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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
    森予将视线落在远处的水库边,因为那里站着几个人,有恃无恐的朝这里张望着。
    林葳走到他身边,说:看样子,你有新的发现。
    森予没去看他,继续观察着,漠然开口:的确有发现说着,他微微侧身,垂下眼帘看着林葳。
    我发现,林葳先生今天学会了自我介绍。
    原本只是他无意识的开了口,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却被森予无故放大。被他这么一提醒,林葳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低下了头。
    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森予淡然一笑,是吗。不过,林葳先生今天和平常不一样。这样的林葳先生,很容易让人产生兴趣。
    说着,他朝水库方向走去。
    此处的水库从建立初期算起已有四五十年了,依稀能看到布满青苔的石头台阶,这些岩石阶是几十年前劳动人民的成果,上面的石纹都是一斧一杵砸出开的。石阶上「附着」着厚重的泥石,是日积月累、岁月沉淀的痕迹。而水库上方的水泥大坝却是前两年重新整修过的,上面刻着向阳水库四个巨型大字。重塑的水泥台阶与年代久远用巨石人工凿出的台阶相比之下,相形见绌。更像是临时的插足者,格格不入。
    虽然林葳暂时还不知道森予来这儿的目的,他倒是学聪明了,安静的走在森予前面。此时两人脚下正好是岩阶,林葳下脚时一个没留意擦滑了,身体顺势朝岩阶下扑过去。林葳反倒是一点也不怕,脸上竟然找到不到一丝惊恐。
    摔下去,无非就是一个头破血流而已。
    不幸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似他预想的那般,他的身体被一双手拉了回来。拉他的人,不是森于又会是谁。
    好像也跟他预想的一样。
    转身之际,林葳的脸上已浮现出一抹惊魂未定的神色。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森予揪住了他的外套,他定了定心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揪乱的衣服。
    谢谢。
    森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小心点,林葳先生要是从这里摔下去,我会很困扰。
    说完,他面无表情绕过林葳,走在了前面。
    水库四周都矗立着醒目的禁止垂钓的提示牌,但根据晏城市每年溺亡人数的统计,数据表明百分之八十五的意外溺亡者都是死在了向阳水库那看似波光粼粼的水波之下。死在这随处可见的禁止游泳以及禁止垂钓的警示牌圈起的天然湖中。
    就连此时,依旧能看到几个人在水库边上垂钓。
    森予走到一个正坐在大坝边垂钓地男人身边。
    就是这个位置。
    那男人闻声抬头看了森予一眼,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小兄弟,这位置可不好坐,我每天凌晨四点就来,晚了一会就被别人抢去了。
    林葳站在一边,转身顺着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方向看过去。很快便明白了森予话中的意思。
    即便此时天色已接近昏暗,若是站在此处去看发现焚烧物的位置,则是一览无余。再偏离一点,就会被树木遮挡。
    林葳心想:凶手不会公然选择在白天来这焚烧受害者的衣物,肯定会选在在晚上人少的时候。可要是在晚上,这里
    想到这里,林葳垂眸的一个动作不经意瞥见了垂钓男子包里的手电筒。这种手电筒不是一般的手电筒,根据外观可看出是个人改装而成的,使用的是氙气灯珠,这是夜钓专用的一种手电筒。他恍然。
    下一秒,心领神会的看了森予一眼,竟发现森予也在注视着自己。
    ......
    森予开口:看样子您今晚打算在这里夜钓。
    那男人连着坐了一天,也找不到人说话,轻而易举的就被森予打开了话匣子。他指了指周围一圈,道:看到没,现在剩下的这些人全是打算夜钓的。对我们这些爱钓鱼的人来说,夜钓才有意思。
    说罢,那中年男人话锋一转。哎,小兄弟,你们刚才是从山林那边来的,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还来警察了
    说着,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出了事?
    在晏城当地,出了事同死了人意思一样。
    森予没有回答他,却做出一副让他自行领会的神情。那男人看着有点急,便说:我就知道出事了,那天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葳很擅长抓重点,他问:那天?您指的是哪天?
    男人刚要开口,又将话头压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看林葳,又看看森予,突然生出了一丝戒备。看他二人穿着,不像是来野钓或者爬山的。尤其是森予,一身西装,英俊修长,同这一片野外显然是格格不入。再看看林葳,个头虽然不及森予,整张脸也不是完全暴露在外,仅凭轮廓,也能看得出十分英俊。
    中年男人脑筋一转,就有了想法。他开口问林葳,你们是不是便衣警察?
    林葳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现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警方正试图寻找线索,要是你能提供任何有价值地线索,警方一定会给予奖励。
    他停下,看向森予,接着道:对么?森警官。
    森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葳,片刻才开口。林警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一唱一和,男人本就藏着话想倾吐出来,一听有奖励,兴致颇盛。他道:我还真的有线索,我主要是想给警方提供线索才说的。
    林葳向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像您这样的热心市民现在不多了。
    嘿嘿,哪里。我只是想将我看到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们。我记得是二十二十几号来着
    森予突然插话,二十二号。
    男人一脸恍然,对!就是二十二号那晚,我跟平时一样,来这里夜钓。那天凌晨大概一点多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汽车引擎声,那声音就是从山林那片传来的。我就站起来,往那边瞅了会,果然发现两束光,是汽车大灯。我寻思着可能是来野外干事的情侣,也就没在意。结果没几分钟,那里突然就着火了。
    着火?
    对,是着火了。好像是在烧东西,一开始我猜是野外露营的小年轻生的火堆。因为这片经常有人来露营,全是一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小姑娘的。但那火光还挺强的,隔的那么远我都能看到火花。我当时还用我这手电筒照了一照,你们猜猜我照到了什么?
    林葳脸上露出迫不及待地神情,语气却平淡,照到什么了?
    男人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我照到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我很肯定是一个男人。
    森予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人好像也发现我了,那堆火还在烧着,他就立刻上了车,看那动作身影就是一个男人。当时还有几个人也在这里夜钓,他们肯定也看到那辆车开走了。
    男人随后又道:不过,那车开走没一会儿,又开回来了。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又重新开走了。
    森予认真的听着,深邃又邪气的眼眸难得清明。
    你们说凌晨一点多不睡觉,开车到这种荒郊野外的烧东西,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干啥好事,我猜肯定是想毁尸灭迹。
    他的话刚说完,鱼漂上下的浮动有了动静,男人倏地起身收杆,一条野鱼被强行拽出了水面,开启了它沦为刀俎鱼肉的新旅程。
    林葳此时此刻脑子里没有其他思绪,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只塑料桶里。那只桶里装着男人一天的收获,他注意到其中的一条鱼,鱼嘴被鱼钩扯烂,淡红色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最后又同水混合在一起。那些鱼就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争食着仅存的一点空间和氧气。
    卑微的生命往往就是这样不堪一击,他们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低贱气味,稍微比他们强一点的人都能闻到。可有时候,卑微的生命却又能很快适应混乱肮脏的环境,他们身上仿佛与生俱来就吸附着一种顽强。就连强者都无法比拟的顽强。
    林葳的嘴角不禁勾起,那笑容血淋淋的。
    第22章 浮尸二十二
    男人换成一副讨好的口吻,问:警察同志,我已经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你们了。那个奖励有多少啊?
    林葳抬眸看着他,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
    男人挠了挠头,悻悻道:嘿嘿,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去晏城市局,找陆凌风。
    森予莫名其妙的丢下了这句话,转身便往大坝上走。
    林葳朝男子微笑,那笑容仿佛一尘不染,抬步跟上了森予。
    森予突然开口问:林葳先生对钓鱼很感兴趣?
    林葳不假思索回道:是。下次一起?
    森予:好,如果下次你还愿意的话。
    昏暗的天色下,两个人的背影一左一右,像是两道平行的深渊。
    *
    回去的路上,换成了林葳开车,森予则是坐在副驾驶上摆弄手机,眉宇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怀疑凶手不是乔津国?
    林葳一语中的。
    森予抬起眼帘,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
    林葳眼睛看着前方,继续道:在审讯室里看到乔津国的时候,我就看出他的冷静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森予道:不错,人要是做了违心的事,一旦有人提及,大脑接收到熟悉的信息,通常情况下,会不自觉地会产生画面,即便是很好地控制住了,但零点七八内,人面部还是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于是会有一个极为短暂的注意力不集中状态。通常处于这种状态下,人眼中的焦距会涣散。相反的,人的大脑在接受到新的、陌生的信息时,眉头会不自觉地微蹙起,这也是大脑正在消化信息的一个信号。当警务人员屡次向乔津国提及案件时,他多次作出蹙眉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但足够看得出来他内心的排斥。当然,这也不能排除乔津国其实是一个极擅于伪装且反侦察能力极强的人。
    林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尽管目前的形式对他很不利,但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森予没看他,道:此时下结论还尚早。
    说完这句话,森予转而看向窗外,一双眸子像是从冰寒彻骨的水里刚打捞出来的一样。他心里总能有某个让他深信不疑的东西,正因此,他能无所畏惧的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结果和答案。
    等他们回局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森予抬腕看了下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整。此时专案组的所有成员仍旧在岗位上。
    等陆凌风从痕检科回来时,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情了。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窗边上立着一道黑影,那背影像是剑刃折射出来的一道寒光。
    他关上门,刚要说话,林葳又突然从一侧走出来,轻飘飘地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大胆生平第一次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被吓了一跳。
    搞什么???你俩是幽灵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胆子的尺寸要是再小点,刚才那一吓,肯定就不保了。
    说着,他走到桌边,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压压惊。
    森予转身,我要见乔津国。
    声音淡漠如常。
    陆凌风猛灌了几口水,稳了稳气息。早让你看,你死矫情,好不巧他半小时前被他那秃顶律师接走了。
    不过我相信他很快会再回到这里。
    说完,陆凌风放下保温杯,朝森予抬了抬下巴。走!有重大发现。
    几人来到会议室,孙弈博,姜阎,程橙橙,这三人脸上写满了倦容,但精神头却十足。也不知再辩论什么,一见到森予他们,立刻止住了话音。
    陆凌风依旧雷厉风行,他把从痕迹检验科那里拿来的材料扔到会议桌上。开门见山问:看样子都有发现啊,谁先给我一个好线索?
    鸦雀无声。
    就算你们予神在,也不用谦虚,快一点!不要浪费时间。
    陆凌风垂眸将三人狠狠的扫了一遍。
    既然都没有好线索,那我给你们几个。
    说着,陆凌风调出图像,投射在屏幕中。
    乔津国在案发后去过北郊水库,我们警务人员扣押了他当天开的那辆车,李宽他们在座位夹缝里以及车内地毯上提取到了一些女性毛发,经对比证实属于死者姚思倩的,这还不是主要的
    屏幕里切换成了另一画面。
    他们还在车里找到了一枚耳钉,
    几人视线纷纷落在屏幕上,
    姜阎摩挲着下巴,这枚耳钉很眼熟啊.很快他便察觉出了异常。
    我知道了,这
    陆凌风打断他,不错,我们已经跟珠宝店那里核实过了,这枚耳钉型号跟姚思倩丢失的那枚粉钻耳钉型号完全一样。
    程橙橙道:哼,这下就算乔津国不承认,也没辙了。要是她跟姚思倩没关系,又怎么会在他的车里发现姚思倩的头发和耳钻。那辆车很可能就是乔津国抛尸时用来运过尸体的。
    陆凌风势头一转,道:不过很可惜,痕检科那边没能从车里检测到任何血液。
    姜阎:对了老大,你不是说乔津国曾经把车开到洗车店清晰过,既然如此,没从车里检测到血液也是很正常的。
    孙弈博不以为然的开口道,这样就说不通了...如果车曾经在洗车店清理过,那痕检科为什么还能在车内发现受害者头发,以及丢失的那枚耳钉?
    一时之间,大家陷入了沉思。
    陆凌风道:我倒是觉得这辆车不是运尸的车,只是被乔津国开去过北郊,目的是去焚烧姚思倩生前的衣物,破坏线索从而减轻自己的嫌疑。
    还有一些发现,也是痕检科那边的功劳。他们在北郊那边找到一个没有被完全烧毁的女士行李箱,以及一些烧损严重的衣物。痕检科同事从这些没有被完全烧毁的衣服布料里提取到了一些香水成分,与李宽他们从姚思倩家找到的香水进行对比,结果发现成分比例完全相同。所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被烧毁地衣物均属于姚思倩。就算那家伙死不承认和姚思倩有关系,这些证据也足以证明目前乔津国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