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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进宫(求收藏,求推荐)
    公孙鞅是个不紧不慢,却从来不会给人感觉故意拖沓的人。他准点赶到食肆,因为穷……这很无奈,出门没有贵族们外出必备的轺车,装不出大尾巴狼的优越感来。其实也不是没有,就是从老家赶来帝丘的时候,车毂,贯轴都坏了,他没钱修而已。他倒是有一头驴子,只不过不好意思在帝丘骑行。陪着边子白一起朝着卫国宫殿的后门走去。
    为什么要走后门呢?
    做人不该堂堂正正吗?
    走前门啊!
    可谁让他们没车,走路也是很累的好不好?加上时间紧任务重,边子白刚提议,就被公孙鞅赞同了。当然,公孙鞅是不会主动提出抄近路的建议的。总的来说,他和卫国几乎所有的贵族都一样,有一个让人很无奈的通病,固执。固执到骨子里的毛病,这已经不是什么缺点,而是成为卫人身体中的一部分了。好在公孙鞅有一个优点,边子白刚接触整个人就感觉到了,这家伙虽然很固执,但自以为很讲义气。
    卫公的私人厨房没什么太显著的特点,就是大一点,宽敞一点,忙碌的庖厨多一些。
    庖丁竟然是个官?
    边子白就算是有备而来,还是被自己孤陋寡闻而惊呆了。不仅如此,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楚国会削减官员之后立刻焕发出超强的战斗力。就卫国宫廷后厨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地方,官员不下十个。
    切肉的主管官员叫庖丁。
    调酱的官员叫酱丁。
    甚至还有主管主食和副食的官员好几个,有管贴饼子的,有管糊糊的(小米磨成粉制成的面糊,有调理肠胃的效果),甚至还有管粥的都是个官。而且一下子分开来有两个粥官,为什么要两个,一个管稀粥,一个管厚粥,简直让人无语,连熬粥的都能当官,边子白觉得自己在卫国应该是上卿的命啊!
    不仅如此,酒宴上还有管切肉的、管肉酱的、管蒸饼的、炸鱼的(周礼中就有的烹饪方法)、更古怪的是还有制作豆饼的小吏。简直让人无语,因为豆饼已经没人吃了,每次他做好的豆饼最后都便宜了宫里的猪狗。
    酒令不是用来划拳的,而是大官,果令也是大官,两人的品级和在外的县令是一个级别,三百石。想想都可怕,一个管酿酒,而且供应宗庙和宫廷的使用;另外一个管种果树摘果子,收获也是供应宗庙和宫廷用度。
    公孙鞅还在感慨:“周之礼,浩瀚不知其徼。”意思就是《周礼》伟大到天上去了,简直就是无边无际的存在。这和孔子感慨:“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边子白真没有想过举办一个连粥都要上双份,一份厚实的,一份清汤寡水的宴会啊!(这还是周礼宴会的保留节目,周公旦太闲了,这种事他都管?)
    对着后厨的大门,边子白喘着粗气,他发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事实,在这个时代举办一场宴会,他恐怕搞不定。
    都说华夏人喜欢吃,吃好的,吃到极致的美食,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就从《周礼》这部礼仪百科全书里面,就能一探究竟。连做饭的都要分这么精细,没道理后世的华夏人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吃货群体。而《周礼》是周公编著的,作为被儒家推上神坛的圣人,他留下了自己是一个大吃货的最大证据。
    “公孙兄,借一步说话。”
    “君子……”
    “别扯你的君子了。我问你,距离宴会举办还有几天。”边子白粗暴地打断了公孙鞅唧唧歪歪地絮叨,显得非常有攻击性。
    公孙鞅这才正色道:“八九天吧!”
    “准备的食材够吗?”
    “大部分都够了,有些比较难办。”公孙鞅蹙眉道,按照大型地祭祀宴飨来筹办,需要很多卫国已经没有的食材,比如说鹿肉。因为平日里的祭祀,尤其是大型祭祀活动都有相应的活动。比如说狩猎之后祭祀战争和先祖功绩的宴飨。
    显然,临时准备已经办不到了。
    只能化繁为简,要不然宴会开始后肯定抓瞎。再者说了,这次宴会的主题是没有主题,是卫公一拍脑袋临时想出来的,在礼仪上简便一些,也没有关系。公孙鞅有点为难,但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躬身对装扮地如同大公鸡的宦官丁祇请示:“还请禀告主君,此时难全。”
    “等着!”丁祇在宫殿里和在帝丘城街头是完全两个人,冰霜覆脸,阴沉毫无生气的迟暮,却时刻睁着他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见卫公很容易,别说卫公了,在先秦时代,想要见到一国之君的愿望真的不算太难。就算是一个商人,只要送钱送对了地方,一样能够见到国君。当下,诸侯国中称王的也就是楚王,而且楚国的王爵是不被任何一个诸侯国认可的,是自封的,还落下一个楚国蛮子的印象。天下共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周王。而要见到周王就更容易了,只要有表达送钱的意愿,这位天下共主会表现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热情。
    在宫殿的一座偏殿里,边子白见到了卫公。
    长髯,这是年纪的关系,男子而立之后蓄须,是这个时代男性成熟的特征。长相倒是不错,慈眉善目的年纪看着有六十多了,一眼望去,还真有点贵气逼人的错觉。
    “边子白!”
    “公孙鞅!”
    “拜见主君!”
    “拜见卫公!”
    ……
    卫公抬头虚空扶了一下,就两个小子,还不至于让他倒履相迎的地步,甚至起身礼贤下士都对他来说不符合规矩。太重视年轻人,对于主君来说并非是好事。因为老臣子们会担忧,主君喜新厌旧。
    当臣子的,虽说一个个都是男人,老奸巨猾之辈。可实际上,在朝堂上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法之辈,主君的信任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条件,争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手段有高有低,可性质和后宫嫔妃争宠是一个道理。也有少数者持才傲物,可真有本事,当主君的也只能有气憋着,有怒压着。比如说管仲相齐的时候,桓公的做法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管仲决定的事,桓公不提罢了。
    “两个不错的年轻人啊!”
    卫公姬训现在心里有了一个判断,公孙鞅是公族子弟,和卫公沾亲带故。长相出众会让卫公多少有点欣慰,只有公族人才辈出,卫国还有希望。至于边子白?卫公绝对是带着好奇的眼神去看待的,一个来历不明,手段不拘一格,还屡屡出新的小子,想要让人忽视都难啊!
    “坐吧,随意些。”
    丁祇低眉顺眼地地站到了卫公地身后,这位在外如同魔鬼一样的老太监,一眨眼,变成了一直老斑鸠,仿佛这辈子都已经过去,出来发抖迷糊之外,人生没有第三种打开方式。
    “两位都来帝丘不久,可有所感有所悟?”
    卫公的话不过是客套,没有想要专门大谈边子白来历的意思,更没有想要让公孙之族的人加以评论。既然是客套,卫公姬训是没有打算在卫国的风貌上掰扯下去,按照他的想法,因该很快就说了筹备到宴会的事上。
    “高城大邑,民风淳朴,物产丰饶,扼中原而窥天下,非雄主不能守也!”
    公孙鞅很不讨喜,一开口就将卫公架住了,卫公是雄主吗?恐怕不是,可帝丘是天下雄城的概念倒不是胡说八道。卫国也就是没有齐国、魏国、赵国这些国家的诸侯地位,导致于卫国的都城名气不如这几个国家的都城响亮。可真要说富足的话,帝丘一点也不比这些城市差。
    按理说,这样的城市不该让卫国这等弱国拥有。可奇怪的是卫国还在帝丘这个地方挣扎了六七百年了。要是换一个国君,或许不会因为公孙鞅的一句话而心存芥蒂,可卫公不一样啊!这位被讽刺多年,加上他的叔叔,哥哥,爷爷们都是在冷嘲热讽中渡过的国君生涯,耳濡目染之下早就有点神经质了,稍微有点刺耳的话,都能想到自己被小看了。于是乎,卫公对公孙鞅的感觉就更差了。
    不说别的,水运和陆运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手工业发达,纺织业、制陶业、冶金这些支柱产业的技术水平在诸侯国之中也是最拔尖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军队太弱,以至于卫国的国土越来越小。
    卫公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下,不去搭理公孙鞅了,那点亲戚的亲近感,被穷亲戚的土腥味给熏没了,留下只有厌恶。可公孙鞅呢,怡然自得地品鉴着宫廷茶汤,这是一种加入了花和其他各种佐料的茶汤,唯独没有茶叶。吃起来,和擂茶差不多,能用筷子吃,也能用调羹。属于既不能解渴,也不能吃饱的玩意,最为的好处就是口齿留香。
    边子白显然要比公孙鞅懂事多了,他没办法摆出一副天老大,地老二,老子只能排老三的臭架子来恶心卫公。战国两百余年,任何一个诸侯国想要统一华夏都是难上加难,可要当拆白党却容易的很。
    他可没有心思往来在诸侯之间,推销自己的才华,先找一个士大夫投靠,成为其门客,然后等待需要的时候,极力表现。运气好,几年之后或许能平步青云,运气不好呢?
    老到无法动弹的时候,还碌碌无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做一个商人罢了。
    战国时代,对商人这个群体还算优待,甚至有些大商人拥有的武装连国君都要忌惮。当然除了变法之后的秦国之外,可眼下秦国还没有变法,对商人的渴望比其他诸侯更强烈。更何况,秦国的法律是对自己的秦人做商人限制颇多,对于其他诸侯国的商人,却是另外一套政策。
    边子白想了想,看卫公似乎不悦,于是决定长话短说,就说了两个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