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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养歪手册 第63节
    凯尔西纳泽双目失神,像是被剥夺了灵魂,仰着头,一言不发。
    “纳泽?快回过神来!”唐叶扶着他肩膀使劲摇晃。
    好半天,纳泽才缓慢聚焦,将实现凝聚到少女可爱的脸庞上来。
    脑海中模糊闪过什么,似乎很熟悉,那应该是在黑荆棘城,可是他已经无法回忆起更多细节了,喃喃开口,“你们又是谁?又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呢?”
    “什么都不想要,我是来救你的。”
    凯尔西纳泽绝望一笑,“我不会离开这里。如果我离开,就算是无罪,也会被当成畏罪潜逃。为什么你们都想带走我?”
    【你们?】
    敏锐捕捉到这个字眼,唐叶慎重说道,“我们是调查黑衣刺客的……唔,二人正经交易小组,受人委托,来救你。你还记得上一个来找你的家伙是谁吗?”
    凯尔西纳泽面如死灰,自嘲一笑,看了看唐叶几眼,缓缓摇了摇头。
    “——是乌鸦女巫。”阿撒兹勒的声音忽地冷冷响起,他的指尖捏着一片散着若有若无灰色雾气的乌鸦羽毛,嘴角一弯,“竟然也有她呢。”
    “乌鸦女巫?”这句话不是唐叶问的,是凯尔西纳泽问的。他麻木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类似慌乱的神情。
    刚刚的确有个女人来过,穿着漆黑的华丽长裙,领口和袖子上点缀满了羽毛,暗红色的嘴唇如同沾满了鲜血,一双碧绿的眼眸十分吓人,眼角处蔓延着暗红色的图腾形状。
    但刚才她并没有说自己是谁,她只是问他:【我可以救你一命,你是否要和我离开?】
    他拒绝了。
    无论这个女人怎么劝说,他都没有答应。
    而且这个女人的装束,看起来太像是阴险恐怖的女性了。
    阿撒兹勒眼里闪过惊讶,脸上一副了然。
    “听着,无论你们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不会离开牢房。”纳泽毫不客气的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害怕牵连到你伟大的父亲、你的家族吗?”阿撒兹勒轻声开口。
    纳泽拼命拉扯着脚上和手上的锁链,愤怒叫道,“我会维护家族和女皇的荣光,绝不做出任何背叛之事!”
    “即使这个家族想为了自保而舍弃你,即使你的王后因匕首上混杂着剧毒而即将死去,即使你被迫斩断翅膀锁紧牢笼?”阿撒兹勒缓缓来到他面前,两只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强迫纳泽盯着自己,“好一个,了不起的长子。”
    第71章 群狼的魅影【四】
    恶魔强大的蛊惑能力正在动摇他的心魂。
    一股奇特的悲伤从禁闭压抑的心中咆哮而出,他是长子,没错,长子意味着传承、顺从,意味着要高举起父辈的旗帜,在父辈选定的道路上前进,长子也意味着放弃——放弃自由、爱情、梦想,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家族合格的继承人。
    精致诡魅的五官,在漆黑长的衬托下,雌雄莫辨。那猩红诱人的薄唇间,每吐出一个字音,都像是细针,准确扎在凯尔西纳泽最阴暗脆弱的内心深处。
    他不敢去看对方幽绿的眼。
    这双眼有一种魔力,轻巧洞穿他一切心思,包括内心最卑鄙污浊的部分。
    他也不敢去看对方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知道,这个男人在笑,笑声如同铁钩子,狠狠勾扯住了灵魂。
    低头,漆黑的发丝如同活物,缓缓漂浮在空气里,一缕缕黑雾缠绕在丝间。
    冰凉的触感自肩头传来,阿撒兹勒冰白如玉的手轻轻搭在他右肩上。
    “不妨认真想想看吧,纳泽。我已经听到了你内心的欲望,如果你愿意顺从你真实的想法,不妨再做决定。我们随时恭候”他忽地眼角一扬,语气放轻了少许,“而且,荣誉应该挂在右肩,不是左肩,对吧?”
    按照帝国的惯例,文职的勋章和绶带放在左肩,骑士和将军的勋章绶带挂在右侧,以作区分。
    纳泽浑身一震,僵硬着脸,紧紧咬着下唇。
    阿撒兹勒抽回手,掏出一张漆黑的手帕轻轻擦拭完了指尖,将唐叶揽进怀里,安静离去。
    他一直目送这两人离开,才缓缓坐回原位,眼眶里竟然充满了泪水。
    但离开不是为了回家。
    唐叶把乌鸦女巫落下的黑羽毛放进指引石中央的缺口,用方向判定药剂做媒介,一条不甚清晰的路线浮现了而出。
    她当初就是这么找到了普斯特的巨龙,没想到对乌鸦女巫也有作用。
    暗夜里,淡淡的银光绘出一条难以辨别的模糊长线。阿撒兹勒抱着她飞向在夜空。
    光芒的终点越来越近!
    眼前的景色从城堡变成了城市中央寂静无人的夜广场。
    忽然,数十道漆黑的影子悄然浮现在空气中,成百上千只细小漆黑的箭矢迅速射来!
    阿撒兹勒目光一厉,迅速把她安全放到了城市的钟塔顶端,吻了吻她的手心,给她布下一个守护法阵,“看来对方已经料到我们追了上来,这个法阵可以保护你安全,不要轻易离开!
    话刚说完,他便消失在眼前,和那些黑影人厮斗在一起。
    脚下是百米高的钟塔,往下一看,人和房子变得又小又矮,她赶紧把整个后背都贴在墙壁上。
    阿撒兹勒刚走,一道白色的影子诡异地从空气里划出。
    和这道影子一并,湿润的东西溅射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连忙抹下来一看——竟然是血。
    在空中连续晃过几道虚影,那人缓缓漂浮到了塔顶,准确站到了她面前。
    那人正背对着她,银白色的长袍在空中荡起弧度,又垂下。
    唐叶屏住呼吸,不动神色掏出匕首。
    那人却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举目望着天上绯红色的月亮,头一抬,喉咙里滚出低沉悦耳的笑声。
    这笑声说不出来的诡异,却熟悉的紧。
    瞳孔猛地一缩——唐叶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这家伙是席恩啊!
    疯狂传教爱好者,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这么快就死掉了,真是无趣呢。”
    似是撒娇又是不满。
    可唐叶却震惊的差点叫出来。那个以仁爱的名义垂怜万物的席恩,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再仔细一看,只见月色下,席恩洁白的银白色长袍早已被鲜血濡湿,金色的长发上都沾着斑驳的血痕。
    似乎是唐叶的倒吸气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寸,一寸,他极为缓慢的转过身来。
    周身的阴影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冰寒和阴森,绯色的月光下,他就像是从血渊里刚浮出来的怨灵。
    唐叶感到耳边一阵轻微的耳鸣声,心脏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席恩的眼睛……
    已经彻底变成了暗绿色。
    原本白皙的脸上爬满了诡异漆黑的图腾符文,占据了大半边脸,双眼里暗沉沉,没有半丝光亮,平静的面庞上是令人胆颤的死寂。
    他缓缓朝前飘了半步。
    身子还没靠近,守护法阵的屏障立刻闪烁出银色的光芒,狠狠打在他身上,而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得,直接贴在了法阵上面,一双冰冷又血腥气十足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呐……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杀掉,唐、唐叶,我终于、找、到、你、了!”
    明明应该是乖巧无害的面容,明明应该是跪在神像前反复祈祷的真信者。
    然而他脸上的血迹、手中被鲜血湿濡的长剑,浑身浓郁的腥臭气、诡异的绿眼。
    格格不入,和之前的那个席恩对比鲜明。
    同样的绿色竖瞳,唐叶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就知道,强行和魔魇融合,一定会有副作用!没想到席恩这家伙终究还是失去理智了!只是为什么时间偏偏出现在了今天晚上?
    恰好这么巧?恰好乌鸦女巫出来?恰好他就埋伏在半路上?
    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成形,又迅速被对方诡异的声音打断。
    唐叶镇定道,“那个……你找我干嘛?有空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不着急这一会,不如你先回去画个眼线再来。”
    “你的心里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又肮脏吧。”席恩忽然笑嘻嘻开口。
    她哪里敢点头,生怕惹了这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狂,连忙说没有。
    “我不相信呢,唐,不然,那天在图书馆,为什么你们要对我露出厌恶的眼神?呵呵,是因为我肮脏吗?你不过是个人类!充满了贪欲的人类!这样的人不应该活在世界上,”席恩的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高,像个孩子一样诡异地咧嘴笑了起来,兴奋道,“古神正是因为人间的罪恶才退隐,这个世界所有的非信者应该被清理掉!神典里说,我赐予你以恩赐和惩罚的权利。这个权利应该给我!非信者连人都称不上,它们不配成为奥古斯神庇佑的世界的子民,他们应该被清除掉!”
    天啊,这种行为和极端洗脑教铲除异己有什么区别?席恩信神都信疯了!凡是不信自己宗教的,就被当成异教徒杀死,实在是太惨无人道。
    唐叶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会这样?古神众多,信神者也众多,这世上的确有罪恶,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罪恶的!你没有权利杀掉所有人。神灵也不允许!”
    他幽绿色眼里迅速激荡起一片波澜,情绪激动道,“因为我这是爱他们啊!和罪恶地度过一世相比,不如早点死掉,好在来世成为一个虔诚的人。我在救赎他们。”
    “既然如此,你应该先杀掉自己才对!你和深渊的魔魇融合,这本身就是对真神的背叛!”
    “住口!”席恩忽地大叫了一声,“你懂什么?如果我一个人能承担所有的罪恶,这种行为也当属于圣洁的献祭。”
    “是你召唤了深渊缝隙对吧?你在黑荆棘城撕开一条缝隙,让深渊的生物都跑了出来,死亡众多!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祸手。”
    席恩低头笑了笑,“为了维护神的奥义,我愿意做出任何事。”忽地头一歪,就像是脖子断掉了一样,阴测测的诡异笑容看起来恐怖又惊悚,沾满了血液的脸上一片狰狞,高声道,“既然你看到了我如何和魔魇融合,现在也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清理秩序!”
    好失望,对世界好失望。
    连莱西特也不过是利用宗教的影响力和权势当资本和砝码,意图扩大自身利益的家伙。
    他见了太多污浊,一双眼渐渐变得麻木又死寂。
    教廷都不再是原来的光辉神教了。
    既然如此,这样的世界存在还有何意义。
    他的手重重挥向了法阵,一阵剧烈的震动,守护法阵竟然应声而碎。
    “你以为这个法阵能逃过我吗?这个法阵是那个恶魔的手笔吧?我和那家伙同是深渊的精英,你觉得那家伙的法阵能阻隔到我?”
    一瞬间,唐叶愣住了,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尖叫,双手发颤!
    决不能死在这里!
    几乎是想都没想,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
    她猛地从塔顶一跃,双腿豁然充满了力量,仿佛身体某个封印的闸门被打开,一跃,跃到了街道两边的屋顶上,闪电般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