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一卷,姜长焕恭恭敬敬地问:“那臣是北镇抚司的,这个,合规矩么?”
元和帝一顿,旋即道:“你是锦衣卫的。”他心里还膈应着,不大想把姜长焕再调到眼前来,眼下估且一用。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姜长焕只当不知道跟元和帝之间的“恩怨”,依旧做一个毕恭毕敬,又为叔叔着想的好侄子,继续满是关切地问:“可是皇子只有五(虚)岁,并不曾经过这样的阵仗,从宫里到京外,路途漫漫,皇子能支持得住么?”
元和帝并不认为有什么场面是他儿子撑不下来了,大手一挥:“怕什么?自有保姆、宦官照顾他。”
姜长焕欢欢喜喜地道:“那便好。我小的时候可淘气啦,又胖,总是坐不住的。果然是皇子,就是不一样。那我就不用准备什么吃的玩的好叫他坐稳了。赶明儿都穿礼服么?”
这个提醒很及时,场合是严肃的,若是代天子亲迎,服装上头就得讲究些。二皇子还小,又没分封,礼服也是个问题。哪怕礼服的问题解决了,他穿这么一身行头,能不能支持得住,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如果二皇子衣着上太随意了,叫叶国公看着了,印象会更加糟糕的。再说淘气,再偏心自己的儿子,元和帝也知道“活泼可爱”的儿子离“乖巧”差着八个筋斗云的距离。
元和帝严肃了起来,主动问道:“你小时候有多淘气?有多胖?”
姜长焕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腼腆地说:“那个,不如皇子肥壮,也没他活泼。我哥耐性不好,他揍我来的……又不是我乐意的,大热的天儿,坐那儿一身的汗,还不如动一动,有风,凉快。”
元和帝的脸色变差了,这真是一个实际的问题。姜长焕弯了弯嘴角,他就知道!到时候,他还需要多做些准备,以确保能够达成目标。不过不急,他还得在宫里住两天的,有的是机会。现在只盼着二皇子不是个窝里横,窝外怂,那就好。以姜家人的脾性,吴贵妃的横蛮,他怂的机率并不大。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就被吴贵妃给请了去——元和帝也在。吴贵妃是得了元和帝的指示,要把儿子给收拾好。听说是姜长焕的建议,她居然没有疑心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头。总之,皇帝带来的人,她相信就是了。被皇后养了好几年的姜长焕,一定是向皇帝投了诚。
吴贵妃抱着儿子,很认真地向姜长焕请教了一些问题,比如他小时候都是怎么老实的。姜长焕也带着少年人的腼腆答道:“我哥会揍我。”
吴贵妃哪舍得揍儿子呢?小心地问:“还真打啊?吓唬一下行不行?”
姜长焕一脸地莫名其妙:“他都揍完十几年了,现在不用吓唬啦。”
吴贵妃锲而不舍地追问:“除了这个呢?要怎么才能安静?”
姜长焕道:“有好吃好玩儿的吧。”
这个可以有!
吴贵妃放心了,那就哄儿子开心就好。然后才对姜长焕殷殷托付,请他照看好儿子。姜长焕笑道:“皇子有保姆看着,我也不大会带孩子,扮个黑脸还是行的。实在不行,我吓唬吓唬他,您别记恨就成。我怕您那儿的人吓不住他。”
吴贵妃正犹豫着,她怀里的儿子坐不住了。这是个小胖子,吴贵妃也不太瘦,八月的天儿,半下午正热的时候,小胖子坐不住了,挣扎着就起来,吴贵妃都抱不住他。吴贵妃身边的心腹老宦官来接他,被他啪一巴掌糊到了脸上,响脆。直到保姆拿来了他喜欢的玩具——一柄木剑,他接过来横砍竖砍,才不打人了。
吴贵妃郑重地对姜长焕道:“那就拜托你了。”
元和帝心道,二郎倒是体贴周到,示意保姆拿蒸酥酪来给儿子吃。果然,这孩子扔了木剑就抱着酥酪碗不松手,还让保姆快点喂他。
元和帝点点头:“不错,还是得这样。”
姜长焕心里笑翻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呢。理理衣摆,从容告退,打算回去睡个好觉,等着看这蠢小子出丑。
人总是这样,自己熊的时候觉得痛快,遇到别人熊,就忍不住手痒了。看这熊熊的一家三口,姜长焕一点坑了他们的心理负担都没有。走到门口还回头好心地建议:“多让他穿穿礼服啊,不然到时候不适应,该哭闹了。”
这个建议更贴心了。
姜长焕唇边带着一抹笑,去给叶皇后问安。那边吴贵妃开始折腾儿子,为了做太子,吃点苦算什么?一层一层的衣服穿上,脑袋上还扣个大帽子。孩子本来就胖,不爱受束缚,这么一打扮,开始还蛮新鲜,时间长了,就不行了。吴贵妃认真算着时辰,这孩子顶多能撑两刻就开始要撕衣服了。
如是数日,真小胖子,见着那一套衣服就开始暴躁,一点也没有辜负身上的姜家的血统。但是在吴贵妃的*之下,他还能绷得住,一旦离了吴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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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长焕的坏心眼儿还不止这些。
到了郊迎仪式当日,姜长焕准时来接人。吴贵妃亲眼看着儿子含着饴糖抱着酥酪登舆,一直止送他出了宫门。并不知道姜长焕一直冷着脸看这个小胖子,将这胖子吓得拼命吃东西。没被他凶狠地吓哭,小胖子已经是很有种了,为平复心情,他吃了许多酥酪。
小胖子通常喜欢吃甜食,酥酪里放了许多糖,这是宫里不用打听就知道的事儿。太甜了,小胖子吃得有点渴,忍不住要水喝。姜长焕继续瞪他,让他老实:“别喝了,喝多了可没地儿给你方便。”小胖子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宫里谁敢这么对他?一开始是因为有父母的叮嘱,姜长焕的气场也很吓人,现在渴得要命,他再不顾及这些了。
两腿乱蹬:“我要喝水我要喝水,你要渴死我啊,你要渴死我!”
姜长焕不为所动。元和帝派来了司礼监的大太监也从旁说话,姜长焕似乎是拧上了,就是不给。还是大太监强行给了一大壶水,不给不行啊,这小子要闹翻天了。姜长焕冷冷地道:“不许多喝,略喝一口解渴,回宫再喝。”小胖子特别得意,一杯一杯接着喝,不再闹了。
保姆等人随时伺候,都松了一口气。正以为一切顺利,自己伺候的小主子迈出了通向东宫重要的一步的时候,小胖子开始尿急。
姜长焕皱眉道:“不要闹脾气!这事儿尿遁不了,别耽误了正事。”
小胖子是真的想尿,一面站在座儿上捶打着宦官,一面对姜长焕道:“你出去、你出去、你出去……”
姜长焕从善如流地出去了,心说,你裹着这几层衣裳,脱不完的就得尿了,我出去了你也得尿裤子。而且,他这几天给小胖子的压力也够大的了,他一走,绷了这许久的胖子,他还得闹!
果不其然,保姆还没帮他把衣裳解开,他就控制不住了,保姆摸了一手湿,液体还滴滴哒哒落到了座垫子上,二皇子哭了起来。
姜长焕心里要笑疯了,脸却黑得像锅底,飞速转了回来,进来就把小胖子的嘴巴给捂上了,骂保姆:“这个时候哭,你是要皇子丢脸么?都不许说出去!快拿替换的衣裳来。”
对不起,没准备啊……
谁也想不到都五岁了,他还会出这个事儿啊,在宫里的时候,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小胖子在他手底下挣扎得脸都红了,两条腿直踢。姜长焕也不嫌脏,扯下斗篷来将小胖子一裹:“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去了吧。这样子下去,有失体统,要被御史参的!”
保姆等人都傻眼了,连元和帝派来的司礼监大太监都傻了:“这一长串的仪仗,怎么办?都说了是代天子亲迎了啊!”
姜长焕道:“难道要等着被御史参上一本么?”
当然不行啊!
姜长焕果断地道:“我带着皇子火速回宫,你们……就说……这是天子派了仪仗来,许他们乘着觐见的。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别犹豫了,这都出城门儿了。真要皇子这么样子出去见人?”
说着,火速把胖子裹成个球,跳下舆来,策马飞奔回了宫里。这一路上故意裹紧了小胖子的下半身,让斗篷里露出小胖子一个脑子半拉身子,随着出行的大臣、围观的群众……都知道他把皇子硬劫回宫里了。惊骇有之,赞叹亦有之。都以为他很有种地当场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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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二十里,大军已经停驻,等着“皇子郊迎”呢。叶国公心中不快,却什么都没说,姜长炀一直黑着脸,这二年就没开过脸,根本不知道他弟做了什么好事。
姜长焕一气奔回了宫门口,守门侍卫惊呆了:“二郎不是护送……咦?这……”这肉球的衣服好眼熟!他们没见过这胖子,但是对仪制还是熟悉的,能穿这一身的小胖子,一定是吴贵妃那个宝贝儿子啊,这会儿郊迎的仪式还没开始吧?
姜长焕道:“来不及细说了,我要面圣。”
到这个份儿上了,也没人敢耽误了,再查他腰牌什么的。
元和帝听说姜长焕抱着他儿子回来了,也难得地惊掉了下巴:“宣!他这是怎么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姜长焕就没想把这事儿给办好。一路是捂着小胖子的嘴巴过来的,见了元和帝,头一句话就是:“他尿裤子了,刚到城门口儿,赶紧拿干衣裳换上,我再给送回去。大军离城二十里呢,没敢让仪仗停,我告诉他们,要是我没赶上,就说车架是您赏给国公乘着进宫来的。”
说完,松开了小胖子的手,小胖子可算见着亲人了,向他爹哭诉:“这人坏,他不让我喝水!”
姜长焕心里给他比了个拇指。
元和帝又惊又怒,问姜长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长焕不及回答,又有跟随追过来的锦衣卫回来复命了。大家七拼八凑,姜长焕主讲,终于将事情给“还原”了。总之姜长焕尽心尽力,一切都是天意。真要怪,元和帝自己就找到了一个该埋怨的人:“这群死奴才!”在胖儿子的怒吼中下令,将司礼监大太监打发去守陵了。
姜长焕又伸手捂住了胖子的嘴,世界终于安静了:“圣上,快给皇子换衣服,赶紧我再给送回去。”
元和帝只得命人带儿子去换衣裳,又下令封口。
姜长焕还极体贴地道:“这事儿我叫他们闭嘴了,传出去可不好听,有什么事儿,就赖我身上得了。谁都别说出去,就当我突发奇想,把皇子抱回宫里来了。”真是太体贴了!
又一件脱离掌控的事情,令元和帝愤怒已极,他儿子还不肯合作,哭哭啼啼地被抱走了。元和帝再不讲理,也是有针对的,姜长焕在他这里的记录还算不错,表现也可圈可点,他还安慰了姜长焕两句:“你做得不错。”
姜长焕诚惶诚恐:“臣还是没想到,小孩子是要换衣裳的。时日太久,不记得小时候的尴尬事儿了。”
小胖子的衣裳在吴贵妃那里,为了保密,不让小胖子过去,派人去取了衣服,回来给他穿。小胖子极度不配合,一个劲儿嚷着姜长焕不给他水喝,被元和帝怒骂:“喝喝喝!你还知道什么?”才吓得抽抽答答地不敢叫嚷了。
等他换完衣服,远远地已经听到了奏乐——大军开始进城了,这个时候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真是姜长焕的神队友。
元和帝只好按照姜长焕准备的说辞,将这件事情当成姜长焕的个人行为。还挺歉疚地对姜长焕道:“你也换身衣裳,等会好见你哥哥。”
姜长焕一脸“艾玛没办好领导交待的任务”的表情退了出去,低头疾走,跑到锦衣卫值班的地方,借了件斗篷穿上。等他哥回来入宫面圣。面对同僚们的诸多问题,姜长焕都是一笑而过:“略出了点岔子,现在没事儿了。甭打听这件事儿了,上头不乐意叫人知道。”出了这事儿,保姆宦官得彻底大换,吴贵妃的脾性,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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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付完了同僚,姜长焕又一脸严肃地到了御前。元和帝已经调整了表情,面带微笑地准备见大舅子和大侄子了。虽然儿子今天表现欠佳,念在他年纪小,也是有情可原的。更重要的是,他宠爱次子的亲妈,十分不愿意让王才人的儿子做太子——总觉得这女人神神叨叨的,不像好人。还是要拉拢这两个人,为他立储的事情出一把力的。
姜长炀原本得到的消息,是他弟弟会出现,结果连兄弟一根头发都没见着,他的眼神已经很不善了。心里对弟弟有愧,当时把年幼的弟弟丢上了未知的旅程,顶替了原本属于他的任务,已经是很不对了。更让他愧疚的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回去,依旧会把弟弟塞给那个小姑娘。现在不让他第一眼看到弟弟,姜长炀很不开心。
并且,作为一个正常时期智商一直在线上的人,他已经嗅到了某些阴谋的味道。
叶国公对京城局势的了解只比他深、不比他浅,见姜长焕与皇子都没有出现,提醒了姜长炀一声:“这车,还是不要坐了,我看事情不大对。”
姜长炀也板着脸:“一定出事了。”要让我知道是谁坑了我弟,我弄死他!
没人坑他弟,他弟把皇帝给坑了一把,皇帝还觉得他弟是个好人,陛见时还将他弟带到了身边。他弟也是个人才,满面的忠厚样儿,让元和帝不得不抽空安抚了好几句,暂时忘了就是这货拱了自己相中的白菜。
姜长焕百忙之中对哥哥比了个手势,姜长炀差点跳起来揍他:小王八蛋,你死性不改!你又淘气!
压着火气,姜长炀严肃认真地回答了元和帝的种种问题,带着一脸的情伤,忧郁得让人不好意思当场给他再派新任务。叶国公就成了元和帝的主攻对象,叶国公狡猾得很,一句实话也不提,只说前线将士的辛苦。元和帝夸他,他就说姜长炀才是后生可畏。元和帝说,自己和皇后、贵妃都很担心他,叶国公就说:“臣也很想念娘娘,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也没吃过苦。这回出征,叫她这么担心,我也很过意不去。”并不接吴贵妃什么事儿。
一个滑不留手,一个死气沉沉,元和帝这饭吃得也膈应,还得将戏演下去。叶国公老狐狸,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他便狠赞姜长炀。姜长炀似乎也很感动,却又感叹:“男人丈夫,不能保护妻子,不敢当陛下夸赞。”
此语极合元和帝的心意:“没错,不能令妻儿过得称心,还叫什么男人?”他这是代入了吴妃和儿子了。听得叶国公心里极不是滋味。
姜长炀对着皇帝,终于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疲惫的笑来:“是啊。”搞得他弟担心得决定晚两天再跟他谈心。
岂料领完了宴,他就被他哥给揪回家“好好谈一谈”了。
姜长焕觉得自己无辜又冤枉:“我怎么啦?”
姜长炀冷笑道:“说吧,今天的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姜长焕震惊了:“哥,别冤枉好人呐,我是在帮背黑锅!”
“呸!叶国公认得出来,那一圈子里里外外,不是圣上的人,就是吴妃的亲信,就你一个外人。出了事儿,不是你,又是谁?你当我是瞎的?还是当旁人是瞎的?”
“可圣上觉得我是自己人呐!”没错,元和帝就是这么自信!哪怕把半大小子丢给皇后教导了,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姜长焕得承他的情。
他哥笑得比他还冷:“你这是在弄险,你知道么?一个弄不好,你两面都不讨好!既要遭圣上厌弃,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你已经做了吴妃的走狗!先回家,不许跟爹娘说这件事情。明天备下礼,去你岳父家里拜访!我要见见你媳妇儿,她比你靠谱。”
【卧槽!你个半路丢下弟弟的家伙还有资格说“靠谱”两个字吗?】姜长焕腹诽着,被他哥一路提回了家。
☆、第93章 平地起波澜
互相认为对方极度不靠谱的弟兄俩,一路磕磕绊绊地往家里走。他们的亲爹姜正清也在领宴的人群里,平白为儿子担了一整天的心。连长子平安归来的喜悦,都因为今天的变故被冲淡了不少。路上不上说话的好场所,姜正清对两个越发管不住的儿子横了一眼:“都与我回家去!”
老实人发火,一般人不敢去惹,想阻拦的人也在姜长炀的黑脸之下退却了。气场是个很怪的东西,他不像外貌可以简单直白地描摩,遇到生气中的姜长炀,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就是颈后一凉,仿佛看到了阎王。虽然大家也不知道阎王长什么样子。
出了宫门,姜长炀便站住了脚,黑着一张脸等简氏出来,将简氏扶上了车,一路护送着母亲回家。
简氏这一天十分开心,没人告诉他郊迎出了问题。前两天还在担心小儿子被扣宫里,不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今天一看,从太后到皇后,人人开怀,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简氏放心地应酬着,还跟同样进宫领宴的罗老太太、韩燕娘婆媳俩聊了一会儿天,又应付了一群有意跟她做亲家的贵妇人,略带微醺地出来了。
至于不高兴的吴贵妃,谁又在乎呢?
简氏有些兴奋,根本不会在乎吴贵妃的心情——要不是你,至于让我儿子为难么?你不开心正好。为此,简氏多喝了两盅小酒,宴散之后还有点头晕。出来之后,遇到丈夫儿子,伸手摸摸长子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她安心了,哽咽着说一句:“可算是回来了。”就被长子塞进了车里。
一路无言,直到归家。
简氏是个合格的主母,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为了迎接长子归来,特地将他的住所重又打扫了一回,被褥是新晒的,家俱是新打的,桌上的茶是温的、盘里的果蔬是新鲜的,碟子里的糕饼是入宫前才出炉的。灶上温着醒酒汤,锅里煮着暖胃的粥,连沐浴的热水都烧好了。
姜长炀未及解甲,先将父母扶到上座,退后三步,也不用拜垫,直接跪在了清凉的地砖上,给父母叩头。姜正清的严肃脸也绷不住了,简氏拿帕子盖住了眼,嘤嘤地哭了:“可算是回来了,以后都不再受这个罪了。官儿哪有那么好当的啊?往后都在家里安心过日子,你们的俸禄都比以前多了,不用再拼命了,啊?”沾光的姜长焕都有田宅赏赐,立功的姜长炀得到的只多不少。
姜长炀心说,以后不拼命了,还得拼脑子,我弟脑子不大够用,我还是得操心呐!口上一派和气地答道:“咱以后都不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