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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272节
    “你看看这个。”秦王又拿出个小圈轴,和李夏一人拿着一边抽开,指着卷轴笑道:“这是路上逢到赶会,有个妇人,摆摊画画,这妇人不识字,这画画,说是一生下来就会画,从没学过。
    你看,这是她画的善人转世图,这个是善人生前,放生,施钱施粥,这是转世了,这张图就是这转世后有意思。
    照那妇人的说法,转世之后,这善人就做了天下最有钱最有福气的人,白面馒头五花肉,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那妇人觉得,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五花肉。也是个可怜人。”
    “你看着她画的?”李夏仔细看着转世后的善人面前,那一碗秦王不说,她绝对看不出是肉的东西。
    “嗯,她画的极快,熟极而流的样子,一边画一边和我说,她这画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画,倒是看她画画最有意思,这会儿只看画,就有些索然无趣了。”
    “有趣,听你说着,看这张画,和你看着时一样有趣,这哪儿象肉啊!”李夏到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还是好的。”秦王笑出了声,“她见过吃过,画的不像而已,没离谱。
    她在十里八乡,很有名气,这话是她自己说的,我买了她一幅画,又让人买了一大包卤肉给她,就站在旁边看她画画,她生意不错,不断的有人找她画画,多数是画灶王爷,她灶王爷画的很不错,慈眉善目,还画一把扇子,我问她怎么画个扇子,她说,那灶头多热呢,没扇子不行。”
    李夏哈哈大笑,秦王也笑个不停。
    “还有这个,一个老头卖的,说是龙骨,包治百病,放在一个小筐里,上面用白布盖着,你说要买,他就这样,飞快的掀开让你看一眼。”
    秦王学着那老头掀的飞快盖的飞快的样子,“只给看一眼,要再看第二眼,说不行,看多就把龙气看没了。”
    李夏闻着那块龙骨,眉头微蹙。
    “我就买了一块,你闻出来了?我拿到就觉得不对,问他,他居然理直气壮的问我,你见过龙吗?你见过龙骨吗?你没见过,那这就是龙骨!”
    秦王学着那老头气势汹汹的模样。
    李夏再次笑出了声,“你就这么被骗了?不对,这前一半是骗,后一半就是抢了。”
    “我让人送他去衙门了,不过这块龙骨还是买下了,拿给你看看。”
    秦王一件一件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这箱子里的东西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每一件东西,都有来历说法。
    箱子里拿空了,李夏看着面前堆了一堆的乱七八糟的玩间儿,一边笑,一边一把一把抓进箱子里,“我觉得,好象跟你一起出门一样,真是有意思。”
    可喜进来拿走箱子,又放进来一个。
    陆仪和郭胜骑着马,并肩走在大车旁,陆仪听着大车里时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嘴角一点一点往上翘起,心情一点一点轻松愉快起来。
    这几个月,他护卫着王爷,把江淮两浙诸府诸县走了两遍,他眼看着王爷的惮思竭虑,眼看着王爷瘦下去,这几个月,他几乎没见过王爷的笑脸……
    现在好了,总算回来了。
    “京城不怎么太平?”陆仪又凝神听了一会儿,轻松的挥了几下鞭子,看向郭胜,说起话来。
    “唐嫔失足淹死了,唐尚书乞骸骨的折子,皇上准了,唐家现在在京城的,只有唐家贤一个了,其余,”
    郭胜看着陆仪,带着一脸说不上来什么意味的笑,“唐嫔入宫后赶进京的那一支,连夜走的,逃难一样。”
    “唐家一向聪明。唐嫔失足淹死?自己死的?”陆仪一脸的的这简直太可笑了。
    “旨意上是这么说的,追封了贵妃。”郭胜转着马鞭,意态闲适。
    “冯杰现在怎么样?”陆仪问起了最关心的一件事。
    “顺顺当当。”郭胜将前几天早朝上的一幕简单说了,“……如今江娘娘禁足,不过,王妃说了,这事只是冯杰一面之辞,肯定没有真凭实据,不过这样就足够了。”
    “嗯。还有什么事吗?”陆仪看着郭胜问道。
    郭胜用马鞭挠了挠头,“还有几件小事,李家分好家了,二房李三爷,被江延世阉了个干净。”
    “什么?”陆仪差点呛着。
    “因为李三爷给太子送春宫图的事。”郭胜将李文林在东华门遇到皇上的事说了,“……李三爷被抬回家当天,江延世找了趟李二爷,说李三爷罪有应得,李二爷倒也算聪明,这事儿,李家就闷下了。”
    “王妃……”陆仪想问王妃知道吗,刚开了口就又咽了回去,王妃不可能不知道。
    “王妃说阉了对大家都好。”郭胜明白陆仪的意思,干笑了几声,“是安份多了,就是李二老爷夫妻两个,一天一场的跟李大老爷闹。”
    郭胜又用马鞭挠了几下头,“还有件事,李大老爷带了个小妾,小妾生了个儿子,李家七爷,带回来,这是小事,可这个儿子,是带回来那天,带到严夫人面前时,严夫人才知道她们家添了位七少爷。”
    陆仪呃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间,李大老爷不象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哪,唉,这事儿可真是!
    “严夫人贤惠。”郭胜挽了个鞭花挥出去。
    “王妃?”陆仪往又传出一阵笑声的车厢里努了努嘴。
    “这我不知道,这种事,王妃哪能跟我说?”郭胜明白陆仪的意思,“不过,听五爷说,严夫人好象有点儿生气,这事儿,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吧,你媳妇跟十七他媳妇往李府跑的勤,特别是这位七爷回来之后,这种内宅的事,我不知道。”
    “这真是。”陆仪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有件小事,莫涛江往李家找李大老爷说话,去过两趟了。五爷说,莫涛江替江延世请李大爷到他身边参赞,李大老爷没答应,说要守孝。”郭胜接着道。
    “李学璋胆子小,只怕是吓住了。”
    “吓住了是好事。”郭胜悠悠哉哉的甩着马鞭。
    车子里,秦王一样样历数了第二只箱子里的东西,“……这是我在太湖边上买的,也是辟邪的圣物,叫鱼精,胡磐石很信这个,和我说了一大通关于这个鱼精,哪一种鱼的鱼精最好,真是到处都是辟邪的圣物。”
    李夏从秦王手里拿过那一串白白的,象四方小石头一样的东西,闻了闻,嫌弃的扔到了箱子里,“腥得很,看样子,找辟邪的东西容易,找不能辟邪的东西只怕还要难些。”
    “江淮两浙一带,淫祠还是极其严重,隔个十里八里,几乎就有一样两样有神通的东西,五花八门,我甚至见过一个破柜子,一个羊头骨,那只羊头骨,我让凤哥儿安排人,半夜里偷偷拿走了,把四周的香灰什么的,也平了,谁知道,也就半个月,离的不远的一棵大柳树,又有了神通,烧香烧的把大柳树烤死了。”
    秦王一边说,一边苦笑摇头。
    “我阿娘当初在太原府的时候,最爱烧香,听说哪儿香火旺有神通,就一定得去,到横山县之后就少多了,到了高邮,就更少了,这些年,阿娘就是到大相国寺这些地方上香,也不怎么热情,不那么尽心了。
    人在困顿的时候,总希望能有人帮一把,没有人,就去求神,求了神,觉得神会帮助自己,这日子就有盼头,就好过一些了。”
    李夏从面前的东西堆里,随手挑着那些辟邪和祈福的东西,从前最难的那些时候,她就是这样,虔诚无比的求某一位神通,因为虔诚,她相信那位神通一定会帮助自己的,这日子,就有了盼头和依靠。
    “世人苦难。”秦王伸手揽在李夏肩上,另一只手拨着李夏挑出来的祈福辟邪之物,“很久以前,我也求过祈福的符牌,后来就不用了,我有了你。”
    “嗯。我也是。”李夏仰头看着秦王,突然探身在他唇上碰了下。
    秦王低头吻在李夏唇上,好一会儿才离开,低头看着面色绯红的李夏,“这几个月,第当累的很了,我就想一想这会儿,想一想见到你的时候,不能想多,想多了就太煎熬了。”
    “我天天想你,想你在做什么,阮家姐姐说,不能多想,想多了你就不能安心了。”李夏说着,笑起来,“我觉得陆将军肯定不得安心。”
    秦王笑的垂下头,额头抵在李夏额头上。
    第539章 姑奶奶们
    秦王车队已经离京城很近,再慢也慢不哪儿去了,午时前后,车队就已经能看到南熏门了。
    陆仪敲了敲车厢门,“王爷,到南熏门了。”
    “到家了。”在秦王答话之前,李夏笑容灿烂,先低呼了句,“我回家等你。”
    “好。”秦王依依不舍的松开李夏,李夏伸手拦住他,“人多,别出来。”
    秦王嗯了一声,伸手拦着帘子,看着李夏下了车。
    李夏一边往另一辆车上车,一边和可喜笑道:“把那两个箱子搬到我车上。”
    可喜利落的答应一声,和另一个小厮一起,将两个箱子搬到李夏车上。
    进了南熏门,秦王的车队沿着御街直奔宣德门,李夏的小车和十来个护卫,过了龙津桥,转个弯回去秦王府了。
    直到天近傍晚,秦王才回到府里。
    刚进二门,就看到李夏站在影壁后,指挥着几个小丫头,看到秦王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在等我?这是做什么?”秦王紧几步站到李夏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
    “挂你买回来的的那个辟邪家将啊,挂在那里好不好?”李夏指着正比划着的端砚。
    “真要挂起来?”秦王失笑出声。
    “那当然。”李夏答的爽脆愉快,秦王再次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挥端砚,“往边上一点,对,就这样,让一让,让你家王妃看看。”
    “很好,就这样。”李夏拍手赞成。
    韩尚宫垂手站在旁边,笑的颇有几分无奈,王妃把王爷带回来的那些粗糙不堪的东西,挂的到处都是,要是太后还在,他们两个也算有福气,太后不在了,说起来,也只有他们两个互相依靠支撑了。
    挂好辟邪的家将,李夏和秦王并肩往里,李夏先拉着他去看了那一对鹦鹉,再去看她刚让人栽上的果树,一直看遍了他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王府里的每一件变化,才回到正院
    隔了一天,严夫人打发老刘妈过来,问候秦王这一趟可顺顺当当,身体可好,顺便送了些庄子里新呈上来的新鲜果子。
    转达了严夫人的问候,老刘妈却半点要告退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往前凑了凑,李夏见她摆明一幅要好好说说话的样子,吩咐端砚给她搬了个小杌子过来,又沏了茶,端砚明了的悄悄屏退了屋内诸人,老刘妈三两句话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王妃不知道,我们大老爷新纳的那位陈姨娘,可真是个聪明人,又聪明又知礼,不愧是读过大书的,真是叫知书达礼。”
    李夏眉梢微挑,挪了挪坐正了些,凝神听着老刘妈的话。
    “别的不说,就说这晨昏定省吧,真是噢,从先老夫人算起,就没一个象她这么知礼的,一大清早,天还没亮了,她必定到了,不光她到了,她生的那位七爷必定也到了,这位七爷真是,天生不凡。”
    李夏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这请安,那可是正正经经的请安,一点儿不带打马虎眼儿的,必定要见了夫人,磕了头,就算不能近身侍候夫人洗漱用饭,那也得在廊下守着,那叫一个恭敬,真是一丁点儿不好都挑不出来。
    那位七爷也是,那份孝心,那么点儿孩子,我瞧着,从大爷到二爷到四爷再到七姑奶奶,全加一起,也不如他一个有孝心。
    天天一大早,陈姨娘带着七爷,不对,您瞧我这破嘴,人家陈姨娘说了,是侍候着七爷,先来给夫人请安,再去给大老爷请安,回头再到夫人这里侍候,这一回头啊,正正巧,就赶上了玉姐儿她们过来请安,照陈姨娘的话说,七爷粉妆玉砌仙童一般的孩子,谁见了都得爱到心眼里去。”
    “这请安请了几天了?从搬进二门就开始请安了?”李夏闲闲的问道。
    “那倒没有,搬进二门,足有大半个月,才知礼的呢。”老刘妈嘴角往下撇成了八字。
    “你们大老爷知道吗?他怎么说?”
    “知道,能不知道,当着大奶奶,二奶奶她们的面,夸陈姨娘知礼,七爷有孝心,夸了好些回了,陈姨娘那句,仙童一般的孩子,谁见了都得爱到心眼里去,陈姨娘说是大老爷的话呢。”老刘妈强忍着要啐一口的冲动。
    “大伯娘怎么样?请太医诊过平安脉没有?”
    “夫人气量大,还好,夫人一向不诊平安脉……”老刘妈话没说完,立刻转了口风,“王妃提醒的是,夫人可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不比当年,这平安脉也该诊起来了,我回去就跟夫人说说。
    不过,真要有什么不好,这侍疾不侍疾的,非得在廊下尽孝心不走,大老爷又是张嘴就夸的,这事儿……”
    老刘妈一会儿功夫,四周圈都想一遍了。
    “七姐姐得信儿早,急着回京城,一路上赶得紧,日夜兼程,这两天就能到京城了。”李夏岔开话题,顿了顿,接着笑道:“你和大伯娘说一声,再告诉大伯娘,别担心七姐姐,她一路坐船过来,日夜兼不兼程的,累也累不着她。”
    “七姑奶奶要回来了,真是阿弥陀佛,夫人最疼七姑奶奶,七姑奶奶又最会劝人,等七姑奶奶回来,劝上几回,夫人就能好些了,阿弥陀佛。”
    老刘妈喜不自胜,连声念佛。
    果然,两天后,李文楠带着女儿如意,到了京城,隔天,李夏陪散了早朝的秦王吃了早饭,秦王往城外查看春耕,李夏带着端砚,往李府过去。
    今天李文楠回娘家,她和姐姐,还有梅姐儿她们约好了,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