹坊做事,她一直拒绝着丁老板。
    谁知这些细节,江云昭竟是替她想到了。而且,还专程帮忙想了解决之法。
    薛老板不是扭捏的性子。
    她感激江云昭的用心。也知道,江云昭给了她和丁老板一个机会。
    思量过后,薛老板知晓自己不想错过,便侧面地承认了此事。
    她心情有些激动。缓了片刻,才恢复如初,与江云昭轻声商量让丁老板来此的一些细节。
    两人说了没多久,就有人在外面轻声唤江云昭。
    薛老板示意江云昭不必出去。她则去到外面,询问屋外之人,有何要事。
    那妇人是铺子里的人,与薛老板说道:“王府派了人来,说是王妃有事要寻东家,让东家赶紧回府。”
    薛老板又问了几句细节后,问道:“来人在哪?我去瞧瞧。”
    “人已经走了。说是王妃非要派他来传话,他也是不得已。还让我帮忙转达一句——‘世子妃恕罪,小的只是不敢违抗命令罢了’。”
    听了这话,薛老板心里有数。就进到屋来,将这些尽数禀给了江云昭。
    “王妃?她让我赶紧回去?”
    “是。”
    “有没有说为了什么事?”
    “她说您回去了就也知道了。”
    “看来她还是不够着急,那我更是不急了。”江云昭说道:“如今我有事要忙。她若能等,便慢慢等着。等不及,就下次再说罢。”
    “正是如此。”薛老板在旁附和道。
    江云昭忽地笑了,“正巧这个时间可以把丁老板的事情先大致定下来。毕竟,这个是大急事!”
    薛老板没料到江云昭突然打趣她,一下子红了脸,讷讷道:“其实、其实这个也没多急……”
    江云昭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叫她过去,继续商议。
    直到金乌西沉,江云昭才返回到王府。
    一进晨暮苑,红莺就跑了过来。一看到江云昭,忍不住上前,将董氏今日所作所为与她说了。
    “今儿王妃当真烦人。杵在院子外头不肯走,一直说要见夫人。奴婢们说了夫人不在,她还不肯离开。直接坐到了那边,就是那大树底下!说是您不出去见她,她就不走!奴婢心善,跟她说那儿多脏啊,哪是您这么尊贵的身份能坐的?她却不理会。后来,居然、居然还坐在那里睡了一觉!过了晌午还没等到您,她才承认您是真不在。本以为能消停会儿了,谁知一转眼,她又找了人去明粹坊叫您!”
    一大通话急急说完,红莺方才停歇下来,粗粗喘气。
    江云昭闻言,脚步微顿,拧眉问道:“她怎么知道我去了明粹坊的?”
    ☆、160|5.城
    “还不是有些人多嘴,说漏了!”
    红莺说着,朝旁边一个小丫鬟恶狠狠瞪去。
    小丫鬟差点被吓哭,噙着眼泪说道:“前头王妃问起世子妃的下落,奴婢便与她说世子妃不在。王妃一直怪奴婢骗她。奴婢就说,主子去了明粹坊,真不在府里。她开始没当回事。谁知睡了一觉,还记得这话,却又信了。”
    江云昭回眸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她刚回到晨暮苑不久,董氏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王妃现在在吃饭,不得空。等下好了后,就会到访晨暮苑。
    世子妃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切莫让长辈再等。
    李妈妈听闻,气不过,“说的好像夫人请她来的,特意提前通知夫人一般。让夫人届时出院子去迎接?就凭她?真是可笑!”
    封妈妈冷哼道:“那王妃最爱装腔作势。以前装好人,不像。如今却是要装起这府里的主子来了!”
    邢姑姑在旁淡淡说道:“也真是苦了她了。一把年纪的人,如今是撒泼耍赖诸多手段齐齐上阵。也不知往后哪天她清醒个一时半刻的,想到这些事情,会不会懊悔至极。”
    传话的婆子躬身立在旁边,不敢吭声。只是那面上,亦是带出了几分不屑。
    蔻丹截住了前来传话的人,问道:“你可知王妃因何来寻世子妃吗?”说着,不动声色朝那婆子手里塞了块碎银子。
    新荷苑的主子们本来就不大房。这些时日以来,愈发小气了。不肯给赏银不说,连月例银钱都开始克扣起来。
    比如这婆子。
    自认做事踏实肯干。不求大富大贵,但月例银子一分不少地拿到,攒个小钱,她觉得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现在就连拿月例都成了奢望!
    她是负责院子里洒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