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顿了顿，轻声发问：“可是……你看着明显借位拍出来的吻戏，不觉得假吗？”
    蒋非：“……”
    “我不排斥感情戏里有吻戏，因为这是水到渠成的自然发展，可要是亲不是真亲，那对我来说会让我出戏的……”叶慈认真陈述自己作为一个观众的直观感受。
    前段时间陆川和她每晚都会抽出一到两个小时专门去看之前的经典片子，叶慈觉得能让自己真情投入的场景，没有一个是靠借位发生的身体接触，那样会让她瞬间出戏。
    蒋非能明白她的感受，最开始拍吻戏哪有借位这一说？后来不过是演员的地位逐渐提高，要求也跟着多了。但影响观看体验是一定的，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为止，电影行业还坚持要真亲真接触。
    “你之前的《十七岁》里不是和刘默然也搭档了情侣么？”蒋非不解地询问，当时也没觉得叶慈和刘默然之间出现什么问题啊？
    叶慈低着头想了想，认真回复：“那时候……我其实对演戏的认识还没现在这么深，经验也少。可以说唐小雨是完全演出来的，我把自己当成她，把刘默然当成韩辰，只是单纯地去体会她的感受。可拍完《司命》我才知道……真正能感动别人的瞬间，不是你去扮演别人出来的模样，而是把自己内心压抑的东西释放出来。”
    挠了挠头发，叶慈觉得自己有越说越乱的趋势，只好补充一句：“就是简单说，我现在再拍戏，不可能完全不投入自己的真情实感的……那时候多少有点无知者无畏吧。”
    蒋非盯着她看了几秒，叶慈说的这些他都信，演员在不同阶段对自己的演戏技巧会有不同的认识和要求，可是追本溯源能让叶慈一竿子否定了所有情感类剧本的根本原因……
    “陆川真值得你放弃这么多？”
    叶慈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是他先为我放弃的，段姐和我说他之后也不会拍这类戏。”
    摇了摇头，蒋非实事求是地陈述：“你现在真的还不到和他去比的程度，陆川就算《侠少》再扑，也还是会有一堆制作优良的剧本摆在他面前任君挑选，可你不行。”
    叶慈瞅了眼蒋非拿来的一摞本子，小声辩解：“我这里也有……”
    “那能一样么？他那里是一堆堆的电影剧本等着，而你还要在电视剧本里努力挑些不错的！”蒋非直接说出事实，陆川能挑的剧本现在叶慈还触不到，哪里给她自信了？
    叶慈忽然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可是我这也不是不接感情戏就揭不开锅了是不是？我要是真为了收视和人气去勉强拍了情感剧，最后连个吻戏都借位才是真对不起观众……”
    蒋非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也没办法继续较真了……而且退一万步讲，当清楚了叶慈和陆川的关系后，他就知道自己对这个艺人大概也只能规劝，没办法去强制。
    轻轻舒了口气，将自己的体内积攒的浑浊之气在这里吐了个干净，蒋非拍了拍大腿，脸上倒是没了一开始的气闷：“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尽快在这些你挑出来的剧本里定一个，最晚月底给我个回复，再不开工我就打算跳槽了。”
    叶慈又是一笑，听出了蒋非口气里的玩笑，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尽快回复你的。”
    待送走了蒋非，刘夏后脚就到了。叶慈有点诧异地看着她走进来：“你和蒋非约好的？”
    刘夏闻言表情一僵，半晌后才讷讷开口：“他也要来？”
    叶慈摇摇头：“刚走。”看来是单纯的巧合……
    本以为刘夏会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再夸张地后悔自己没提早来几个小时，却没想到土豪夏只是松了口气般地将自己直接扔进了叶慈家的躺椅上，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明朗……
    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叶慈不解地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剧情是我漏掉的么？”
    刘夏一直给她的感觉都是很阳光开朗的模样，像现在这样颓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还是叶慈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嗯，漏了还挺多。”刘夏无精打采地回复，顺便伸手扒了桌上的一根香蕉，十分没形象地吃了起来。
    叶慈起身给她倒了杯花茶，刘夏虽然完全没有抱怨的意思，可她却觉得有点愧疚……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念川”的事情，完全没办法分心思到刘夏这边，对她的近况也不是很了解。
    很多曾经交好的朋友，都是因为一不留心就渐渐走散了吧……叶慈微微叹了口气，刘夏帮过她，也是她极少能谈得来的朋友，她不希望她们两个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冷淡。
    “你今天来是打算敞开心扉来次姐妹卧谈会呢？还是要我陪你一起疯一起闹呢？”叶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这时候两个人都一脸沉重的话那成什么样子了？
    刘夏无力地挥了挥手：“老了，疯不起来闹也闹不动了。我就想过来坐会儿，跟你聊聊天。”
    随后刘夏用简介直白的语言把她和蒋非最近一段时间的进展和叶慈说了说，至少要保证闺蜜在听自己吐槽和聊心事的时候要跟上进度条不是？
    从《司命》剧组回来后，刘夏还是一如既往地凭借着自己百折不挠地死缠烂打精神，对蒋老四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迅猛攻势。刘夏待人一向走心，性子也直。不喜欢就会自动远离你，喜欢你就会掏心挖肺地待你好。
    叶慈听刘夏说着她和蒋非相处的情况，就能直观地勾勒出她把蒋非宠上天的画面。有时候她也会觉得，相比刘夏，自己已经算是慢热的了……虽然她和陆川在一起的时候简直闪电速度。
    “你说，这人和人区别怎么就那么大呢？为什么我对他都到了这种动辄倾尽全部的地步，要是我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估计也会被自己给感动哭了那种，他怎么还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似的不上心啊！？”
    土豪夏很崩溃，哭腔里带着出离愤怒的怒吼。
    “……”叶慈皱着眉忽略了她的情绪，只是认真思考现在的局面，忍不住不确定地建议道，“要不……你冷他一段时间试试？”
    陆川说，大多数男人都愿意追着自己得不到的人或事牵肠挂肚，对自己身边的反而往往视若无睹。而他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少数，不在这个行列里，所以才能一直认准她的好。
    叶慈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觉得前一句多少还对刘夏有些参考价值，毕竟男人比女人更了解同性。
    刘夏闻言沮丧地垂下头，瞬间少了刚刚的气势，语气里也是说不出来的憋屈：“试过……拼劲全力忍了三天，结果自己先受不了了。”
    叶慈：“……”
    没等她想好宽慰的词汇，刘夏又忽然扯着嗓子郁闷说道：“我就不懂了！你说我长得这么美，性格这么好，家里还有钱，人也不是特别笨的，他到底凭什么相不中我啊？认真到谈婚论嫁那一步，说不定我爸还得挑剔他的家世呢。”
    刘夏很认真地述说委屈，作为一个暴发户的闺女，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就这么穷追不舍地围着一个小经纪人这么久还泡不到人是多大的屈辱？！
    叶慈知道刘夏这话说得完全不过脑子，已经没在就事论事地谈论她和蒋非之前的问题了，也就没打算回复，此刻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垃圾桶，让刘夏尽情发泄完。
    然而她是这么想的，却不代表刚刚进门只听到刘夏最后一句话的陆川也是这么想的。刚刚拿着钥匙打开叶慈家的门，就听到刘夏在里面发出略显“歇斯底里”的抱怨。
    陆川回头关上门，换了脱鞋走进客厅，很随意地插嘴表态：“那你可就说错了，蒋老四他家真心不差钱。严格来说是只比你家高不比你家差，你们真要到了见家长那一步还要看蒋家同不同意你进门，你爸只可能高兴地双手欢迎他这个女婿。”
    一句话成功让在场的两个女人投来诧异的注视，陆川这才仔细思考了下目前的情况，推测了一番前情提要，很识趣地补充道——
    “而且我也不觉得蒋老四对你是完全没想法的。”
    刘夏闻言瞬间来了精神，直接蹦了起来很狗腿地给陆川递茶：“大神，求点化！”
    第94章
    刘夏因陆川的一句话瞬间回血，但下一秒又因他的上一句话卡了壳：“不对，你刚刚是说蒋非家里很有钱？”
    陆川点点头，将行李推到一旁，挨着他媳妇儿坐了下来，顺便捞起了桌上的水果填肚子：“他家的情况你还是去问他自己比较好，我只是说将来你们如果真的走到结婚那一步，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爸会瞧不上蒋老四的家世。”
    刘夏顿了顿，然后小声解释道：“如果他真的肯娶我，就算他家没钱，我爸心疼我会想阻止，我也跟着他逃婚的！”
    陆川吃苹果的动作一顿，有些无语地接话：“不是我说，你这都为了他搞得追人的时候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结果不知道人家里的底细？傻的么？”
    “那小慈也不是对你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啊！”刘夏回得理直气壮，打死不承认自己的功课没做到家。讲真她当时看上的完全是她家老蒋那迷死人的神秘气质，哪里想过把他的家底翻个底朝天啊？
    陆川很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我们两个是我追的她，动手拿人之前已经都查清楚了好吧？”
    刘夏不太确定地看向叶慈，希望自己姐妹儿能给自己一点不同的看法。然而叶慈只是淡定地点点头，一脸平静地开口——
    “嗯，他跟我告白的时候是直接摸到我老家楼下去的，估计该查的都没落下。不过我的确没有对他的事都了若指掌。”有些事，陆川不说，她就不问。因为她信这男人会把她需要知道的在合适的时候都和自己讲清楚。
    刘夏遭到双重暴击，一时间不由得开始了自我怀疑——莫不是她口口声声说追了蒋非这么久，结果不过就是动了动嘴皮子啊？
    陆川一眼看出她的忐忑，没忍住……想雪上加霜地让这妹子重新审视她和蒋非这段女追男的经典案例——
    “你想想，你从第一眼见到蒋非就觉得这辈子非他不可的。可你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对他还停留在‘我就想跟你在一起’这层次上。就这么说，你真要是抱着誓死拿下这男人的决心的话，不说他家世了，因为这个的确是他藏得深。可你怎么样也该知道蒋非的真实性格吧？”
    刘夏再次表示不服：“我很了解他的性格啊！就是逆来顺受的样子啊，对待感情也是不怎么坚持的那种，就是和他在一起，你会觉得他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替自己惋惜，怎么就瞎眼看上了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啊？！
    陆川闻言又是轻笑出声：“你可拉倒吧~蒋非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是得有多瞎才能看上他？”
    “……我刚刚就在反思自己眼瞎……”刘夏不禁吐槽。
    啃完一个苹果，陆川向沙发后靠了靠，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他倒不是真的多好心愿意帮人解决感情问题，可一来这刘夏是他媳妇的朋友，二来看这架势不解决了她，那自己也别想跟媳妇尽快你侬我侬了。
    不过陆川愿意伸手给刘夏指条明路的根本原因其实特别简单——他记仇。至今还不能遗忘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夜晚那一通极不识趣的电话。
    川神不但记仇，而且还想报仇。呵呵，蒋老四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还连累他和自己媳妇儿，这事哪能这么容易就过去？谁家的麻烦谁收拾好吧？
    认真坐正身子，陆川虽然想法很腹黑，却没有刻意诱导刘夏走入歧途的想法。他和刘夏只说实话，不带任何偏颇的那种：“蒋非如果真的对你完全没想法，就不可能和你牵牵连连这么久。”
    “他没主动牵连，都是我主动的……”刘夏忍不住自揭伤疤。
    陆川叹了口气，他现在其实有点怀疑他媳妇儿怎么和这刘夏混到这么好的了……她们两个在理解能力上显然差了不止一点，难道就因为都是脑回路清奇那一挂的？
    叶慈感受到自家男人的质疑，直接送了他一记白眼，谁规定交朋友都必须找同类了？她和刘夏很互补的好不啦？
    陆川暗自收回了瞥向自家媳妇的视线，耐心地进一步对刘夏解释：“那我说得更直接点，按照蒋非的一贯尿性，在知道了你对他的心思后，对你没动心就绝不会让你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刘夏愣：“他一贯都这么屌的么？连进入视线都不行？”
    陆川没理会她抓不住重点的脑回路，继续说道：“蒋老四早过了年轻时享受被美女追求的岁数，很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如果他对你没感觉，只会觉得你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你一味的容忍。”
    “他对我容忍？我对他简直可以用照顾得无微不至来形容了好吧？”这下刘夏不是愣，是直接傻眼了。陆川的话简直让她三观尽碎啊有木有？哪有人还需要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好的？
    陆川此时忍不住感慨，刘夏这种妹子幸亏第一个喜欢的人就遇到了蒋非，否则说不好就是血亏得连她爸都不认识了——喜欢一个人就要竭尽全力对他好这没什么错，可若是那个人并不是对你抱有同样的感情，这种“好”只会让人觉得负担和麻烦。
    这时叶慈也忍不住小声开口：“可是……你想想啊，如果有一个男生，你对他怎么样都没感觉，可他就像你现在对蒋非一样死缠烂打，你是什么感觉？”
    “……”静默了几秒，刘夏很认真地想象了那样的画面，然后有些无力地回道，“我大概想直接拍死他……”
    叶慈点点头：“蒋大哥没把你拍死，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刘夏又是许久没有开口，她最近被蒋非打击得完全丧失了自信，那男人道不是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可就是让她感受不到对自己的心意啊……
    “说到底，你就是直接感受到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对吧？”陆川最后问出刘夏的诉求，两个人现在这状态，在他看来就是缺少一个契机让他们彼此开诚布公地说个明白罢了。
    刘夏默了默，随后点点头。她其实就想听那男人亲口说出喜欢……
    “这事好办，办法虽然很俗套，但所有俗套的东西都有共性——在理。”陆川笑得很明亮，叶慈却直觉这男人在想阴招。
    “什么办法？”
    “找个男人刺激蒋老四。”
    叶慈：“……”果然。
    刘夏眨了眨眼睛：“那他要是一点都不在意，然后跑了呢？”
    陆川其实很想斩钉截铁地说那样的话蒋老四就不是个男人了，可出口的话却还是给自己留了分余地：“你不试永远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意你，如果他真的跑了就说明他是真的心里没你，你也就被抱什么攻克他的想法了。顶多疼上一段时间，然后忘掉他开启新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刘夏闻言不禁又看向了一旁的叶慈，叶慈点点头：“虽然这招挺狗血的……可是我觉得如果他真的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不为所动，那就真的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现在不过是想要个结果，别把自己搞得太狼狈了。”
    试了，最坏不过是心底的念想破灭；不试，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刘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决绝：“好，我试！”
    等刘夏走后，叶慈才忍不住开口询问：“非得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么？为什么要去测试对方的感情？这一招用不好就是自寻死路啊……”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多次试探，叶慈当时虽然认同了陆川的说法，可心底不免也有疑虑。
    陆川笑得很轻松：“用不用这一招，要分人。你的那个经纪人一向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刘夏就算敲开了他的嘴也问不出什么实话。”
    既然蒋非想要不劳而获地坐享美人恩，那陆川不给他添点堵怎么“报仇”？
    见自家媳妇儿还是一脸担忧的表情，陆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给她吃下最后一颗定心丸：“而且你放心，就刘夏那种拙略的演技，蒋非一眼就能看破她的好吧？到时候他自然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其实他原本也这么确定，可今天见过刘夏的状态，反而让他更加笃定蒋老四怕是这次要栽了。因为那男人现在的犹豫不决和迟迟未动，和他当时决定和自己媳妇告白前的表现简直如出一辙。
    越是思虑得谨慎，就越说明心底的足够重视。他对此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