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怔了一下，从他掌心抽出手：“怎么不叫大嫂了？”
    “如果不是大哥不回来，少奶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少奶奶固然有错，可大哥也有错。”
    顾倾城咬了下唇瓣，心里有些别扭，但也知道这不关慕雲淮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好吧，再追根究底的说起来，如果不是顾家算计，大哥就不会受伤坠崖，大哥不受伤坠崖，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看着顾倾城唉声叹气有些茫然的小模样，慕雲淮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大哥是被内贼所伤，倒也算不得顾家头上。”
    “真的？”顾倾城掌心抵着慕雲淮胸口，从他怀里抬起头，挑眸看他。
    慕雲淮“嗯”了声，抚摸着她的发丝继续道：“你不必挂怀，你是你，顾家是顾家。”
    “我知道。”顾倾城鼓了鼓腮帮，“我就是……怎么说呢，有点造化弄人？少奶奶做了许多错事，可若是大哥当年回来，也许就没有这些了，现在少奶奶怎么办？大哥现在的妻子怎么办？念哥儿怎么办？”
    “如果……如果大哥与猎户家的女人成婚时已经想起自己家有妻子，那就……”太过分了！
    但到底是慕雲淮的兄长，顾倾城没有说出来。
    可看她噘嘴的模样，慕雲淮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慕雲淮蹭了蹭她鼻尖：“大哥是近日才恢复记忆，他这次回来，是为了结一段恩怨。”
    “恩怨？”顾倾城不大明白，还想追问，帘外有传来木桃的声音，说大少爷回来了。
    ……
    慕雲枫直接回到督军府。
    带着那位猎户之女。
    慕雲淮对此并不意外，起身牵过顾倾城的手，“我们去太夫人那里，大哥自幼被养在祖母房里，回府定会先给祖母请安。”
    顾倾城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因为秋高气爽，天气好，两人走了一半路才坐车。
    等到太夫人院子里，太夫人对着慕雲枫的脸抹眼泪，直道“我的枫哥儿受苦了，脸都瘦了”等等。
    顾倾城打量了一下，果然基因好，慕雲枫容貌出众，眉宇间一股英气，他旁边坐着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很美好。
    乍看侧颜，顾倾城还以为是少奶奶。
    直到那女人转过脸，顾倾城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那女人另半张脸上有一朵牡丹花。
    仔细看里面有几道疤痕。
    但因第一眼注意的是牡丹花，那些疤痕反倒不觉得狰狞了。
    见慕雲淮和顾倾城过来，女子起身，行了平礼，动作姿态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顾倾城心中更加诧异，这不像猎户的女儿啊！
    而且单看半张脸，与少奶奶实在太像了。
    总不会是少奶奶的姐妹吧？
    顾倾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
    ……
    冯素吟并不喜欢念哥儿，念哥儿是她的污点，提醒着她那些不堪的往事。
    可她又不得不依靠念哥儿，以前是为了讨太夫人的欢喜，拿念哥儿做借口接近承昭，而现在，念哥儿更是她的救命草。
    但人非草木，怎么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多日相处，不知不觉中，冯素吟对念哥儿也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听到大少爷回来的消息时，冯素吟正在听念哥儿背书。
    清脆稚嫩的童音，让人心底柔软。
    以至于冯素吟一时都没听清楚丫鬟说的是什么，“谁回来了？”
    “大少爷！大少爷还活着，大少爷回来了！”桂香声音喜悦：“太夫人派人请大少奶奶过去，大少奶奶，这下可好了，大少爷回来以后可有人为大少奶奶做主！”
    对于冯素吟被剥夺管家的事，桂香一直愤愤不平，认为是欺负大少奶奶没男人。
    桂香完全没注意到冯素吟瞬间惨白的脸色。
    “是爹，娘，是爹回来了吗？”念哥儿抬手抓冯素吟的衣袖，稚嫩的小脸上眼睛里明亮，仿佛有光映入。
    冯素吟推开念哥儿的手，身体摇晃着站起来。
    怎么会回来？慕承明怎么会回来？慕承明不是死了吗？！
    死人怎么会回来？
    桂香终于注意到冯素吟的不对劲儿，可只当冯素吟是欢喜的，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撞到脑子得了失忆症是少帅找到的大少爷，现在就在太夫人院子里！”
    “失忆症？”
    冯素吟闭了闭眼，终于稳住摇晃的身体。
    抬手牵起念哥儿的小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声音温柔道：“走，念哥儿，我们去见你……去太夫人院子里。”
    既然慕承明回来了，以后……以后，为了念哥儿，她会藏起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她会努力做一个好母亲，好妻子……
    一路上，冯素吟想了很多，直到——
    看到慕雲枫身旁的女人。
    看着盈盈与她对视的女人，冯素吟仿佛见了鬼一样，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
    “娘？”念哥儿仰起脸关切地看向冯素吟。
    看到冯素吟母子过来，太夫人脸上满是笑容地招手：“念哥儿，快过来，你爹回来了，枫哥儿，这是你儿子，你看看，和你小时候长得多像。”
    慕雲枫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祖母，孙儿有话要说，不如先让人带他去后院玩耍。”
    温氏看了眼慕雲枫身旁的女人，心中冷笑，不过是多个姨太太的事，但也知道只怕有得牵扯，未免吓着念哥儿，不如先让念哥儿离开。
    左右是亲生的，亲热不在这一时。
    冯素吟已经呆住了，一双眼睛死死落在慕雲枫身旁的女人脸上。
    顾倾城直觉不对劲儿，这不像是看情敌的眼神。
    脸上牡丹花的女人嘴角缓缓绽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冯素吟，却没有说话。
    倒是慕家大哥起身，平静地唤出一个名字：“我该唤你素吟，还是……素聆。”
    顾倾城完全没想到会听到一个无比狗血的往事。
    原来慕家大哥身边的女子与少奶奶是姐妹，双胞胎姐妹。
    当年妹妹在外祖家别庄遇见慕雲枫和慕雲淮兄弟，与慕雲枫一见钟情，分别时，慕雲枫告知身份，让她等他去提亲。
    这件事被姐姐知道，那时恰好冯家在给姐姐相看亲事。
    冯家姐妹生母早逝，继母不慈，冯爹又想攀图富贵人家，在冯家继母的怂恿下想给姐姐嫁给一个中年丧妻大腹便便的富商。
    姐姐心里不甘，看着妹妹甜蜜等待心上人提亲越发嫉妒。
    某次外出探亲遇见土匪，忠心耿耿的家丁赶车护着姐妹俩逃生，马车绊倒石头上散架子，姐妹俩被甩出去，看着摔伤腿无法走路的妹妹，姐姐一时歹念，给妹妹灌了哑药，又在她脸上划刀子……
    最后顶替妹妹的身份嫁入慕家。
    故事里的姐姐是少奶奶，妹妹……是慕家大哥身边的那个女人。
    “这有什么，反正是姐妹，都娶了就是，你不在的日子，要不是念哥儿哄，祖母都活不下去了啊！”温氏出声打破一时沉默，“不管怎样，她可给你生了儿子，生了慕家金孙。”
    听到这话，冯素吟脸色又白了几分。
    “孙儿当年，并未与冯氏圆房。”慕雲枫又扔下一枚惊雷。
    当年洞房花烛夜，慕雲枫就察觉到不同，他记得冯素吟后肩膀并无红痣。
    心中起疑，慕雲枫便没有继续，不久之后，还未来得及去冯家查明就遇害坠崖。
    救他的猎户不久之前恰好救了妹妹，妹妹不能说话，脸上还有刀疤，这些都没影响慕失忆的雲枫再次爱上她……
    顾倾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幸好，她和慕雲淮没有这么多波折。
    似乎察觉到顾倾城的想法，慕雲淮捏捏她的手。
    “呵……呵呵……”
    冯素吟……应该说是冯素聆，冯素聆的声音打断顾倾城思绪。
    顾倾城抬眸看她，之见她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慕雲枫和冯素吟面前。
    “是，是我拿刀在她脸上划出口子，是我毒哑她，是我顶替她的身份，哪又怎么样？她可曾把我当姐姐？在她和你们兄弟出去游玩时，可曾想过，她姐姐再继母掌心为她周旋，可曾想过她姐姐要被嫁给老鳏夫？”
    “呵！”
    冯素聆缓了口气，目光转向慕雲淮，“我的好妹妹，我告诉你我喜欢慕家二少，你做的是什么？你怕姐妹不能嫁一门，怕影响自己的亲事，给我的糕点里下泻药，这就是我的好妹妹，哈哈哈……”
    冯素聆脸上充满恨意。
    让顾倾城不由想起那晚追踪器里看到的画面。
    冯素聆继续道：“我恨你们，我冯素聆为什么就要被嫁给老鳏夫？我不服！我冯素聆凭什么要为冯素吟的男人守寡……”
    说着说着，冯素聆突然看向顾倾城：“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嫁到慕家？为什么？承昭为什么心悦你？为什么？哈……为什么你们都好命，我冯素聆却只能讨好老虔婆，当老妈子管家，养慕雲鹏的孽种！”
    冯素聆知道慕雲枫不会放过她，她已经没活路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受怕。
    看着脸色狰狞有些疯癫的少奶奶，顾倾城突然出声道：“之前念哥儿中毒，是你下的？”
    “是我！”冯素聆笑了声，“我的计策多好啊，野种死了，你毒死野种，你也得死。慕家欠我一个孩子，我不要名份，只要承昭给我一孩子，我会好好养大他，我会疼他，我会。”
    “娘——”
    不远处突然响起念哥儿的声音。
    冯素聆的话一下子顿住。
    她缓缓转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人，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念哥儿？念哥儿，到娘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