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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191节
    苏贵妃抿着嘴笑着,“我也是这个意思。”
    姚贤妃专心品着茶。李夏一脸郑重的听着众人的话。
    “嗯,这统总的人,我看就让九娘子辛苦辛苦吧,咱们都在宫里,报备进出不便,要是有什么事,你随时过来,问问我,问江娘娘也行。”金太后干脆之极的指了李夏做这统总之人,看着李夏,温声交待道。
    江皇后脸上闪过丝意外,随即失笑又忍住,抿了一口茶,笑道:“娘娘指派的极是,咱们在宫里,确实不便。不过,九娘子到底小了些,别说这样繁琐的大事,就是你们府里的家务,九娘子也才开始跟着习学吧?”
    江皇后说着,看向金太后,“九娘子是个聪明的,历练几回也就历练出来了,只是,这赈灾的事,琐碎繁杂,却又件件关系重大,得找个人,在九娘子身边拾遗补漏,协助一二,我看,就让延世去吧,大前年雪灾,京城内外救灾济民,就是他一手打理的,这几年年年打理上元节一应琐事,城里城外,他都熟悉得很。”
    苏贵妃嘴唇挨着杯沿,一脸的笑意抿也抿不住,目光斜斜的看向李夏。
    姚贤妃抬头看了眼江皇后,接着喝茶。
    李夏神情淡定中透着怯意,金太后瞄着李夏的神情,嗯了一声,“延世要能帮一把,这事就更妥当了,九姐儿,你看呢?”
    “我在高邮的时候,跟着阿娘张罗过两回施粥施药这样的事儿,象江娘娘说的那样,大事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繁琐之极,每一件小事,都关系重大。这几天,各个衙门都忙的连家都顾不上回,我阿爹,还有五哥,都两天没回家了,江公子领着差使,只怕空闲不多,能不能……”
    李夏怯怯的目光从江皇后看到苏贵妃,再看向姚贤妃,再看向金太后,“让四爷和五爷也帮个忙?”
    金太后嗯了一声,脸上带着不打算掩饰的笑意,“这话极是,正好,四哥儿和五哥儿都闲着,还有六哥儿,一起去,这是积福的事。”
    江皇后有几分意外的看着李夏,片刻,轻笑一声,干脆之极的点头道:“我也觉得合适极了,九娘子真是聪明,真是难得。”
    苏贵妃瞄瞄李夏,再看看江皇后,又看向姚贤妃,嘴角的笑意时隐时现。
    “那就这么议定了,一会儿我打发人跟皇上说一声,四哥儿和五哥儿,还有延世那边,得皇上说句话。”金太后一语落定,江皇后先站起来,曲膝告退,苏贵妃紧跟在江皇后身后,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告退走了。
    姚贤妃也站起来,李夏正要一起告退,金太后看着她道:“你留一留,我有几句话问你。”
    看着姚贤妃出了殿门,金太后示意李夏坐到炕沿上,“怎么想起来让四哥儿五哥儿帮这个忙?”
    “这是替娘娘办差使,算是家事,是四哥儿五哥儿该尽的孝道。”李夏斟酌着言词。
    “嗯,江后推江延世这件事,别往心里去。你记着,做皇家媳妇,头一件事,就是要大度得体,不能下作。”金太后语调温和。
    李夏忙起身应了,心里浮出丝丝异样感觉,从前,太后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她一直教她,或者告诉她,那些没有下限的人心之恶。
    “回去吧,让严氏给你搭把手,还有,打发人跟岩哥儿说一声你这差使,让他挑几个人给你用。”
    李夏忙答应了,垂手告退。
    第395章 提一点旧事
    和李夏预料的一样,黄府尹审了也就一刻钟,就命人将赵贵荣单独关押,自己赶紧写了折子,去刑部找唐尚书,唐尚书一句多话没有,立刻附议,折子递上去,很快就送到了金相手里,请金相会同刑部和大理寺共议。
    金相和唐尚书,以及大理寺卿刘明祥商量了,进宫请见。
    皇上心情不好,气色也不好,从开了年到现在,一连串的,就没有好事儿,他这心情自然不好。
    金相的气色,也很是晦暗,磕头起来,举着手里黄府尹那份折子,话没说出来,先叹了口气,“一转眼,皇上今年也过四十了,已经四十年了。”
    皇上一怔,“先生这是怎么了?”
    “这份折子,赵贵荣说到先帝遗旨,唉,这是老臣最不愿意想,最不愿意提的事,没想到……到底提起来了。”金相一把老泪几乎夺眶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更加莫名。
    “说起来话长。”金相扫了眼四周,皇上会意,屏退众内侍,只留了两三个最心腹的内侍侍立侍候。
    “这大弓转小弓,其实,不是先皇的意思。说起这个,老臣真是愧疚难当。”金相老泪滴落。
    皇上愕然,忙示意内侍倒了杯茶给金相,“先生慢慢说,不是先皇的意思?是先生?”
    “皇上也知道,先皇生前,极宠端敬皇后。”金相抹了两把泪,喝了半杯茶,长舒了口气。
    皇上点头,这位端敬皇后,他听说的不多,不过也听太婆说起过几回,魏国长公主也提过几次,是个极贤惠有德的人。
    “大小弓的主意,出自端敬皇后,端敬皇后和先皇算是自小儿一起长大的,一直视先皇重过性命,当时,见先皇因为国库空虚,愁眉不展,想起读过的旧书里,提到的大小弓,就和皇上建议了大弓改小弓。”
    金相声音沉缓,说的很慢。
    皇上惊讶的眼睛都有点儿睁大了,原来这竟是端敬皇后的主意!
    “大弓改小弓,先是在密州试行,当时的密州知州孙学仁,是先皇府邸旧人,没多久,就发生了密州暴民残杀知州孙学仁和诸书办衙役的大案。
    承平时期,这案子,极是轰动,太后娘娘就知道了大小弓的事,也知道了这主意,出自端敬皇后。”
    金相悠悠叹了口气,“你阿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当初在娘家时,端敬皇后和你阿娘,就脾性不合,时常冲突,听说了这事,你阿娘大发脾气,罚端敬皇后长跪思过,谁知道……”金相抬手捂着脸,再次老泪纵横。
    “端敬皇后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你阿娘不知道,大约端敬皇后自己,也不知道,见了红,端敬皇后从小儿就是个极娇弱的,这一场竟没熬过去,皇上痛心彻骨,认定是你阿娘害死了端敬皇后。”
    皇上听呆了。
    金相哽咽失声,片刻,才勉强忍住悲声,一双泪眼看着皇上,“都是我的错,修身齐家,这齐家……竟然让你阿娘和端敬皇后……”
    金相呜咽一声,“这是骨肉相残,这些年,我不敢想这事,从来不敢想,先皇痛心端敬皇后之死,那份大小弓的旨意,明知不妥,也一直悬着,不舍得……唉,要是端敬皇后还活着,先皇……先皇何至于……先皇走时,才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强壮之年,都是……过于思念,你阿娘的脾气,也害了她自己,闭门幽居……”
    皇上深吸深吐了一口气,阿娘那时候,是明白清楚的知道端敬皇后怀了身孕吧,要是端敬皇后还活着,要是阿爹还活着……他这会儿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原来这大小弓的事,还有这样的前情,朕要是知道……唉,既然先帝也知道不妥,只是不舍,唉,这大小弓并行的事,朕得替先帝做个清结。”皇上连声叹气。
    “皇上圣明,老臣也觉得是该有了个清结了,皇上看,是大弓,还是小弓?”金相抹着眼泪,神情哀伤。
    “自然是大弓,小弓也不过在皇庄中试用了一二,改用小弓,岂不是天下动荡,再说……”后面的话,皇上没说下去,再说这小弓是端敬皇后的意思,又不是先帝的意思。
    “是,赵贵荣这案子,一是从皇庄中截留钱粮,二,是用这大小弓这差,替几户刁钻之家,做了些田亩买卖,从中谋得暴利,皇上看,这案子是就些结了,还是彻查?”
    金相拧着眉,接着请示下。
    “彻查清楚!”皇上脸上浮起层恼怒,他最恼恨的,就是欺瞒哄骗。
    “是。要是彻查,黄府尹是不大合适,一来京府衙门原本就公务繁忙,这会儿又是灾后,二来,他是地方官员,查起来擎制太多。交到刑部,或是大理寺,又过于张扬了,老臣的意思,不如从御史台挑个人出来,主理此案,就……”
    金相沉吟片刻,“陈江,皇上看怎么样?陈江是河中府人,治平二年的进士,先在礼部历练了一任,之后外放县令,在县令任上辗转,治平十九年底,调任入御史台,这一年多,极是勤恳踏实,他熟知民情,与京城各家无牵无碍,十分合适。”
    “嗯,就陈江吧,你多嘱咐他几句,要彻查清楚,朕最恨此等小人。”
    “是,皇上,先帝旨意尚在,小弓量地,算不上违了律法,大小弓并行……唉,从这上头,算不上错。只是,但凡大小弓并用的,必定怀着谋取暴利,害人利已,不可告人之目的,这上头,就犯了律法,此案,只查这中间的此等不法恶行,不宜再多往外扩大涉及,皇上看怎么样?”金相一脸愁容,这个盖子掀开的后果,略多想一点,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嗯,先生想的周到,就依先生。”皇上点头应了,这是正理,这会儿,用大弓对,用小弓也不错,这是那位端敬皇后留下的余孽。
    看着金相告退出去,皇上站着出了一会儿神,转身往外走,“去萱宁宫。”
    听到皇上来了,金太后十分意外,皇上逢五到她这里请安,没少来过,也除此,也几乎没多来过,突然来了,出什么事了?
    皇上进了正殿,见了礼,在炕前扶手椅子坐下,笑容少有的真切,“宫里漫水,没惊着阿娘吧?昨天就想着过来看看阿娘这边怎么样,朝廷里事情多的实在脱不开身。”
    “我很好。”金太后语调轻缓,声音柔和,“朝廷里事情再多,你也不要太累着,要是得空,就多歇一会儿,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儿?你不用担心。”
    “是,就是知道阿娘这里安好,不亲眼看看,还是不放心。”皇上的态度大异平时,金太后一时想不出所以然,干脆先不多想,从他这样子,至少不是坏事。
    “你来了,正好,我有两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金太后含笑道。
    “有什么事,阿娘只管吩咐儿子。”皇上欠身答应。
    “就一件事,你瞧瞧我,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这样,想着一,说着二。今天六哥儿过来,和我说赈济助人的事,我瞧着六哥儿,都这么高了,宫里除了六哥儿,好象十二姐儿最小?”
    金太后笑容温和,和所有的老年人一样,絮絮叨叨,再过上一年两年,大约就要糊涂的前言不搭后语了。
    “十二姐比六哥儿大了足足两岁。”皇上失笑出声,他这会儿看金太后,心里都是暖意。“十九姐儿最小,阿娘说的是,六哥儿是不小了。”
    “是啊,我再一想,算起来,宫里有十来年没添丁进喜了。”金太后没接六哥儿那话,说到了另一个方向。
    皇上再次失笑,“阿娘,怎么十来年没添丁?十九姐儿,还有十八姐儿,哎……”皇上笑着揉着眉间。
    “反正是有好些年没添丁了,你今年才四十,正是盛年,文王百子千孙,咱们这样的人家,人丁兴旺才是正道,我看,这宫里,该挑些新人进来了,皇上说呢?”金太后只按自己的思路说话。
    皇上心里微微一动,这倒是,宫里确实有小十年没进过新人了,他在这美人男女上头,并不在意。不过,阿娘有句话说的对,他才四十,正是盛年,正该再生几个皇子,等他六十七十,他的皇子二十出头,正是好时候……
    “儿子这么大了,还让阿娘操心。”皇上这话说的,很有几分真心实意。
    “当娘的都是这样,只要还有一口气,这心就放不下,唉,所谓骨肉,”金太后笑接了句。
    “都说养儿才知报母恩,儿子这些年,越来越能体会到阿娘对儿子这份疼爱。”皇上欠身,十分感慨,那端敬皇后要不是被阿娘下狠手弄死了,这会儿……真是后怕。“儿子这几年只顾朝政,子嗣上头,让阿娘这样操心,是儿子的错,挑选新人,就依阿娘,请阿娘替儿子掌眼把关。”
    “好。”金太后象所有上了年纪就不再精明的老太太一样,满口答应。
    第396章 质问
    江延世领了皇上的口谕,送走内侍,回到屋里,伸手抓起刚刚沏好的一杯茶,连茶带杯子用力摔在墙上,抽出帕子,慢慢擦着手,冷着脸吩咐小厮,“备马,去宫里。”
    江皇后听说江延世请见,立刻让人请进,看着跨进殿门,大步走近的江延世,嘴角挑起丝丝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
    “这差使,是你的主意?”江延世站到江皇后面前,直视着她,劈头问道。
    “阿世,你翁翁是怎么教导你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这还没出什么事儿呢。”江皇后嘴角的笑意漫延出来,语调轻快。
    “你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江延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做出什么事了?太后要赈济灾民,点了秦王没未门的媳妇儿主理,这样收揽人心,只有好处的事儿,我让你协助一二,怎么了?太子是储君,你这个东宫官,服太子之劳,为民尽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江皇后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倒是你,你想什么呢?你想哪儿去了?这一场关乎民心,关系重大的赈济,你没想着替太子抚慰民心,为国分忧,你都想了什么?风花雪月?”
    江延世脸上一片青白,直直的看着江皇后,江皇后毫不示弱的迎着他的目光,冷哼了一声,“那妮子立刻顺手扯进了老四老五老六,这份机敏,你半分警觉之心没有,你想的什么?”
    “姑母,我想的什么,你又想的什么,我心知肚明,姑母不也是心知肚明么?姑母真是象你自己说的这样,没有这份不上台面的用意?”江延世直盯着江皇后,反问回去。
    “我当然有,有了,又怎么样?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最多不过一桩风流韵事,我瞧着,好得很呢。”江皇后应承的极其干脆。
    “姑母,你是一国之后,一国之后!”江延世往后退了半步,眯眼看着江皇后,“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身份,你就没觉得这事,你这话,失了你的体面,丢了你的脸面?”
    “我没觉得。”江皇后神情淡然中带着丝丝冷意,“先郑太后挑了江家,挑了我,他们怎么说的?江家乃粗鄙商户,不堪为后。我这一国之后,做了二十多年了,他们眼里,江家还是商户,还是只有银子,对么?我这个一国之后,不还是商户之女,天生的粗鄙下作么?”
    江延世紧紧抿着嘴,拧过了头。
    “你的学问才华,比苏烨差吗?是比苏烨强多了吧?世人都说苏公子才冠当世,清华出众,你呢?大家一提起你怎么说?有的是银子,生的好看,还有别的吗?”
    江皇后轻笑出声,“不管什么差使,到你手里,总比别人做的好,他们怎么说?不过凭着银子罢了。是吧?”
    江延世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愚昧的,真以为有了银子,他也能办到你经手的那样,明白人也很多,他们更可恶,心知肚明,却照样面不改色的说你:不过凭着银子!”
    江皇后啐了一口,“你不粗鄙,也一样粗鄙,你不下作,也一样下作,既然这样,那不如让我随一随心意,痛快些不好么?”
    “姑母这样任性,有什么好处?”江延世声音低下去。
    “你当初哪怕与天下为敌,也要求到那位九娘子,有什么好处?”江皇后不客气的质问道。
    江延世拧着脖子,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