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鹿踌躇不前，过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她染成灰蓝色的头发，耳朵戴着耳钉，披着风衣，向来张狂不羁的脸上居然局促起来，慢吞吞走过去。
    “弯弯……”她说，“你还好吗？”
    “我还好啊。”长如微笑，“你坐着，站着干嘛？”
    陆鹿这才坐在椅子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语。许久，长如才开口：“你怕我吗？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没有。”陆鹿脸色有些暗淡，“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会又讨厌我。”
    又？……
    长如脑子突然闪出一点回忆。
    陆鹿，那个以前总是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但是齐弯弯觉得她抢了自己的风头，随便找了件事就跟她绝交了。
    陆鹿大概也是有所察觉，打那之后就改变了风格，褪下小裙子，染上头发，换了一个人一样。齐弯弯倒也没有像之前那么排斥她了，她也就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齐弯弯，当真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也亏的这些人居然都聚在她身边，居然能容忍她当初的一切自私和自利。
    “抱歉。”她伸出手，想碰一下陆鹿。
    陆鹿眼中亮起小星星，伸出手小心地触碰她，被她温柔地牵住了手。
    “之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不要因为我压抑自己。”
    陆鹿眼睛突然湿润了，抽着鼻子，掩饰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一直都是。”
    陆鹿这才笑出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其实，其实也很喜欢现在的风格啦。当时就是，有点怕你会不喜欢才不敢去找你玩的。”
    “嗯，我知道。陆鹿为了我做了很多事，真的谢谢你。”
    陆鹿脸微红，“不要这样说，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两人交谈了半天，陆鹿看见她似乎有点疲惫，便提出先走了，下次再来看她。
    长如微笑点头。
    也许是长如看起来精神很好，脸上气色也不错，带着黑亮的假发，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坐在床上，在阳光下微微一笑，春光灿烂。
    陆鹿也忍不住扬起笑意，弯起唇角，心情变得无比飞扬。
    弯弯，绝对会好的。
    到时候，她一定要大胆地走到她面前跟她说话。
    新年过去，苏止戈就算万般舍不得也只能回学校进行最后的冲刺，六月份他就将加入万马千军中，挤那高考的独木桥。
    长如却像是在新年挥霍了仅存精神气一样，后来整天整天卧病在床忍受疾病的折磨。赵莲和两个阿姨经常偷偷哭泣，又心疼又无力。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长如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就算这具身体不断滑下深渊，她也要凭着一腔毅力克制住滑下去的速度。
    苏止戈，那个臭小子，等他高考完就好了，等他高考完就好了。
    另一边的苏止戈沉浸在书山题海中，他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他就忍不住去想长如，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
    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
    苏止戈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恨不得时间马上到考试那一瞬间，他只想考完褪去一身束缚赶紧飞去找齐弯弯。
    齐弯弯，我心爱的小姑娘，等我高考完，等我高考完就好了。
    六月的大门震荡作响。
    高考的警钟长鸣不灭。
    长如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苏止戈坐在桌前看着窗外。
    长空浩瀚，一览无余。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更……
    我……我……我真的吐血码字。
    第117章 小盲女的末日乐园（1）
    苏止戈考完试一出学校就直奔机场飞去长如所在的城市。当他来到病床前，长如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
    赵莲和齐名两人也像是老了十几岁, 用尽一切法子, 就算他们事业有成, 就算他们人脉广泛, 生命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是造物者指尖的露珠，稍纵即逝无法琢磨, 凭借凡人的力量，甚至都无法触摸到。
    感受到苏止戈来了, 长如艰难地睁开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张了张嘴,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止戈腿一弯, 直接跪在了床边, 匍匐在床沿哭得背脊颤抖。看到他的一瞬间，长如什么担子都放下去了，放松地看着他, 脸上还带着微笑。
    系统提醒她：他的攻略度早就满了，你不能再拖了。
    长如：“再等等, 再等一下, 这具身体，马上就命数已尽了。”
    系统叹气不说话。
    她真想摸摸苏止戈的脑袋，但是她抬不起自己的手。苏止戈哭了一阵，抬起脸，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 按在自己的脑袋上。
    长如感受到手下温柔的发丝，嘴角又尽力弯了弯。
    “求你，别离开我。”苏止戈又忍不住泪如雨下，“为什么总是这样？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为什么？”
    长如只是温柔眷恋地看着他，眼中柔软又哀伤。
    “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你，只有你，只有你，我只要你就够了。为什么连这一点上天都要剥夺？”
    他捏紧拳头，又痛恨又无力，眼泪都打湿了长如的被褥。长如动了动指尖，竭尽全力一点点抬起手，触碰到他的脸。
    苏止戈顿住，抬眸看她，心碎的模样。长如指尖颤动着，冰凉的指腹抹去他的眼泪。苏止戈握住她的手，哽咽难言，带着热热的眼泪亲吻她的手指。
    长如张合着嘴。苏止戈，最喜欢你了。
    苏止戈轻声：“我爱你。”
    满面泪水。
    病房外的赵莲被齐名扶着，竭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哭声传出来，她怕自己忍不住痛哭出声。
    夜晚长如再次送去急救，苏止戈看着她躺在洁白的床上被送进急救室，看着她瘦弱到快没了生息的身体，视线慢慢被两扇门挡住。
    旁边的赵莲哭着伸手要冲进去，齐名抱着挣扎的她。两个阿姨哭着探头去望。周围一片喧闹，哭声阵阵，但一声都没传到苏止戈耳朵里。四周的一切都安静静止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分为一帧帧的影片，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放在长如身上。
    直到他心中的少女的身影，逐渐被门一点点遮掩住。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
    急救室的红灯久亮不停，长如在一片医生急促的说话声中迷蒙了，心脏搏击器没有带回她的心跳，反倒抽出了她的灵魂。
    她虚幻的灵魂慢慢飘出了这具身体，看着底下的少女失去呼吸和心跳，慢慢浮出急救室的门。
    苏止戈依靠在座位上，失魂落魄，眼中没有焦点，绝望地看着虚空。
    长如浮出来一瞬间，视线与他相对，苏止戈似乎看见她了，惊骇地站起来朝她扑过去。然而他只能穿过一片虚无，长如飘渺的身体消失离去，急救室的灯也熄了。
    “弯弯，弯弯……”
    他分明看见了一个女孩的影子，那个身影不是齐弯弯，但那个眼神，他一眼都认得出来。
    “弯弯，弯弯，你去哪了？弯弯！齐弯弯！”
    苏止戈转着，拍着墙壁，呐喊着，仿若痴狂。
    “小苏，小苏！”
    两个阿姨拉住他，怕他心理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目光，沉声：“抱歉，我们尽力了……”
    “呜呜呜哇哇……”
    “小苏！”
    *
    过去的岁月，如同风雪拂过。刹那间的风光，然后支离破碎。
    当初苏止戈高考成绩公布，成为省状元，进了顶尖的学校。如同当初的齐弯弯，走到哪都是一大帮女人前赴后继。
    他对初恋女友的深情更是让无数女人蜂拥而上，只可惜各个都折戟沉沙。
    他疯狂炒股，赚钱，买房买车，世界各地都是他的房产。投资医疗，国内最大的医疗机构都被收入囊中，致力于攻克癌症。
    只是他为的那个人，不在人间罢了。
    齐弯弯的父母失去女儿后全身心投入事业中，一直以来为了国家的科研事业发展，他们失去了他们的女儿。后来荣获诺贝尔奖，所发明的尖端科技被命名为弯弯。齐弯弯这个名字也因此被世界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由于保密工作，她一直不清楚父母到底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回来，长如也不曾为难他们非要问出来。
    但他们的对齐弯弯的爱，仍然一直深埋在心中。
    陆鹿后来成为一名儿童服装设计师，全身心为孩子服务，热烈参加各种儿童慈善活动和癌症方面的慈爱活动。
    四人组在齐弯弯去世后就分崩离析，各有发展，在不同的领域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只是他们心中一直都记得曾经那个一直守护的女孩，一直珍藏这段回忆。
    人间，多少深情难在，万般情愁，死后一盏尘缘之灯熄灭，便也散了。
    *
    长如：“下个世界，是什么世界？”
    系统：“你想要啥世界，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争取。”
    长如：“算了，随它去，去到哪算哪。反正也没有身体，灵魂还不是无处安放。”
    系统：“没事，快了，快了。”
    长如：“是啊，快了啊。”
    长如魂魄终于来到一具身体中。
    系统：“宿主呀，这个世界可精彩了哟。”
    长如心里有点不好的感觉，“什么世界？”
    系统：“非常，非常刺激的丧尸世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