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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第一媳 第428节
    梁心铭有信心树立这块招牌。
    她喜欢大靖京城的商业底蕴,并非朱门豪族的世界,德政路、德胜路这些地方,是市井百姓的天地。
    像德胜路的真真羊肉馆,经营好几百年了,真正的老字号。东家似乎很安于现状,并不想扩大经营,只在外城开了一家分馆,让他儿子管着。想吃他家的羊肉味道,只能来京城,来德胜路,或者外城的分馆。
    还有美味斋的点心,便是皇宫有御膳房,宫里的太监出宫时,也会带几包回去给嫔妃们尝尝新,因为他家的味道是不同的,那是“美味斋”的味道。
    还有那些卖酱牛肉、卤鸭,甚至烧饼、馄饨、面条、包子馒头等,铺面更小,却是市井生活不可或缺的。
    梁心铭管这叫做“地道风味”。
    一技在手吃喝不愁。
    这些人守着祖辈的手艺,很勤勉地经营着,把招牌和口碑看得比利润更重。开到江南去?那还是这个味道吗?南橘北枳,有些东西挪了地方,就不地道了。
    梁心铭住在德政路,想吃羊肉了就让人去真真羊肉馆买一碗,想吃点心了就叫流年去美味斋买几包,有天不想吃饭了,干脆晃悠去巷子口吃馄饨。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水一方将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家!
    饭后,梁心铭催王亨回府,“你上有高堂,今日才回京,不回家请安的话,别人如何议论我?”
    王亨想想也对,便回去了。
    王亨才升了刑部尚书,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虽然他到天黑才回去,老太太等人并不觉得扫兴,因为王谏告诉过了:王亨在三司会审呢,左相倒了,事情能少?
    接风酒宴也是家宴,摆在瑞萱堂。
    各房人丁都到齐了,齐声祝贺老太太,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又贺王谏、王夫人,兴旺热闹。
    酒至半酣,王亨恰好赶来。
    众兄弟姊妹顿时兴奋起来,都起身参见尚书大人,引得上下人等笑起来,王谏咳嗽一声,才收敛了。
    王充对王亢挤挤眼道:“父亲吃醋了。”
    王亢瞪了他一眼,又瞟一眼父亲,暗想:“父子同为尚书,父亲到底觉得荣耀呢,还是尴尬呢?”
    当下,王充捧着酒壶,跟在王亨身后,先从老太太开始,挨着给长辈们都斟了酒,又陪饮一杯,才坐下。
    老太太问:“梁大人怎没来呢?”
    王亨道:“她还忙着呢,天又晚了,说感谢盛情,改日等忙完了,再来拜望老太太和母亲。”
    老太太叹道:“我知你们忙。这真是想不到的,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为他有这份能力,才出仕几年便有如此成就,比你也是不逊色的。这下你可有对手了。”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略饮了几杯,王谏便告辞,叫上王亨跟他去书房。
    父子在书房坐了,王谏命人都退下,甚至连书房外间都不叫人待,只留下老仆在门口守着。
    王亨见他这样慎重,以为是张伯远休妻的事。
    王谏却严肃对他道:“你可知今日傍晚,苏相和崔尚书联袂来找为父,说的是什么?”
    王亨诧异问:“说的什么?”那两人还能说什么呢?无非恭贺父亲,羡慕嫉妒他养了个好儿子。
    王谏压低声音道:“他们郑重对为父说:梁心铭有大才,但只能做梁心铭,永远只能做梁心铭!否则就成了笑话了,科举、朝廷、崔尚书、皇上都成了笑话!”
    王亨很意外,却没有发怒。
    “父亲的意思呢?”
    王谏看着他不说话,目光很复杂,包含了许多东西,还有晶莹的水光在烛火下闪烁。
    王亨看不透父亲心思,不等他回答便道:“儿子也告诉父亲一件事:你有孙子了!父亲须谨慎抉择,否则别说孙子,连儿子也将失去,今晚的一切转头成空!”
    第679章 也是个情种
    王谏如被雷击,呆呆地怔住。
    书桌上点着一对烛火,玻璃灯罩外面描着细细的浅浅的青色兰草图案,映着烛光似乎在摇晃,王谏两眼盯着那兰草,心也跟着摇晃,在明亮中摇晃。
    他有孙子了?
    是嫡长孙!
    他不该这么冷静,应该喜形于色,可是有什么压制着不让他尽情地欢喜。哦,是左相和崔尚书。
    左相临死前闹的动静太大了,苏相和崔尚书应该看出了端倪,特来提醒他:若梁心铭就是梁心铭,便罢了;若梁心铭不是梁心铭,也只能继续扮下去,或者诈死脱身、隐居起来,绝不能公开身份做回王家大少奶奶。
    他们暗示,不论王亨和梁心铭私下关系如何,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让梁心铭恢复成林馨儿,恐怕天下士子都要群起而攻之,他们也无法袖手旁观。
    苏相和崔尚书认为,王谏的选择是毋庸置疑的,他再疼王亨也不能不顾家族,凌驾于家族之上。
    王亨也认为,父亲纵然不会将梁心铭当弃子,也不会赞成她恢复身份,今晚告诉他此事,十有八九是想劝他让梁心铭诈死脱身,然后改头换面隐居。——是隐居,不是改个身份嫁给他,那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换言之,馨儿只能做他外室。
    可他们都错估了王谏。
    王谏,也是个情种!
    与卫姨娘阴阳相隔,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恨事;因此事与妻子离心、儿子一出生便受疾病折磨,更令他愧疚;因这愧疚,他想要补偿这娘俩,又害得儿子和心上人生离死别,父子离心,儿子颓废不肯再娶。如今上天怜惜他,林馨儿竟然无事,他怎能再放过这补救的机会!知道梁心铭就是林馨儿,他便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儿媳团聚!至于苏相和崔渊所说,他并非没考虑,相反他思虑极深。
    他转脸,王亨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满眼的戒备,他心一酸:儿子这是被伤透了心,再不相信他,防着他呢。
    他一时不好拉下脸来表明心迹,掩饰地咳嗽一声,道:“你莫要担心,依为父看,此事大可转圜。”
    王亨疑惑问:“如何转圜?”
    王谏道:“让皇上赦免青云呐。”
    王亨眨眨眼,父亲……这是要帮他?他激动,又不敢确信,试探地问:“父亲觉得这能行吗?”
    王谏道:“若是平常肯定不行,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有能力、有权力。”
    王亨微微张嘴,震惊地看着他。
    王谏被儿子看得不自在,起身走开,去柜屉内拿了一把小银剪,再走到桌边,取下描兰草的玻璃灯罩,去剪那灯花,烛火映在他脸上,眼中晃着笑意。
    灯火一暗,再一亮,伴随着他平静的声音,“武则天有能力,当权力达到顶峰时,竟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梁心铭只求被赦免,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亨终于确定,父亲真要帮他。
    他惊喜问:“父亲,那咱们该怎么做?”一面抢过王谏手中的剪子,殷切道:“让儿子来剪。”声音满是欢喜。
    王谏眼睛一热——王亨和梁心铭应该早有主意了,却还要向他这个父亲讨教,这是对他的依赖,也说明儿子心底里一直渴望得到父亲支持和保护。
    他道:“你们现在就做的很好。照为父看来,要皇上赦免她很容易,若她还想在朝为官,恐怕就难了。”说到这忙问:“她不会打的这个主意吧?”
    王亨忙道:“先赦免。赦免再说。”
    又问:“那苏相和崔尚书……”
    王谏“哼”了一声,骂道:“苏熙澈越老越虚伪,枉他当年被人誉为风流才子、至情至性,竟连个女子都不如!棒打如花美眷,简直是焚琴煮鹤!”
    王亨握着剪刀愕然看着父亲。
    王谏还在义愤填膺道:“崔渊年轻时就古板,不解风情,跟他说这些是对牛弹琴。那就压着他!我王家在朝堂上有两尚书,一个左都御史,怕他作甚!”
    他道,苏相和崔渊都弄错了,这件事的关键根本不在王亨,也不在他,而在梁心铭自己。
    林家想利用她,被她坏了谋反大计。
    左相要杀她,反被她逼死。
    现在,她已经升为左都御史!
    “谁也阻挡不了她!”
    王谏仿佛看到苏相和崔渊尴尬的下场,在心中丢给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又道:“除了我父子在后支持她,还有玄武王和朱雀王,这两家一个出了女将军,一个向来有些离经叛道,肯定会帮咱们的。那朱雀王……为父有了!”
    王亨正听得起劲,忙问:“有什么?”
    王谏捻着胡须冷笑道:“跟朱雀王联姻!你姑姑有一女,可许给朱雀王世子赵寅。”
    王亨急忙道:“那不成。苏相之女……”
    王谏打断他道:“苏相之女逃婚,又深陷青华寺,早已毁了闺誉,怎能配得上赵世子?”
    王亨道:“可赵世子……”他想说赵世子钟情苏姑娘,又不好说的太明白,因而欲言又止。
    王谏斩截道:“朱雀王不会答应的!赵寅之前被幽禁在王府,苏相生恐被他连累,忙不迭为女儿定亲,这事京城无人不知。现在赵家恢复权势,苏相再想结亲,那老脸能舍得下来?哼,让他也尝尝被棒打鸳鸯的痛苦!”
    王亨:“……”
    父亲这主意太阴险了!
    他自认不是个心软的,却做不来棒打鸳鸯的事,将心比心,他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他和赵寅不打不成交,现在已经是至交了,当然要帮好友。
    他想劝父亲打消这念头,可父亲都是为了他,为免伤了父亲为儿子的一片心,得说委婉些。他便仔细想措辞,想从表妹那头入手。表妹是谁?他努力从记忆中挖掘姑姑家表妹的情况。忽然他瞪大眼睛问:“姑姑哪有女儿?”
    他亲姑姑没有女儿,难道说堂姑姑?
    王谏悠然道:“有没有,苏相又不清楚。”真有的话,他还不提了呢,免得坏了外甥女的名声。
    王亨:“……”
    原来是玩儿苏相呢。
    他觉得父亲更阴险了。
    第680章 会不会也生个侏儒?
    既然没表妹,王亨就不担心了。
    他想,让父亲压一压苏相也好,尝尝女儿不能嫁如意郎君的滋味,看他如何面对苏莫琳。事不关己,不能体会那切肤之痛,满口里义正言辞,说什么为皇上为朝廷!梁心铭扰乱科举是不对,但她也替君分忧、为国出力了,怎么就不能赦免?反要她骗到底,才是大逆不道呢!
    想到苏莫琳,他忍不住笑了。
    王谏问:“你笑什么?”
    王亨悻悻道:“苏姑娘的脾气……有苏相好受的。她跟馨儿也好的很,馨儿还救了她呢。”因说起青华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