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看,新娘子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声,在场所有人目光统统朝后看去。
但见孟士宏笑眼眯眯的携着新娶的姨娘走过来。
姨娘是没资格走正室的那一套仪式,譬如从正门进拜天地之类的,虽是从侧门抬回来但也不妨碍孟士宏春风得意急于想跟人炫耀喜得美妾的心情。
“这位是关大人,这位是黄大人,这位便是于大人。”
孟士宏今日娶妾心喜神畅,携着贺琴香一一拜过在场诸位宾客,贺琴香也知书达理进退得宜,该怎么行礼该怎么说话,滴水不漏,不错一丝。
秋桃却是凑近孟宛清身边说了句,“这位怕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管她好不好惹最好别惹到我。”孟宛清说着将酒杯翻过来盖在桌上,眼神意味深长。
“看,夫人脸色都变了。”樱红也在孟妤身后议论道,只是不知今日孟妤怎么了,话不多,也没甚表情,时不时发着呆。
方姨娘倒是一切如常,不时跟孟宛清说几句或是陪来的宾客女眷们聊聊天,搭搭话。
“敬茶。”房嬷嬷在旁唱诺了声。
贺琴香在丫鬟婆子的引领下款款走到主母林月娘的跟前,两手捧茶,双膝跪地,恭恭敬敬道,“妹妹给夫人敬茶。”
林月娘居高临下瞅着她,也不急于接茶,先将她容貌打量了一遍再说。
长的倒不十分出色,却有一身细肌嫩肤跟墨缎似的秀发,听说是书香世家的女子,若非家道中落也不至于沦落到与人为妾的地步。
瞧着贺琴香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婉约气质,又瞧着众人目中对她的许可跟赞色。
林月娘唇角讥诮的向上一扯。
那边厢,孟士宏已经站不住了,用眼神示意房嬷嬷赶紧让林月娘喊她起身,房嬷嬷还不及开口林月娘已经先她之前开了口。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既然进了门日后大家便是姐妹了。”
咦,如此通情达理,不像是林月娘平日的作风啊。
孟士宏闻言却是松了口气,看来被软禁的这段日子某人着实有些长进了。
林月娘假情假意的将那番话说完,伸手便要去接过贺琴香手中的茶,也就是此时她说了句令众人完全意料不到的话。
她说,“妹妹快起,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可跪不得。”
孟士宏的脸当即气成了猪肝色。
一旁宾客个个也俱是瞠目张舌大感吃惊,只有女眷们个个心下了然,神色言语中不免对这位新姨娘重新“品评”一番了。
“哟,看不出来,瞧着正经倒是个不守规矩的。”
“不然如何做妾?自然是自轻自贱。”
“……”
方姨娘跟房嬷嬷也紧皱眉头朝林月娘看去,却是万分疑惑,她一个被软禁起来的人如何知晓这么多?
惟有孟宛清心里明镜儿似的,将这场闹剧洞察于心。
这贺琴香,果然不简单。
“咳,既然茶已经敬了还是先扶新人回屋歇息吧。”最后还是房嬷嬷老着脸笑说了句,然后也不管旁人是如何指点上前抢先将贺姨娘扶起身,带回了相思阁。
相思阁便是之前孟士宏给林月娘重新修缮了的静心阁,后来又指给了孟宛清,只是孟宛清不稀罕于是便一直等到贺姨娘过门重取了个名字。
目前,论富丽的程度孟府也就荣熙堂能与相思阁一较高低了。
贺姨娘被扶起来时身子犹在发抖,却紧抿着唇不吭声,她是识大体的,否则换了一般人早就不堪受辱哭将起来。
而她的“识大体”也被孟士宏一五一十的看在眼中,那双被喜气熏染的脸如今不见喜色只有恼怒。
“既然礼已成,诸位还是继续喝酒尽兴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现场凝滞的气氛这才又重新缓和起来。
一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宾客把酒言欢谁都没去提刚刚尴尬的一幕。
便是孟士宏自己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盛怒,赔笑招待。
只林月娘在礼成后便迅速被之前看管她的那个婆子跟丫鬟带下去了。
*
荣熙堂。
再见到这三个字林月娘只觉恍然如梦,她在那个该死的浣纱院被关了也有大半年了吧……便是除夕孟士宏也不将她放出来,任由她在那儿日日挠心抓肺的活。
“姐姐。”方姨娘招待完女眷后也匆匆过来了,她怕林月娘又想不开去相思阁找贺姨娘的麻烦,今日毕竟是个大喜的日子,闹太僵也不好。
她纵然恨林月娘也明白将孟士宏心情搅坏阖府都没好果子吃。
房嬷嬷也跟着她一块儿来了,一进来便叹道,“夫人方才又何苦让新姨娘下不了台阶。”
“新姨娘?”林月娘环视了一眼荣熙堂,这曾是她尊华荣耀的地方,不止是曾经,如今也是,她丝毫不担心自己惹恼了孟士宏的事,托着圆滚滚的肚子吃力坐下,“任她什么新人旧人,我才是这府中的主母!”
可……
方姨娘一言难尽的与房嬷嬷对视了眼。
林月娘纵然被软禁了大半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想必离她关进去的日子也不远了,这一次孟士宏可不会轻饶了她。
“夫人。”房嬷嬷从前虽未伺候过林月娘,可她来孟府这些日子多多少少也听说了这位主母脾性如何,知晓她最是性戾傲慢,因而小心翼翼问,“您是如何知道贺姨娘有喜的?”
是啊,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
林月娘听了她的话高傲的将头一扬,“怎么,以为老爷将我关起来我便跟失了耳目的人一般万事不知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林月娘正欲说什么只见另一个丫鬟快步走进,跪地回禀道,“不好了,贺姨娘见红了!”
*
贺姨娘才过门便被林月娘羞气到见了红。
孟士宏大发雷霆。
好好的新婚夜便在兵荒马乱无休止的请医送医抓药煎药中度过,许是因为顾着照料贺姨娘的缘故,孟士宏没能腾出手去教训林月娘。
这一夜,风平浪静。
可孟宛清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