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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难度
    孟宛清看着桌案上的一豆星火,考试期间,便是连号舍的门也是紧闭深锁,不知黑夜白天。
    号舍左右两壁砖墙在离地一二尺之间,砌出上、下两道砖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层木板为坐凳,供考生坐着答题,夜晚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当睡觉的床。
    因号舍长度只有四尺,人睡下去连腿都无法伸直。
    她望着逼仄狭小的空间,如困笼中,与她往日在孟府的境地是如此相似。
    此次应试,她要的不只是一个参加的机会,她要高中,她要金榜题目,她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似乎所有的心神都在此刻聚集,凝于那双清澈聪慧的眸中。
    她执笔反复思量,微微沉吟,秀淡的眉时而轻蹙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又时而皱起。
    破题: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承题: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起讲: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只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适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
    入手:……
    就像是思绪一下被激发出来,她行云流水,落笔洋洒。
    一气呵成,思如泉涌。
    不知写了多久,直至腹中饥饿感一阵强过一阵,强到她连笔也拿不稳的时候才终于肯放下笔暂时休息休息。
    干粮是魏中林从府上带来给她的,瞧着干硬,可是在水里泡泡然后再嚼嚼倒也挺好吃的。
    想起临行前魏中林那郑重其事衷心祝愿的模样,孟宛清不觉心情也好了些许,她心底是愿意与他做朋友的,可若她一直只是孟府不受待见的嫡子,大约也没资格跟他们做朋友吧。
    “要方便的,举牌示意。”
    在每排号舍的尽头有一间粪号,任何人进云都不能说话,只能用牌子来表示,牌子正反两面都写有字,一面写着入静,一面写着出恭。
    孟宛清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她一直控制着不喝水,只用干粮沾水就是怕过于频繁的去出恭而耽误了作题。
    只是,现下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她望着才堪堪答了一半的题卷,微叹了声,凝思蹙眉继续苦想。
    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
    三天时间悄然而过,孟宛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来的,只知整个人脑晕头花精力不济,这破号舍脚都伸不直,蜷缩着,又闷热得紧,号舍门还紧锁着不透一丝气。
    若是考场突发大火,这锁也不能开,哪怕将考生活活烤死。
    她很幸运的没有遭遇被烤死的命运只是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接着就是第二场,第二场是要换场地的,所以她简单的将自己的东西都准备好,装进包袱里只等号舍的门一开便出去了。
    “全场肃静!不可喧哗!”安排给她们换场地的侍卫声音异常洪亮有力,倒是让她提了提神。
    换场地的时候彼此不免相见,孟宛清一直用低头倒也没人看见她正脸。
    “十七号,进。”一个侍卫守着一名考生,就像押送天牢一样押进去。
    孟宛清进十八号号舍的时候无意抬眸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了进十七号的人,而对方也看见了他,顿时,彼此眼眸均有惊喜。
    苏柏?!
    孟宛清?!
    “快进去。”侍卫边说边推着,然后就直接锁上了门。
    孟宛清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看见苏柏时的一面,他眼里除了最初的惊怔之外尽是欣喜,想到这,她唇角弯了弯,但愿将来放榜时苏柏也能在上面。
    唔,苏柏还是在下面好了,她在上面。
    新换的场地两排号舍之间留约四尺宽的长巷,号舍屋顶盖瓦,每间隔一砖墙,每号对面的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小炉以热茶水。
    总算有热茶水喝了,现下秋凉,近几日又才下过一场秋雨,空气又湿又潮。
    她不敢开小炉怕呆会儿不小心弄着火了,只多喝了几口热茶便开始看题。
    第二场考的是官场文书,分上下往来的公文和根据提供案例来撰写司法判文两种。
    这个难度比刚刚还大。
    八股文考的毕竟是平日熟知的四书五经中的内容,可官场文书就不一样了,孟宛清没从过政也没入过朝,大多对朝政的了解是来于书中。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
    借着微弱的烛火,伏案疾笔。
    从头到尾心无旁骛静气凝神,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她眼中只有卷式,看不见其它,更听不见那些吵杂。
    “来人,不好了,有考生中暑了。”
    “有人被躲在号舍屋檐下的毒蛇咬死了……”
    “……”
    只要参加秋闱,每年都会发生这种意外,中暑已是常事,蛇虫鼠蚁也是寻常,这种时候除了求神保佑还真没其它能解决的法子。
    为了避免中暑有的考生甚至将衣衫都脱光。
    第二场考完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中暑的考生被抬出去了,有一个被抬出去的过程口吐白沫还坚持道,“我还可以……放我下来……”
    这一走便又是要等三年。
    孟宛清为他们惋惜之余亦更加小心,不能中暑,小心毒蛇,便是连食物也少吃,刚刚就又有一个食物中毒的,天干气燥,东西放久了容易放坏。
    想想两场下来差不多也过了六七日,只剩下最后两三日。
    她决定,少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