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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女提刑 第110节
    “我瞧着你们这院里正堂处不是有一个舞台吗?就在那里跳一曲就是。”易长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既然爷来了这一趟,不好好欣赏欣赏惜惜姑娘的舞姿怎么行呢?”
    惜惜瞧着易长安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里暗喜,连忙起身行礼先告退:“是,还请爷稍等,容惜惜准备片刻,乐舞齐备,定然让爷满意。”
    出门前却忍不住斜瞥了坐在旁座的玉杏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把玉杏先叫出来,免得被她偷了空子揽了自己的恩客,易长安已经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
    “玉杏姑娘,你们这里可有祁红?这云峰毛尖香是香,然我喝多了胃寒,还有红茶暖胃些。”
    瞧着易长安那一身,本来就是使人上的好茶,那云峰毛尖虽然不是仅供皇室的贡品,在外面售卖也是价值不菲的。
    惜惜听到这位安爷一口就说出了喝的这茶,知道这人定是过的富贵日子,心里更有了底,那一份儿拔尖儿的心思倒是更明了了,誓要在一会儿的那曲绿腰舞上出尽风头,将这位年轻俊秀的安爷揽做之臣。
    这心气儿一上来,惜惜倒也没心思再管玉杏这过气的黄花了,想着要把这一曲舞都布置得妥妥当当才行,拔脚就赶紧回去换舞裙、叫乐师去了。
    满春院里自然也备得有祁红,玉杏出门唤了个小丫头重新换了茶过来,连茶具都换了,自己捧着茶壶斟了大半杯红茶,双手奉到易长安的桌上。
    茶盏才放下,突然见易长安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搁在桌子上:“娄爷说他现在不方便来见你,让我拿了这个过来给他带个信,让你把东西交给我带走。”
    默默坐在末座的方未不由一下子睁大了眼,看着桌上那块玉佩,认出了那正是娄四德常佩带在腰上的那块,心里既诧异易长安什么时候把这块玉佩给摸了来,又觉得刚才她说的那话有些奇怪。
    玉杏自然是认识这玉佩的,听到易长安这么说,不由咬了咬唇:“娄爷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易长安先前用的那个“不方便”的词儿,里面的名堂可就多了,不管怎么解释都好;玉杏这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立时就给易长安指明了方向。
    易长安眉头微微皱了皱,轻点了下头,声音却压得有些低:“是有些麻烦——”却是装作有些烦恼,吐半截留半截的。
    玉杏却是有些急了起来:“那、那娄爷可说过奴家这里怎么办?他是不是打算回他老家?”
    玉杏这年岁在里已经大了,好容易遇上娄四德,喜的就是她这种年岁大些知冷知热、做事稳重的,自娄四德进了燕京开始,两人交往了这些年,玉杏才成了他的红粉知己。
    好容易得了娄四德的信任,有些东西虽然没有对她明说,却也将一些紧要的东西交付给她保管,玉杏一颗心更是挂在娄四德身上了,只盼他什么时候将自己赎了身出去。
    她身在欢场,本就善识人脸色,自是知道娄四德是在做着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刚才易长安一说娄四德有些麻烦,玉杏心里就慌了起来。
    那块玉佩又是娄四德一直带在身上的,如果不是熟识信任的人,也不会让人拿了这玉佩过来找自己,所以玉杏这才忍不住急着问了出来。
    她这一问,易长安心里倒是有了底,先前根本就是胡诌的,这会儿倒更是有鼻子有眼睛起来,先示意全通去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将那块玉佩收了回去,声音却是压得更低了:
    “娄爷说了,让你今天把东西先给我拿着,自己的东西也要偷偷收拾好,明天早上会有人来给你赎身。他已经重新给你弄了份户籍,要带你远远地先躲上一阵。”
    重新弄了一份户籍,再去一处陌生的地方,那就是不会有人知道她原来曾经在里呆过!玉杏不由又惊又喜,激动得眼泪汪汪的:“安爷稍等,我这就把东西取过来给你!”
    易长安点了点头:“此事不可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事!”
    玉杏了然地连连点头:“安爷放心,奴家省得。”脚步轻悄地出去了。
    方未瞧着玉杏走了,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安爷,你怎么——”
    易长安“嘘”了一声,唤了他近前低声嘱了几句,打发他先出去了。
    过得一刻后,玉杏捧了碟果子回转过来,见房间里只有易长安一个了,偷偷从取出夹系在的一只木匣子出来:“安爷莫怪,奴家怕有人看到,情急之下只能如此了。”
    木匣子被一把精巧的铜锁锁着,易长安伸手接过,揣进了怀里,冬天衣袍都厚实,略整理了几下瞧着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这才看向玉杏:“玉杏姑娘,不知道你的赎身银子要几何?”
    听到安爷连赎身的价都问了起来,玉杏心里更稳当了:“在这楼里头,奴家早已算是青春不再,容貌亦不出众,按惯例,应该两百两银钱就够了,具体多少数还要跟妈妈那里谈了才知道。”
    虽然是办案需要,易长安也不知道这两百两宁玉堂会不会给自己报销,不过就算不报销,自己还是出得起的……
    易长安点了点头刚要再说话,跟着惜惜的一个小丫头已经进来禀报了:“安爷,惜惜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安爷移步——”
    不等那丫头说完,方未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安爷,镖局已经把我们那批货押回来了,正等着请你过去验看!”
    “货已经到了?”易长安腾地站起身来,一脸的喜色,随手从荷包里取了张五十两的银票扔在了桌子上,起身取了自己的披风系了,脚步匆匆地就向外走去,“去跟你们惜惜姑娘说一声,等爷挣了这注大财回来,再过来让她好好给爷跳一曲!”
    第266章 赎人
    男人过来作乐,重要的是要手上有银子,再加上易长安又许了挣了这笔大财会再来,到时只怕手上更加大方了;小丫头哪里会拦着不让人走呢?忙一溜烟儿地跑去跟惜惜姑娘禀报了,主仆两个收了行头,眼巴巴地只盼着这位安爷快些再次过来。
    倒是玉杏,回了自己的房间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时不得安宁,坐了片刻,支开了服侍的小丫头,自己偷偷收拾起细软来。
    易长安带着方未和全通匆匆出来,直到上了马车,才从怀里取出了那只木匣子。
    方未眼睛不由瞪大了几分:“大人,这是——”
    “这是娄四德交给玉杏保管的东西。”易长安掂了掂木匣子,搁在座位上就去取荷包里的铜丝。
    方未不由摇头叹服:“大人你怎么知道娄参军有东西放在这个玉杏这里?”
    “我猜的,然后诳了诳,没想到真诳出来了;算意外之喜吧。”易长安掏了铜丝出来,拿起那只木匣子,仔细打量着上面挂的那把精巧的铜锁。
    这把锁看起来似乎跟平常的那些锁有些不同,易长安并没有急着去开锁,而是仔细端详着。
    “这也能诳出来?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方未一语未了,见易长安目光凝在那把造型精巧奇怪的小铜锁上,看了一眼不由“咦”了一声,“这是谭家锁铺的锁!”
    易长安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认识?”
    方未指着铜锁上一处易长安以为是花纹的东西解释:“大人你没注意看吗?谭家锁铺打制的锁,上面都有这个篆书的‘谭’字为标记。”
    篆书……这字认识她,她可不认识这字!不过想来这大燕能中进士的学子们应该是学过的,不然方未也不会以为她没有注意看……
    易长安脸上红了红,幸好方未只顾着解说,并没有注意到她脸色:“这锁只怕是谭家锁铺特制的,这样一把锁怕是要一百多两银子;听说锁里面设的有机关,如果不是用钥匙开锁,而是暴力开锁或是砸盒子,锁里的机关就会启动,把盒子里的东西给毁掉。”
    易长安本来还拿着铜丝跃跃欲试,听方未这么一说,顿时犹豫起来;她这一手铜线开锁的功夫,是跟局里一个特警学的,但是对付普通的锁还行,对这种……还是不敢冒险。
    “算了,还是找人来帮忙吧。”易长安悻悻收了铜丝,嘀咕了一声,刚把铜丝收回荷包里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不由一变,“坏了,怎么忘记了这事!”
    方未瞧她神色慎重,连忙问道:“大人,怎么了?”
    “娄四德颇费心思把这东西放到玉杏那里,我们能找到玉杏,只怕要了娄四德命的背后之人也会找到她……”
    玉杏能拿出这么件上了谭家锁的木匣子,在这件命案中,肯定就是一个重要证人,不管是谁要了娄四德的命,如果他知道玉杏的存在,绝对不会饶过玉杏的!
    “我们回去,马上找给玉杏赎身!”易长安忙撩开车帘子吩咐了全通一声,“全通,马上回香粉街!”
    “可刚才大人还是托辞出来的,这急急跑回去,那只怕会故意抬玉杏的身价——”方未一时有些发急。
    抬身价还是小事,怕就怕还会露出什么痕迹,被人顺藤摸瓜追上来……易长安眉心拧了拧,一眼瞧见街边一家铺子里走出一人,身形魁梧高大,眼睛不由一亮,招手扬声唤了他:“常大兴!常大兴!”
    常大兴摸了摸刚刚揣进怀里的一支金镶宝鹊翅簪,脸上正露出一个傻笑,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抬眼瞧见是易长安,连忙赶到了马车边:“易大人,你今儿也休沐?”
    “没有,你先上来说话,我有件急事要请你帮忙!”
    听到易长安语气急促,常大兴毫不犹豫就上了马车,听了易长安的话后,连连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只玉佩系到自己腰间,却挡住了易长安递来的一个荷包:“易大人,我身上还带的有银钱,够用了;易大人这会儿再返身有些太显眼,一会儿只管去大人府上等我回来就是。”
    也不等易长安多说,一撩帘子就跳了下来,大步往香粉街去了。
    易长安看着常大兴走远,轻吁了一口气:“全通,我们去陈府。”
    马车重新调转头,的的往靠近东城的银杏街驶去;香粉街上,常大兴已经跨进了满春院的门楼里。
    一眼瞧见常大兴身上的凶煞气,心里就不由一惊,上前陪着笑脸迎道:“这位爷瞧着面生——”
    常大兴打量了一眼,一脸倨傲地扬了扬下巴:“找个地方说话,我要赎人!”
    这人明显面生,应该是以前没来过满春院的,贸贸然地开口就说赎人……心里还在疑惑,常大兴已经黑着脸盯了一眼,眼中凶气毕露。
    这人恁得凶恶,可能是谁家的侍卫,只怕是替他背后的主子过来赎人的……一个激灵,连忙一迭声地应道:“是是是,爷要赎谁?”
    常大兴往身后的一张椅子上随意一坐,擂钵大的拳头在桌子上一敲,先叫了声“上茶!”,才鼓着眼睛瞪向:“你们这里那个叫玉杏的姑娘,身价几何?”
    他人长得粗犷,板着脸的时候格外显得凶恶,小心地盯了盯那只搁在桌面上快有小孩儿脑袋大的拳头,心中极其怀疑,如果她敢喊高价,这拳头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脸上先开个染料铺子……
    满春院虽然有后台,但是不到不得已的情况,轻易也不会把后台请来了难。捉摸了下现在的处境,先试着开了口:“这位爷,玉杏虽说不是我们满春院的花魁,可是胜在人温柔懂事……”
    常大兴不耐烦,砰地一拍桌子,打断了的话:“少给我啰嗦,你只管说她身价几何!”
    “爷你也知道,像玉杏这样儿的,怎么的身价也要两百两。”被那一声响给唬了一跳,连忙老实说了一个价钱出来。
    常大兴嫌弃地“啧”了一声:“玉杏年岁也大了,我也不占你们满春院的便宜,给你一百八十两,你把人和身契给我带过来!”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几张银票往桌上一拍。
    瞧着这人虽然恶相,行事倒是爽利,何况一百八十两也不亏,要是惹恼了这凶神,自己先吃个眼前亏也划不来,连忙点头同意了,一面唤了人把玉杏唤出来,一面去取了她的身契。
    第267章 行情好
    常大兴在大堂里这一番作为,早有小丫头躲在一边看了,飞也似地跑去跟玉杏报信了。
    玉杏刚刚收拾好了自己的细软,仔细打了个包裹,听说有人来赎自己,心里吃了一惊;先前那位安爷不是说明天会有人过来赎她吗,怎么这会儿就来了人……
    只是这时也由不得她多想,两个满春院的绿头巾帮闲就奉了的命令过来带她出去了:“恭喜玉杏姑娘了,有人等着给姑娘赎身呢!”
    青楼里赎身从良的姑娘,以后日子能过得怎么样,还真是说不清楚,不过帮闲还是要讨个口彩,见玉杏脸色有些慌乱地并没有给赏钱,手里那包裹却像是早拾掇好的,两个帮闲心里不觉有些奇怪,对视了一眼住了口,按规矩进屋里头检查了一番,见屋里的摆设和衣柜里的外衫都在,也不想那么多了,带着玉杏走了出来。
    这头刚好从自己屋里头翻了玉杏的身契出来,两边撞见,笑着恭喜了一声:“玉杏姑娘,恭喜了,以后但凡有能照应的地方,还请姑娘多照应我们一二。”说完却看了那两名帮闲一眼。
    这边青楼里的规矩,客人赏给姑娘的小费是允许她们自己攒着的,包括她们自个儿买的首饰之类,一旦被人赎身从良,也是可以带走的。
    只是屋里头那些摆设是不能带的,还有那些外衫也是楼里出银子做的,并不准带走,只许穿了身上这一身走人,反正青楼里的衣衫从良后她们也穿不出去,与其浪费不如留下来好拿给新人。
    两名帮闲接到的目光,连忙小声禀报了一声:“妈妈,我们都查过了的。”
    的目光在玉杏手中那个不算大的包裹上一转,估摸着这点子大也算正常,脸上笑容不落,没口子地先说了一串好话出来。
    玉杏心里正七上八下的,也没心思听说些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地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裹一步步往前走着;看在眼里,心里也怪了一声:莫非这来赎身的并不是玉杏原来说好的?瞧着玉杏这模样,明明是紧张害怕啊?
    不过这些也不管她的事,她只管银子收到手就是了……
    玉杏一步步蹭了出来,一眼瞧见长得人高马大的常大兴,不由有些虚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妈妈,我——”
    常大兴听到动静,已经往这边看了过来,一眼瞧见玉杏的模样,跟易长安给他描述的正对得上,知道就是这人了,起身走了过来:“身契呢?”
    连忙把玉杏的身契递了过去,常大兴接过来一看确认无误,折好收进腰间系的一只荷包里,看了玉杏一眼:“走吧。”
    玉杏的目光正巴巴儿地落在自己那张身契上,他这一收,玉杏立时就看到了系在那荷包旁的那只玉佩上,心里顿时又喜又惊疑:先前那安爷拿着这玉佩刚刚来过,说明天会有人过来给她赎身,怎的今天转头就遣了人来?
    不过到底也比原来踏实了不少,跟拜别,见常大兴脸色黑黑的,不敢多捱,匆匆跟得了信赶过来送行的几位好姐妹道了珍重,跟在常大兴身后走了。
    一走出满春院,常大兴觑着左右无人,把脸上的凶相一收,压低了声音支会了玉杏一声:“情况有变,是安爷吩咐我过来的。”
    玉杏心里立时一松,老老实实跟着常大兴上了一辆马车,很快就离了香粉街走了。
    玉杏这一趟赎身来得太突然,几个姐妹都没来得及好好饯别一番,这人就走了,满春院的几位姑娘只得围着打听情况:“妈妈,以前也不曾见过这人,到底是哪家来赎了玉杏姐姐去的?”
    常大兴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擂钵大的拳头往桌上一敲,摆明了就是个不通风情的粗人,虽然估摸着他是替自家主子过来给玉杏赎身的,又哪里敢上前问他的根底?横竖银子不少,只送瘟神似的巴不得快些把人送走。
    这头才刚松了一口气,见几个姑娘围上来嘈杂,板了脸训人:“玉杏既是从良,跟这里就毫无关系了,你们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还想着以后见面跟你们姐姐妹妹的称呼吗?这都下半晌了,客人们很快就要来了,你们还不赶紧整好妆容——”
    一番训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打断:“这位妈妈,你们满春院可是有个玉杏姑娘,我们爷要替她赎身!”
    一下子睁大了眼,回身看着刚刚进来的两名长随模样的人,一时却是没答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