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南见他这副痛苦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
只是我把这事说出来,是怀疑
你的记忆可能遭受过篡改。何奕南稍稍弓下身来,眼睛看着他。
何奕南的眸色是浅淡的茶色,他轻轻揉着时怀的脑袋,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他:现在觉得痛苦的话,就先不要想了。
时怀反抓住他的手,说:等等。
他指着桌子上这份报纸:刚刚我看到这份报纸时,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忘掉它。
看来是被篡改了。
房间突然陷入安静,何奕南的脸色相当严肃,他问:你不记得你被绑架,那你记得你家人有什么异常吗?
时怀努力回忆着:似乎,我印象中,他们确实有时候问过一些奇怪的问题,问我怕不怕黑,怕不怕自己一个人上下学
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时怀挠了挠脸颊:我当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说不怕了。
何奕南皱眉:他们就没再问过了?
时怀点头,何奕南语塞了下:那么心大么?
时怀问:你觉得是他们篡改了我的记忆?
何奕南摇头:如果是他们的话,就不会问你这些问题了,因为这些问题都有可能造成你的记忆紊乱,从而想起这场绑架,那么篡改记忆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有可能是那群绑匪。何奕南说,现在应该还没出狱,想查的话还是能查得到的,等我过几天再去查查看好了。
时怀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问:你不是心理咨询师么?怎么开始变成侦探了?
何奕南无语:还不是因为艾尔西曾对我有恩。你这个样子,想必你母亲也不会乐意看到。
时怀的眼神暗淡下来,他的母亲跟他接触虽然不多,可少有的母爱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不过今天这场宴会确实很奇怪,明明你才是主角,怎么风头全让那个何康阳抢了,你自己反而躲在这个小小房间里。
时怀哭笑不得:这不是因为你找我么?什么叫做躲在小小房间里,听起来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交谈间,门被敲响了。
小怀,你在里面吗?是时谦的声音。
房间里的两人面面相觑,何奕南拍了拍他的肩:没事,走吧,反正我俩是好朋友,说点悄悄话不是很正常?
时怀点头,走在了何奕南前面开门。
门口外,明亮的光线照进来,一个穿着得体,戴着眼镜的高挑青年定定站在门口处。
他长得高,和开门的时怀对视时,稍稍低头。
很快,时谦就注意到了时怀身后的何奕南,然而他并不认识何奕南,只是点头示意了下。
小怀,你怎么在这里,爸爸他一直在找你。
时谦说得很轻描淡写,像是只是来传话一样。
时怀皱眉:找我干什么?今天的主角不是何康阳么?
时谦眼下有些讶异,他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主角当然是我们的小怀啊。
你和你朋友在这里聊天倒是聊得挺开心,爸爸找不到你,还很着急呢。
时怀觉得有些奇怪。
在他们两个对话间,又有一个人上来二楼了。
是时谦口中找时怀找得很着急的时德明。
时德明见到时怀,面色一松:原来你在这儿,走吧,跟爸爸下去见一些人。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你怎么老是不让我省心,人家何康阳说完话之后,就乖乖在台下等着我,你倒是一溜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在这二楼的小房间跟哪个朋友聊天?
时德明站在走廊边,往这里来,看不见在时怀身后的何奕南。
时怀刚想给他们介绍一下何奕南,却又想起不久前时德明说的一句话,时怀勾了勾唇角,不经意般地开口。
哦,就是我之前跟爸爸说过的心理医生啊。
心理医生?时德明怔愣片刻,就想起来之前时怀确实跟他说过这件事。
他的面容间有些不悦:我都说过了,别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心理医生什么的都是骗人钱的,你能有什么心理毛病?还不是那些人为了赚你这种小孩的钱,编造出来的。
时怀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扭头问何奕南,眼神有些可怜兮兮:何奕南,原来你是来骗我钱的?
被别人莫名一顿疯狂输出自己职业的何奕南:
此时,时德明走来,才看见了何奕南。
他的眼睛瞪大,连忙伸出手:诶!何少?你怎么在这里?
时德明叫着比他年纪小,脸长得还特嫩的何奕南何少,属实有些违和感。
我还以为你们那边会没空来呢。
何奕南礼貌性伸出手,笑了笑:也就我有空来了。
毕竟我是一个专门来骗小朋友钱的。
时德明说人坏话,结果当事人就在这里,他也不觉得尴尬,快速地转话锋。
哪有,如果是何少的话,当然是值这个钱的。
小怀也真是,不早告诉我。时德明责怪道,何少,咱们下去聊?
何奕南摆摆手:不了,我还得赶去骗别的小朋友的钱,就先离开了。
何奕南屡屡不给时德明面子,时德明也不生气,只是客气地跟他告别。
庄园的生日宴开完,时怀甚至还没吃什么东西,全程被拉去和何康阳一起见嘉宾,基本每个人都会调侃一句两人的长相。
时怀皮笑肉不笑地听着时德明吹自己和何康阳的缘分。
回到时家后,已经是很晚了,宋姨好像睡了,灯都灭了。
时怀因为把手机忘车上,回车库去拿了,他是最后进家门的。
一进家门就看见了其乐融融的画面
少年被簇拥着,头戴纸做的生日皇冠,家里的灯仍旧没开,可中央的大蛋糕上的十几根蜡烛上跳跃的烛光照在少年侧面上,他眼睫都沾上了光,柔和了整个面部,显得很好看。
三个人围着少年,在唱着生日歌。
时怀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愣了许久。
直到他们把生日歌给唱完,才有人发现时怀在门口站着。
时谦先开口:小怀,刚刚你去哪里了?宋姨给你和何康阳准备了大蛋糕呢,结果你不在,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就给人康阳先唱歌了。
宴会上终归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回家还得补一个生日。
何康阳这时也回过头来,头上还戴着那个小小的,纸做的皇冠,看起来像是个小王子。
他笑笑,眼睛亮亮的,对时怀小幅度招手:时怀哥哥,过来一起吃蛋糕呀。
时怀呼吸错了几拍,很不舒服。
他拧眉问时谦:我刚刚说了我去拿手机啊。
什么叫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不是说过吗?当时时谦还说好来着。
时谦一愣,没想到时怀会这么说,眼镜下的眼神很疑惑。
小怀生气了?没关系啊,你过来一起吃嘛,这个蛋糕本来就是为了你和何康阳一起准备的,没有不给你吃的意思。
本来时怀只是不舒服他们这样区别对待,明明是同一天生日,两个寿星,怎么连唱生日歌都不等他。
若是之前怎么可时谦这么一说,反倒像是他不懂事,胡乱耍性子般。
我不是想吃这个蛋糕,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不等我
现在不是在等你吗?时德明皱眉,示意时怀过来,蛋糕都还没切呢,不是等你等谁?
时怀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明明刚刚如果他还没回来,这个蛋糕就要切了分,还说在等他,骗人。
时怀走过去,唇角压得紧紧的。
他早就知道最后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会有期待,会认为这一世会有什么不同。
就因为这一世,多了个何奕南在他身边,他就觉得自己又能战胜何康阳了么?
其实也是因为今天何奕南说的那个绑架,让他觉得,其实也许家人对他这样奇怪之处,是有原因的。
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不属于家里的外人一直占据着他们的宠爱,反而冷落,甚至是抛弃自己的孩子吗?
上一世就算是时怀自己沉不住气,脾气差,经常被何康阳激的经常口不择言,才会导致最后被所有人抛弃。
那如今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也还是渐渐走向当初那个下场。
现在是冷落,那么上一世的抛弃,还会远吗?
宋姨负责切蛋糕,透明的蛋糕刀直直地切了下去,将蛋糕分成好几块。
这是一个水果蛋糕,上面有不少的芒果。
时怀最喜欢吃的是芒果,而这上面芒果不算少,可在草莓提子之类的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少了。
时怀叹了口气,打算吃个芒果,好好安慰一下自己,说不定家人确实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对何康阳好也不一定,他慢慢调查就好了。
时谦将宋姨切的蛋糕一块块地分了,第一个给的是何康阳,上面装的满满都是芒果。
时怀怔怔地看着那些芒果给何康阳一点点吃掉。
第二十一章 (捉)
灯已经在切蛋糕时打开,屋内通亮。
时谦好像注意到时怀的目光,解释道:今天晚上何康阳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给他多点水果。
时怀理解地点头,笑笑:嗯。
其实,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宋姨没人吃了饭。
生日宴重在宴而不重在生日,时怀被时德明带去和何康阳见了不少的客人,他现在的肚子也有些饿。
没关系,我吃别的吧。时怀这么说。
别的也不是不能填饱肚子。
反正都是蛋糕嘛。
只是他突然觉得,他以为的那个所谓的原因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时谦见状,笑笑:小怀真懂事,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把你最喜欢吃的芒果给了何康阳不开心呢,看来过了个成年礼,长大了不少。
哥哥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是芒果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时怀笑眯眯地问。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讨厌吃香菜,讨厌吃苹果,讨厌喝绿茶,这些哥哥都记得。
时怀点点头。
都记得,所以是故意的。
何康阳将自己的蛋糕分了一半,放到另一个纸盘上:时怀哥哥,你喜欢芒果的话,给你吧。
时怀看着被何康阳口水碰过的叉子碰过的蛋糕,下意识皱了皱眉:不用了,谢谢。
没事的,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吃芒果,我觉得芒果的味道也还行吧,不算很好吃,不知道时怀哥哥为什么那么喜欢吃,我感觉太甜了,甜的令人有点恶心。
以前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芒果呢,可能就是给时怀哥哥这种那么喜欢吃甜的人吃的吧。
何康阳一边不知有意无意的在贬低着芒果,一边把一半的蛋糕放到时怀面前,示意他吃。
时怀并没有去碰。
这时,宋姨切的蛋糕也分到给时怀了。
时怀接过,对何康阳说:你要是不想吃,放在那里或者丢进垃圾桶都没有关系,请不要强行给我,我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有洁癖,谢谢。
另外,在知道别人喜欢吃某种水果时,没有必要特地在别人面前贬低这个水果很难吃,这样会显得你很没有礼貌。
何康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疑惑地说:我没有说难吃啊,我只是自己觉得不好吃而已,知道时怀哥哥喜欢吃,我就让给你了
难道我还必须喜欢吃芒果不成?
时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时德明打住了。
行了,不就一个芒果蛋糕吗,时怀你至于斤斤计较那么多吗?
他掏出手机,像是要打电话给谁:我现在再叫人送一个芒果蛋糕来好了,因为这个事吵个没完,时怀,你的礼貌呢?
时怀登时觉得手中的蛋糕索然无味:不吃了。
时德明也锁起了眉:你又怎么了?不是都说了再买一个吗,还在生什么气?
时怀停住脚步,没有说话。
时德明继续说:以前你娇气,爱发脾气,我和你哥也不说你什么,可现在人家康阳来家里,你老是对人家摆脸色,你是想干什么?
时怀是真真绷不住了,回过头来,努力冷静地说:我娇什么气了,我什么时候又发脾气了?难不成何康阳来家里,我得跟宠儿子一样宠他吗?
我有洁癖是我的错吗?我非得吃他给我的那个蛋糕?怎么,没别的蛋糕了是吗?还是说我不吃那个蛋糕就能饿死?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把何康阳当家人对待,好,我也有在照做。何康阳被人困在厕所,是我带回来的,你们呢?我还带何康阳去买衣服,你们怎么没给他买?
所以我哪里有对不起何康阳吗?我是不是得一步三叩头地伺候他?不然就是给何康阳摆脸色?
时怀在经历了上一世那样的事,还是能够忍耐下来给何康阳做表面功夫,他自我认为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结果还是要被说摆脸色。
时德明被他说得脸一青一白:那你买衣服的钱,不是花我的吗?
时怀怔住,他没想到时德明会从这个角度来反驳他,气瞬间没了一半。
与其说是没气了,倒不如说是无力了。
时怀垂下眼,将眼神放到脚下的一处地方,空空地盯着:行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