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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重生) 第189节
    顾莞宁一个没忍住,到底又冲太孙瞪了一眼。
    太孙眼中闪过笑意:“说来也真是奇怪。换了别人,总这么瞪我,我心里必然不喜。可你这样瞪我,我就觉得浑身舒泰,巴不得你再瞪我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莞宁:“……”
    没见到他,心中总是惦记着。
    真见了面,又总被他的厚颜气得牙痒,想动手揍人。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一个眉眼含笑,一个绷着俏脸。
    这副画面,竟也出奇得和谐悦目。
    太孙没沉默太久,很快便笑着张口道:“阿宁,过了年之后,你去过普济寺探望过阿言了吧!”
    提起顾谨言,顾莞宁的眉眼柔和了一些:“嗯,初三那一日我去看他了。”
    ……
    过了年,顾谨言就八岁了。
    他依旧清瘦,脸孔秀气,个头却高了不少,身上没有半点孩童的稚嫩青涩,也没了往日被众人娇宠的养尊处优的娇气。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换成了普通的灰色棉袍。
    人要衣装,此话半点不假。
    原本那个漂亮精致走到哪儿都引入瞩目的顾家四少爷,一换下鲜亮华美的锦袍,陡然间变得暗淡了几分。
    顾莞宁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蹙眉,低声问道:“阿言,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衣服来吗?你怎么就穿这些?”
    自小到大,顾谨言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何曾穿过这样的衣服。
    顾谨言倒是不以为意,笑着应道:“我现在拜了慧平大师为师,每日要读研读医书,学着辨认药材炮制药材,穿上棉袍也相宜。”
    要是穿着光鲜亮丽的锦袍,还是昔日那副勋贵子弟的做派,在普济寺里就太扎眼了。
    顾莞宁微微有些心酸,却也没再说什么。
    顾谨言如今的生活和以前已经全然不同了。他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没有怨天尤人,努力地适应改变之后的生活,着实难得。
    姐弟两个相见,谁也没提起沈氏,只询问了彼此现在的生活。
    顾谨言一说起自己研读的医书,眼中闪着自信又愉悦的光芒:“……师父说我颇有慧根,记性好悟性佳,又肯勤奋苦读钻研,日后在医术上一定会有所成就。”
    顾莞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一个人只要肯下苦功,不管学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顾谨言乖乖点了点头,又问顾莞宁:“太夫人近来还好吧!”
    顾莞宁不欲顾谨言担心,轻描淡写地说道:“祖母年龄大了,年前又病了一场,一直在静养,不过,身子倒是无大碍的。”
    顾谨言目中闪过一丝心疼,脱口而出道:“我若是能亲眼见一见太夫人就好了。”没等顾莞宁张口,又低下头小声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姐姐别放在心上。”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这一生都不能再回定北侯府了,太夫人也不会再见他了。
    想及此,顾谨言鼻子一酸,眼中泪光闪动,有几滴泪水迅速地滴落到衣襟上。
    他低着头,也未哭出声,肩膀轻轻地耸动着。
    顾莞宁心中也是一阵无奈的黯然,走上前,轻轻将他揽入怀中。
    顾谨言哭了片刻,很快擦了眼泪,挤出笑容道:“姐姐难得来看我一回,我总这么哭哭啼啼的,实在不成样子。”
    “姐姐,你将府里的事情说来给我听听吧!”
    顾莞宁点点头,将顾谨行亲事生出的波折说了一遍。
    顾谨言听得瞪圆了眼睛:“吴表姐竟敢这么算计大哥!她该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嫁给大哥了吧!这样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大哥!”
    顾莞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放心吧!我们顾家可不是任人欺凌算计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顾谨言一听这样的话,难免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涩意。
    若论胆大妄为,谁也及不上他的亲娘。竟然妄图混淆顾家血脉,谋夺顾家的家业。
    如果他的身世没有被揭穿,他依然是顾家唯一的嫡孙,是顾家的继承人……顾谨言不愿再想下去,打起精神问道:“崔三小姐才是大哥的良配,我也盼着大哥能娶崔三小姐为妻。”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
    顾谨言略一犹豫,又试探着问道:“姐姐,你以后会嫁给太孙吗?”
    第287章 登门(四)
    太孙听得津津有味。
    待听到这一句,太孙顿时咧起嘴角:“阿言倒是机灵的很。”
    顾莞宁已经懊恼自己嘴快失言了,见太孙笑得如此得意,忍不住给他泼了盆冷水:“我告诉阿言,太孙倒是想做你姐夫,不过,你姐姐还没点头呢!”
    太孙充耳不闻,兴致勃勃地说道:“等我们两个的亲事定了,你再去普济寺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言。”
    顿了顿又叹道:“阿言身世如此,也怪不得他。说起来,他也是无辜的可怜人。从堂堂顾家嫡孙,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顾莞宁情绪素来不外露,纵然心中唏嘘,面上依然淡淡:“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太孙看向顾莞宁,目光温柔:“阿宁,你无需有半点自责。你是个好姐姐,对阿言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算是一个好姐姐吗?
    顾莞宁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曾经想过,要不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后来到底于心不忍。”
    “前世是因为母亲害了祖母和大哥他们,我心中存着怨恨,才迁怒到了阿言身上,命人毒死了他们母子两个。”
    “这一世一切都没发生,我对一个七岁的孩童,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阿言安分守己,不会生事。我只担心日后会有人利用他的身世作乱,令定北侯府声名受损。”
    太孙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兴风作浪。”
    语气中流露出理所当然的自信。
    顾莞宁心中感动,口中却道:“这是我们顾家的家事,我们顾家自会处置,怎么敢劳烦太孙殿下。”
    太孙一本正经地应了回去:“我们两个定下亲事,我就是顾家的女婿。顾家的家事,也就成了我的家事。我过问也是应该的。”
    ……早该料到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顾莞宁横了他一眼。
    太孙看着顾莞宁,然后苦恼地叹息一声。
    “好好地,你叹气做什么?”话一问出口,顾莞宁就后悔了。
    果然,就听太孙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眼巴巴地盼了二十多日,你才登门来看我一回。想到过了今日,不知哪一天才能再见你,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这话听得人牙酸。
    顾莞宁轻哼一声:“你别总对我用苦肉计。一次两次还管用,次数多了,我可不上你的当了。”
    “你现在是病人,就安心地‘养病’。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来探望你两回已经够惹眼了。总不好隔三差五就来吧!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不说别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也会觉得我不够端庄稳重,更不用说宫里的皇上和皇后娘娘了。你总不想看着我还没嫁进门,就被长辈们挑剔吧!”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令太孙讪讪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思虑不周。我只一心盼着多见你几回,没顾及到这些。”
    顾莞宁见太孙低声下气地陪不是,心头那一点懊恼不快也很快散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还要‘病’上多久?”
    太孙目光微闪,同样压低了声音:“鱼饵已经撒下了,要耐心等鱼儿上钩。少不得要再病上一段时日才行。”
    于侧妃母子想除掉他这个太孙,只能用最隐秘的法子,不敢惹来任何人的疑心。
    反之,他也同样要做得滴水不漏。
    顾莞宁见他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只叮嘱道:“不管如何,你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再落下病根。”
    否则,就算是除掉于侧妃和萧启,他也损了身体。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顾莞宁素来嘴硬,鲜少像此刻这般将关心都表露在脸上。
    太孙心里一甜,伸出手,握住顾莞宁的手:“我还要和你白头偕老,怎么舍得伤自己的身体。”
    顾莞宁啐了他一口:“肉麻!”
    一边抽回手。
    太孙将她的手握的紧紧地,不肯松开。
    顾莞宁又往回抽了一回。
    太孙看似虚弱,手上的力气倒是不算小,依旧紧紧地攥着。
    顾莞宁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止,可看到太孙眼角眉梢的笑意,心中陡然一软。也没再挣扎。
    两人握着手,什么也没说,偶尔对视一眼。
    太孙心中溢满了甜意。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真希望时间停滞不前,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极快。
    当门外响起顾谨行刻意扬高的咳嗽声时,太孙有些无奈有些不舍地叹了口气,终于松了手。
    “你来了这么久,也该离开了。”
    顾莞宁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一脸不舍的太孙,心中竟也生出依依之情。
    “过些日子,皇祖母召你进宫,你千万多小心些。”
    太孙纯粹是没话找话说:“宫里人心险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知道你性子倔强刚硬,不喜弯腰低头。不过,在宫里还是要温软些,免得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