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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他每日上朝不在家,两人又没有孩子,她一人在家确实无趣。
    傅容瞅瞅他,黑亮的眸子转了转,“那王爷记得提醒他们,要挑容貌寻常的,我只听她们弹琴唱曲,不需要美貌动人。”
    她又小心眼,偏招人疼得紧,徐晋直接揽住她腰将人压到树上,低头吻。
    磨磨蹭蹭的,两人到了街上时,日头已偏西很多。
    三间铺子,一间在城西,一间在城南,另一间在京城最繁华的隆庆街上。
    因为闲趣山庄位于城西,马车就先奔城西的铺子去了。
    傅容想做大生意,铺子位置肯定不能太偏僻,而京城这种地方,但凡比较热闹的街道两侧几乎都被人早早占了位置,难得遇到想出让的,那也是一家卖百家求。周掌柜随傅容进京后就开始留意铺子了,是以傅容一开口,他立即敲定了三家。城东城西这两家是这八月底托人转卖的,目前还没定下,城中那间主人家五月里就要卖了,因为一直没有满意的开价才拖到现在。
    城西这家是座酒楼,两层,现在还在开着,因为过了饭点,生意看起来挺冷清的。
    酒楼门窗栏杆上的红漆基本完好,左边是家绸缎庄,右边是家古玩店。
    傅容坐在马车里看了看,扭头问徐晋:“王爷觉得如何?”
    “你说呢?”徐晋看过一眼就坐正了,仿佛成竹在胸。
    傅容放下窗帘,认真想了想,试着道:“这酒楼挺大的,修缮一下做首饰楼很合适,只是这边位置还是有些偏了,卖寻常首饰还行,如意斋的首饰只有大户人家才买得起,而那些夫人太太们多半不愿意跑到这边来买。还有啊,酒楼两边的铺子还都能看,同街的其他几家就有点……上不了台面了,换做是我,来一回绝不会再来第二回。”
    她不会做生意,但她喜欢逛铺子,这种地方,她真瞧不上。
    徐晋捏捏她手,吩咐许嘉赶车去隆庆街。
    傅容疑道:“不去城南了?”
    城南那家是间当铺,地方也不小,街上也比这里热闹,是周掌柜最心仪的位置。
    徐晋漫不经心道:“浓浓既然想做大生意,就该选个最气派的店面,京城好几家老字号都在隆庆街,那也是平时贵妇最喜欢去的地方,依我看如意斋开在那边最好。”
    傅容愁道:“我也想啊,可是那家铺子太小了,只有两个门面。”
    “先去看看。”徐晋主意已定。
    傅容只好随他。
    这次徐晋吩咐马车在街口停下,两人一起下了车。
    徐晋换了身天青色圆领长袍,腰系玉佩,长身而立,清冷俊美,一下车便吸引了不少视线。傅容呢,选了粉色妆花褙子,下面是白底绣花长裙,身姿婀娜,娇娇俏俏站在徐晋身边,宛如神仙眷侣。
    隔着帷帽垂下来的面纱,见路人频频朝这边看,傅容小声笑道:“王爷绝代风华,就是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照样引人瞩目。”
    徐晋冷着脸扫了一圈,目不斜视,将她护在里侧朝周掌柜相中的那座茶楼走去。
    茶楼也还做着生意,里面伙计瞧见对面站了一对儿风采出众的夫妻,偷偷往外看。
    傅容正跟徐晋抱怨呢,“你看,这么窄,开个小首饰楼倒是差不多。”
    “先去喝杯茶吧。”徐晋领着傅容走进茶楼,选好雅间后吩咐许嘉:“你去找这茶楼跟两家邻铺的东家,就说我想买他们的铺子,让他们开价,开多少给多少。”
    许嘉立即去了。
    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呆呆地看着徐晋,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太……”
    “仗势欺人?”徐晋替她说了出来。
    傅容心虚默认。茶楼不算,另外两家铺子开得好好的,兴许还是祖传产业,突然有人要买,若是普通有钱老爷,东家多半不会卖,可是换成徐晋这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卖了吧,不甘心,不卖,惹王爷不快,晚上大概是要睡不着了。
    但傅容必须承认,徐晋这样霸道地说出来时,她心里是惊喜的,紧接着还替自己找了惊喜的理由。徐晋给钱了啊,都说不讲价了,就算是祖传产业,有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实在舍不得,换个地方继续开铺子也行啊。
    再说,徐晋这都是为了她……
    傅容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了,笑,好像对不起要被买了铺子的人,不笑,徐晋会不会不高兴?
    她低下头,咬唇转动手腕上的玉镯子。
    徐晋盯着她瞧,见她长长的眼睫扇啊扇的,意味深长地问:“在想什么?”
    傅容小声道:“万一,万人两家都不愿意卖,王爷打算如何?”
    徐晋目光移向窗外,平静道:“那我就让许嘉沿着隆庆街挨家打听,总有人会卖的。”
    傅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桌子下绣花鞋踢了踢徐晋的靴子,扭捏着问他:“王爷这样行事,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王爷就不怕被人笑话吗?被皇上知道了,他老人家恐怕也不高兴吧?”
    傅容知道自己美,上辈子她也奢望过安王会因为她的美不介意她和离过的身子,但那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纯粹是不甘心下嫁不甘心被旁人奚落暗讽才生出的冲动念头,所以最后沦为徐晋小妾,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如今呢,徐晋竟然愿意为了她……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徐晋此举,跟那也差不多了吧?
    傅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为他出乎意料的宠爱,她抬头看去,眼里是珍宝也要逊色的光彩。
    徐晋朝她伸出手。
    那手修长,手心有层薄薄的茧,不止一次在夜里辗转流连于她身上。
    傅容将手放了上去,再随着他收手的动作绕到他面前,被他抱到腿上。
    “只要你不嫌我仗势欺人,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徐晋抵着她额头,凝视她水眸道。
    他眼底有最瑰丽的星光,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将她吸进去,傅容本能地闭上眼睛,轻轻摇头:“王爷对我这样好,我怎会那般不知好歹,我感激王爷还来不及。”
    “那浓浓打算如何感激我?”
    她脸灿若云霞,徐晋唇贴上去,温柔碰触。
    傅容的心都被他亲化了,在他几次经过她唇畔就是不肯亲上来时,主动捧住他脸送上香唇。
    四唇相贴,呼吸都轻了。
    轻如春雨,在某一瞬,陡然加重。
    身体互相渴望,徐晋抱起傅容去关窗,顺势将她抵在墙壁上。
    可就在他手准备抽开她裙带时,许嘉回来了。
    徐晋还想继续,傅容陡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差点在这间陌生的临街的茶楼小屋从了徐晋,刚刚被男人吸走的力气瞬间都恢复了,猛地推开徐晋,捂着脸躲到了旁边的山水画屏风后。
    徐晋狠狠砸了一下墙。
    外面许嘉听到动静,双腿蓦地一软,他身边的灰衣男子则一脸茫然。
    “进来。”站了良久,里面终于传来徐晋沙哑的声音。
    许嘉隐隐猜到了什么,虽然后悔得不行,眼下却不能拖拉,推门而入,低头道:“王爷,这是左边笔墨铺子跟这间茶楼的房契,右边棋社东家杜远舟不愿卖,我将人带了过来,王爷要见吗?”
    “谁?”徐晋挑了挑眉。
    许嘉又重复了一遍:“右边棋社东家,杜远舟。”
    徐晋听了,看看傅容藏身的位置,喝了口茶:“叫进来吧。”
    许嘉马上出去请人。
    傅容已经平复了,透过屏风看向门口,也想瞧瞧这位敢得罪王爷的杜东家。
    一片安静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没等傅容看清楚他长相,他已经朝徐晋跪了下去:“草民拜见王爷。”
    “免礼。”徐晋淡淡道,等人站起来了,他打量对方两眼,问:“为何不愿卖?”
    杜远舟垂眸:“棋社是我义父留给我的,他老人家过世前嘱咐我好好经营,草民不敢忘。”
    徐晋又问:“那你可知我为何要买你的铺子?”
    杜远舟如何知道?
    徐晋笑了:“肃王妃是谁,你总知道吧?”
    杜远舟脸色一变,支吾道:“王爷,王爷是为王妃买的?”
    徐晋颔首。
    杜远舟面现犹豫,最后叹了口气:“王爷稍等,草民这就回去取地契。”
    ☆、第126章
    杜远舟一走,傅容立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没道理啊,怎么会有人不怕徐晋位高权重,却看在她的面子上让出铺子?
    “你自己猜。”经过这一打岔,两人之前的暧昧气氛早没了,徐晋慢条斯理地用茶。
    傅容慢慢坐到椅子上,眼睛看着徐晋,心思飞快转了起来。
    首先,杜远舟是给她情面,那他一定不是徐晋的旧交,不是徐晋的,就是她的。
    但傅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杜远舟,那对方其实也不是给她面子,而是她的父母。
    父母……
    父……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傅容震惊地站了起来,“他,他是我祖母那边的?”
    她有两个祖母,一个是住在景阳侯府的老太太,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是在父亲年幼时便病故的嫡亲祖母杜氏。杜远舟姓杜,定是亲祖母那边的亲戚,只是傅容对杜家一无所知,无法具体判断看起来年近三十的杜远舟到底会是她什么人。
    徐晋示意她坐下,看看她,不太确定地问:“杜家的事情,岳父岳母都没跟你说过?”
    傅容对素未谋面的亲祖母说不上什么感情,但此时此刻,在亲眼见到一个杜家人为她着想后,心里没来由生出几分怅然,低头看自己的茶碗,“没有,小时候问过我娘,她不告诉我,也不许我提,我去问父亲,他说他也不记得了……”
    分明是撒谎,但父亲不想说,她也没办法。
    她神色黯然,徐晋看了不忍,走过去将妻子抱到腿上,双手握着她小手,下巴搭在她肩头道:“既然岳父岳母不想让你知道,现在我跟你说了,你别在二老面前露馅儿。”
    她一看就是好奇的,徐晋也觉得这事不必隐瞒,傅品言不想提是因为切身体会过一些不堪,傅容他们兄妹几个没有经历过,就算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傅容期待地看他,暂且压下另一道困惑。
    徐晋亲亲她脸,低声解释起来。
    杜家是京郊一户农家,杜氏上面有两个哥哥,父母相继去世后,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杜家一贫如洗,杜老大四处借钱才在二十岁那年勉强娶了媳妇,杜老二心里羡慕,跟兄长合计后将杜氏卖给了人牙子,打算用卖妹妹的钱娶媳妇。
    后 来杜氏进了景阳侯府当丫鬟,被老侯爷看上占了身子,生下傅品言后抬为姨娘。杜家那边,杜老二攒够钱娶了媳妇,新婚不久上山砍柴时被毒蛇咬了一口,连个子嗣 都没留下就去了,媳妇也改了嫁。杜老大跟妻子操持一场丧事,手头更紧,便想方设法从杜氏手里讨钱,杜氏病故后,他们又去找傅品言。
    傅品言当时还小,偷偷接济了舅父舅母一阵子,发现对方贪得无厌后,请老侯爷出面,总算用一笔银子彻底断绝了跟杜家的关系。
    按理那笔银子足够杜老大全家老小衣食无忧一辈子的,可惜杜老大交友不慎,被人拐着染上了赌瘾,很快就将家产败光,差点将房子都输掉才消停。没钱没地,也没有妹妹可卖,两口子就把小儿子卖到棋社当伙计了。
    杜远舟便是那个小儿子,也是傅品言的亲表弟。他运气算好的,因为脑子聪明被棋社东家安排在儿子身边当伴读,后来棋社东家的儿子大病一场丢了命,老东家孤苦无依,便认了杜远舟为义子,死后更是将名下的家产都给了杜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