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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 第35节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唐一念的声音:“少爷,少奶奶给你送饭食过来了。”
    易长安冲陈岳歉意一笑,连忙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见何云娘带着锦儿提了食盒已经走进了院子,忙上前扶住了她:“让锦儿提食盒过来就行了,天黑了怕不好看路,而且你在房间里烤火也暖和些。”
    何云娘还没答话,目光先落在了书房门口;她怎么没听说易长安这里有客人?
    陈岳已经缓步走了出来,冲何云娘微笑施了一礼:“长安,这位就是弟妹吧?在下陈岳,冒然过来打扰你们了。”
    易长安连忙解释了一句:“云娘,这位就是上次我提过的,本来要来我们家用饭的陈大人。”
    何云娘忙蹲身要行福礼:“陈大人好,妾身不知道陈大人光临……”
    陈岳虚扶了扶:“弟妹身子重,跟我千万别多礼,还是别让长安饿着肚子要紧,我正要厚颜请弟妹再多添一副碗筷呢。”
    本想问问易长安今天第一天上任的情况是否顺利,没想到丈夫这边还有客人,何云娘见过礼后借口再安排些饭食过来就回避了,书房这边只留下了陈岳和易长安两人。
    除了原先的两三样菜品外,因为何云娘的特别吩咐,厨房里又送过来几样下酒小菜,自然还有一壶酒。
    看到那只酒壶,易长安悄悄皱了眉头,转过脸时却是笑得一派自然,从容给陈岳先盛了一碗汤,双手捧了过去:“天气尚寒,钰山兄先喝碗热汤。”
    见陈岳谢过后接了汤碗,易长安顺手就给自己也盛了碗汤,舀了一勺轻轻吹凉,慢慢喝了起来。
    她本就饿得狠了,一碗汤喝过后,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虽然看起来不猛,实际上速度倒是很快,这还是因为陈岳在这里所以收敛了不少,不能失了礼仪的缘故,不然一准儿是狼吞虎咽。
    瞧着她这副模样,陈岳倒不好提起喝酒了,这会儿也没有喝酒那个气氛,索性慢悠悠地陪着易长安吃了几口菜就搁了筷子。
    易长安直到吃得差不多八分饱了,才放下碗筷长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冲陈岳笑了笑:“一时饿得狠了,让钰山兄见笑了。”
    陈岳举起那把酒壶轻轻摇了摇又放下了:“喝酒也要看心情,既然长安今天是又累又饿,那这壶酒,我们且留待下次吧。你在这边若有什么事,只管去青柳胡同找刘二柱,他自会把话给我带到。
    想来经过今天这一件案子,顾维申只要脑袋没坏掉,就不会对你为难。不过就算他脑子里进了水,到时我帮你把他脑子里的水控出来就是。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影响长安休息了,等下次再聚,再与长安好好痛饮一回。”
    陈岳言语间是轻描淡写,神色中却是气场强势全开。整个滁州的老大——知府顾维申,在他的嘴里似乎也只轻飘飘的一点分量而已。
    易长安恍然有了种找了棵大树罩着的感觉,忙起身送了陈岳出去,转回来洗漱过了上了床,一时却又睡不着。
    之前陈岳突然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路,现在仔细想想,易长安总觉得鄢丽娘杀害清清一案还有些蹊跷。
    正月十三那天,清清为什么收拾了东西要背着陶秀明远走呢?
    既然要走,为什么又会跟着鄢丽娘回去,住在了鄢丽娘外面那宅子呢?
    易长安之前和郁枫一起去过那宅子,清清在里面留下的诸多生活痕迹都表明:她是比较自由地在那宅子里住了十来天的。
    如果清清是受人胁迫,只需要大声呼救,左邻右舍就能耳闻,可是根据询问两边的住户,都证明清清假托是鄢丽娘的表妹住过来的;而且还有人碰到清清站在门首处跟货郎买东西,还寒暄了几句。
    那清清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住在鄢丽娘那里十来天,又为什么愿意在正月二十二那天深夜,跟着鄢丽娘再次回到安园呢?
    清清已经去世,现在也只有从鄢丽娘那里去询问原因了……
    易长安翻了个身,掩嘴打了个呵欠:时间太晚了,还是先睡了吧,等明天一早,再去提审鄢丽娘好了。
    第83章 救命稻草
    夜深更漏稀。
    滁州府的女牢里,正双目无神倚在墙边的鄢丽娘突然听到了一阵稀哩哗啦的钥匙声。
    牢门被打开后又从外面锁上,一个头罩着斗篷的人轻悄地走了进来。
    牢房外的墙上只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那人背光而立,摘下斗篷后面容隐在阴影中;鄢丽娘的眼中却露出了希翼的亮光来:“陈嬷嬷!”
    不等陈嬷嬷走近,鄢丽娘就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脚:“嬷嬷,是不是夫人让你来救我的,我——”
    陈嬷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鄢丽娘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怜悯,鄢丽娘的声音不由一断,停了片刻后才试探着又喊了一声:“陈嬷嬷……”
    陈嬷嬷低声开了口:“丽娘,杀人重罪,夫人身为官眷,怎么可能逆了国法?夫人也没办法救你啊。”
    “可是夫人她不是说过……”
    “夫人说过什么!”陈嬷嬷却急速打断了鄢丽娘的话,“夫人是答应帮你撮合,到时让六爷纳了你,可现在你闹出这样的事,你让夫人怎么办?”
    鄢丽娘浑身一僵,慢慢松开了抱着陈嬷嬷的手:夫人是没有直接说过,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只要让六爷死了那条心,不再闹着要娶清清为妻,夫人就会把她送给六爷当妾!
    六爷的亲姨娘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六爷是在身为嫡姐的夫人的照拂下长大的,夫人的话六爷一直都听,直到遇上清清……
    六爷就像是着了魔似的要娶清清为妻,可是清清一个清倌儿出身,怎么可能给六爷当妻子呢?夫人怎么可能愿意让这样的人当她的弟妹,晏州陶家又怎么可能让清清这样的人一身大红地进陶家的门?
    所以夫人找了她以后,她就动心了。她一直喜欢六爷,从见到六爷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他!
    她的所求并不高,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心甘情愿想给六爷当妾,只要能陪在六爷身边……所以听到夫人说了那些话后,她立即就行动了。
    先是对清清晓以厉害,找了人装作清清的姐姐,为她找了个离开的引子。如果清清乖乖离开,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可是那天清清却后悔了,在快要出城的时候下了马车。幸好她因为不放心一直跟在后面,见状借故无意中遇见,一脸忧心忡忡地告诉清清,夫人已经带着六爷去相亲了。
    为了爱人着想而忍痛离开是一回事,听闻爱人可能抛弃了曾经山盟海誓要另娶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清清听到这消息后,一时六神无主,她借机劝说清清悄悄住进她的家里,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回头她就把清清又留下来的事禀报了夫人。
    夫人当时的话,分明就是暗示她……
    正月二十二那天晚上,她借口六爷在安园的竹院,有事要跟清清当面说,轻轻松松就把清清骗进了安园。
    茶水里她事先就放了,清清中药后,为了避免流下太多血迹,她并不用刀,而是用铁如意猛击清清的后脑,将她生生打死,然后还做了一些伪装。
    只是她没想到,本来什么都计划得好好的,本该无声无息在安园的泥土里烂掉的清清,会因为意外被人发现。
    如果不是那位新来的易推官,程仵作得出的验尸结果会截然不同。清清会是死了十多天的,会是与人欢好后死的,六爷听到这样的结果,心里肯定会有疙瘩,过不了多久,六爷就会忘了清清……
    可是那位易推官一插手,事情立即就不同了。
    先是程仵作在易推官的引导下,得出了死后的结论,再之后,那位易推官更是有如亲眼目睹似的,把她做的事一件件说了出来。
    她杀了清清,六爷现在已经恨她入骨了,夫人……就算她告诉六爷这是夫人的意思又如何?都是空口白牙说的话,夫人甚至连一句让她杀了清清的明话都没有说!
    别说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她手上真的有证据,顾大人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妻子下狱?
    见鄢丽娘已经软瘫在地,陈嬷嬷口气和缓下来:“丽娘,你出了这样的事,夫人也很痛心,可是这滁州虽然是大人在管着,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引来朝中御史的攻讦。
    如今事已至此,你这边夫人是无能为力了,不过你原来跟夫人说过的那件事,夫人四处托人打听,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
    鄢丽娘犹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跪直了身子,声音都发起颤来:“夫人打听到我弟弟的下落了?”
    陈嬷嬷缓缓点了点头:“杀人偿命,只要你好好伏罪,不会在外面传出半点风言风语,夫人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不会在外面传出半点风言风语……鄢丽娘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脊背塌软了下来,声音既慢又低:“嬷嬷回去……代我跟夫人禀报一声,丽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嬷嬷仔细看了鄢丽娘一眼,下巴轻点了下:“嗯,你知道就好。”转身拿出钥匙开了牢门,脚步轻悄地走了出去。
    鄢丽娘听着“咔嚓”落锁的声音,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有些急切地往重新戴上斗篷的陈嬷嬷那边看来:“嬷嬷,我弟弟……”
    陈嬷嬷并没有回头,只是仔细将斗篷往额头处罩了罩:“你放心,等夫人找到了他,会给他一个生活无忧。”
    “嬷嬷代我多谢夫人……以后我弟弟那里,也劳嬷嬷多费心照拂一二……”
    鄢丽娘低哑的声音被陈嬷嬷抛在了身后,将手中那串钥匙交还给女牢头,陈嬷嬷轻轻送她点了点头,低着头疾步走了出去,走出狱外就脚下一拐,走进一条小胡同里。
    小胡同里一直停着一辆马车,等陈嬷嬷勾着头上了车,车夫轻轻吆喝一声,借着挂在车檐下的两盏马灯的光亮,驾着马车慢慢驶离了这边。
    天色太黑,无论是上车的陈嬷嬷还是驾车的车夫,都没有注意到胡同不远处一家屋檐下的阴影里还立着一个人,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马车离去。
    直到马车走远了,那人才慢慢走了出来,看着马车的方向喃喃自语:“奇怪,陈嬷嬷不是服侍在大姐身边的陪房吗?怎么和她当家的这个时候出来?”
    陶秀明转头看向刚才陈嬷嬷走出来的那条小胡同,心里突然涌上了一层不安,将刚才因为不小心跌了一跤而熄灭的灯笼重新点亮,大步向那条小胡同走去。
    第84章 我偿她一命
    易长安一早刚进衙门,就看到郁师爷早就候在了前面,脸色有些难看:“易大人,女犯鄢丽娘昨天夜里自缢身亡了。”
    鄢丽娘死了?
    易长安一怔:“自缢?”
    “是,”郁师爷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因为昨夜发现时太晚,顾大人照顾你昨天太累,就没有去唤你过来,只把程仵作叫了过来,确认是自缢无疑。”
    程仵作的验尸水平……易长安不敢恭维,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临睡前还想着有些疑问今天要问一问鄢丽娘,没想到这一大早的,竟然就得到了她自缢的消息。
    易长安本能地心中生疑:“我先过去看看。”
    郁师爷连忙点头:“好,我陪大人一起过去。”
    鄢丽娘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女牢外的一间停尸房里,两眼紧闭,舌头还露出在青黑的嘴唇外面,喉头下有一道紫红的缢痕;她是用自己的腰带系在牢房栅栏上自缢的,因为离地面比较近,她用的俯卧姿势。
    尸体并没有别的异样,除了右手食指上有一处带血的齿痕。见易长安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指上,郁师爷低声解释了一句:“鄢丽娘临死前咬破手指,在墙壁上留下了一句遗言。”
    易长安仔细看了看指尖上的齿痕,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牢房。
    牢中光线阴暗,女牢头殷勤地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带路,易长安从她手中接过灯笼,一步踏进了鄢丽娘昨天晚上的那间牢房。
    提灯高照,墙壁上那几个血字尚带着几分鲜红:“是我害死了清清,我偿她一命!”字迹有几分凌乱,写到末了已经血迹干涸。
    易长安昨天在鄢丽娘外面住的宅子里搜查时,看到过她的笔迹,墙上的字大眼看去,应该就是她的亲笔;只是鄢丽娘留下的这句话……
    易长安转身看向女牢头:“昨天夜里鄢丽娘入狱后,可曾有人来探过监?”
    女牢头将头摇得拔浪鼓一般:“易大人千万别跟小人开玩笑,鄢氏是死刑囚犯,按律是不准探视的,别说昨天晚上并没有人进来过,就是有小人也不敢放人进来啊!”
    易长安深看了女牢头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出了牢房。
    鄢丽娘应该是自缢而死,可是昨天晚上一定有人进来过,给她说了些什么,或许那人就指使鄢丽娘杀害清清的幕后之人?不然为什么鄢丽娘在临死前还要想着把这罪责牢牢揽在自己身上?
    “是我害死了清清,我偿她一命!”这句话在易长安眼中看来,并不单纯是一句忏悔,而是……另有文章!
    郁师爷昨天夜里就已经去了鄢丽娘自杀现场了,那里无论气味还是当时看到的情形,都让他心里不舒服,因此易长安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再跟进去。
    见易长安出来了,郁师爷迎上前两步:“易大人,鄢丽娘是否真是自缢?”
    易长安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有疑惑的地方,不过鄢丽娘应该是自缢无疑。”
    郁师爷轻舒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看到顾维申的长随万波正站在院门处冲自己打手势,忙回头跟易长安打了声招呼,急步走了过去。
    片刻后郁师爷就走了回来,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易大人,顾大人说这案子虽然凶犯已经自尽,不过好在昨天就已经有了她的画押笔录,倒也不算打紧;顾大人请你过去用印,稍候就把这案件报上去。”
    报上去,那就是结案了,可是她总觉得鄢丽娘的自缢并没有那么简单……易长安还在踌躇,郁师爷已经低声提醒了一句:“易大人,顾大人正在值事房等着你呢。”
    属地中发生命案,自然是越快结案越好,何况安园还有顾维申的股份在里面,只怕更是想把这一页翻过去,好让安园重新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