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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前世的自己,如果真的愿意摆脱他,又何尝不会拥有现在的生活,但是……她宁愿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忍受着皇宫里如履薄冰的日子,忍受着贤王和陶安的要挟,她也要留在他身边,想要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呵,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又可笑。
    无鸦眯了眯眼看着阿沐道:“那现在呢?”
    阿沐挑眉笑笑:“后来发现自己错了,所以就想弥补下,这不就跑出来了吗。”
    无鸦从锅里舀出一碗肉汤递给阿沐:“如何错了?是那人负了你?”
    阿沐接过碗迫不及待的啜了一口,又连忙把碗端开。
    “是不是不好喝?”无鸦又拿起碗给自己舀了一勺汤,刚准备尝一尝,然后听阿沐有些尴尬的笑道:“不是,是我自己烫着舌头了。”
    无鸦手一顿,摇头笑了笑。
    阿沐端着碗,想起无鸦刚才的问话便回道:“我曾经也觉得是他负了我,后来想想,其实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是我自己天真,以为他对我好,就是爱上了我,最后才发现,他爱的是自己。”
    所以,他才会那么容易轻信谣言,那么容易就赐了她死罪。
    曾经的恩爱,就如那杯毒酒一样,都是他的赏赐而已。
    阿沐吹了吹嘴边的肉汤,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灌进喉咙,她才发现,那里竟然哽咽的有些难受。
    就是因为看清了他,所以这辈子才会离开的那么决绝吧。
    只是……明明都是前世的事了,为什么这辈子说起来,还是会这么难受……
    无鸦看着阿沐,嘴角的笑亦浅了些许。无意间瞥了眼门外,无鸦喃喃了一声:“下雪了。”
    阿沐也向门外看去,雪花簌簌的落着,整个世界一片静谧,只有屋里炉火燃烧时的噼啪声,还有火炉上架着的那锅羊肉,扑腾扑腾的冒着泡……
    手中捧着的碗突然重了一下,阿沐连忙回头去看,看见无鸦给她添了一大块羊肉:“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挨过去。”
    阿沐看着那羊肉,只觉得鼻尖一酸,然后抬头笑了笑:“无鸦,谢谢你。”
    等到门外的积雪下了有一指厚的时候,阿沐皱了皱眉,觉察到身体里的痛楚,再一次蔓延开来……
    无鸦发现阿沐毒发时,拿来一条毯子裹在她身上,将事先备好的汤药端给阿沐:“这药能减轻一些痛苦,功效聊胜于无,姑娘不妨试试。”
    阿沐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忍痛笑了笑:“真的好苦。”
    如此漫长的一个雪夜,阿沐不知道自己从床榻上滚落了几回,身上的毛毯甚至都被她扯烂,但是她记得,每一次跌在地上都是无鸦将她扶起,等痛到最难忍受的那个时辰时,无鸦的手臂都被她掐出了血痕……
    像是跌进了一个无止尽的深渊,虽恨不得立刻死去,但她却知道深渊的尽头就是自由,熬过这一夜,一切……都会过去……
    所有痛苦的回忆,所有禁锢她的枷锁,都会……成为过去……
    当身体里的痛楚开始一点点的消散,像奔涌的潮汐渐渐回归宁静,她的世界……也终于一片祥和……
    看着从窗柩射进来的阳光,阿沐的嘴角,在几近虚脱后,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来……
    **
    无鸦将熬好的米粥端给阿沐,阿沐连忙起身去接,视线略过无鸦的手臂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阿沐一把掀开无鸦的袖袍,果然看见被自己抓的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
    “对不起,我……”
    无鸦垂下眼眸无所谓的笑了下:“有话喝完粥后再说,要凉了。”
    阿沐接过粥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无鸦,谢谢你。”
    无鸦笑笑并不答话,只捡了张凳子坐下,看着阿沐把粥喝完问道:“姑娘的毒五日后还会发作,只是没昨夜那般难受了,但即便如此,姑娘也需提前做好准备。”
    阿沐神色一顿,点了点头。此话说的委婉,但仔细听,倒像是道逐客令。
    阿沐放下粥碗,起身下床向无鸦行了个礼:“这两日多谢无鸦公子照应,昨夜又那般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包涵,阿沐这就告辞了。”
    无鸦愣了愣,偏头一笑:“昨日还喊我无鸦兄,怎么突然又生疏了起来。”皱了皱眉又道:“怎的?你要离开?”
    阿沐抬头看了一眼无鸦,有些不明其意。
    无鸦也看向阿沐,沉默片刻突然起身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方才说的话有歧义,让姑娘误以为是道逐客令了。”
    无鸦走到阿沐面前:“姑娘误会了,我说提前做好准备,并不是要赶姑娘走,而是这里不宜久住,需得另换个地方。”
    阿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阿沐一无所有,能有个避风之所,足矣。”
    无鸦盯着阿沐看了看,问道:“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阿沐摇头:“没有。”
    “我要去趟帝都,不知姑娘可愿同行?”
    阿沐一怔,别过头去:“天下之大,唯独那里我不会去。”
    无鸦笑笑,若有所思道:“看来……那个负了姑娘的人,八成就在帝都了。”
    阿沐盯着火炉里已经被烧的发红的炭,没有说话。
    无鸦又走到火炉前坐下:“姑娘若真的放开了,其实哪里都一样。如今这般计较,便是你解了身上的毒,心里的毒,也会让你此生都无法解脱。”
    阿沐沉默了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说的对,但是……我不去帝都并不只是因为他,曾经禁锢着我给我下毒的人也在那里,我怕被他们找到,所以,想离那里远一些。”
    无鸦轻轻哦了一声,盯着炉火缓缓道:“那个人……可是陶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后天更~~~大家闲来无事猜猜无鸦是谁呗(*╯3╰)
    然后想问问大家觉得现在故事发展的节奏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作者君在拖文或者……节奏太快?
    ☆、能饮一杯无
    第六十五章
    阿沐猛然抬头望向无鸦,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直蹿到头顶。
    看着阿沐愣怔的模样,无鸦偏头一笑,淡淡道:“过来坐吧。”
    阿沐在无鸦对面坐下,然后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接过字条一看,阿沐心里又是一紧,是陶安的笔迹,他在问无鸦有没有找到她。
    无鸦用一根木棍拨着炉火里的炭缓缓道:“放心,我没有出卖你。”
    “为什么?”阿沐忍不住蹙了蹙眉。
    无鸦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出于我的好奇心?”
    阿沐把纸卷扔进炉火中,火焰吞噬纸卷瞬间燃出一团明火,阿沐低声问道:“你在好奇什么。”
    “好奇一个备受宠爱的妃子,为何要千方百计的逃走。”
    阿沐怔了怔,忽然一笑:“看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出来。”
    无鸦垂着眼帘突然笑了下:“你不是也猜出了我是谁吗。既然你信了我肯留下来,我又何需再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相视一笑,阿沐问道:“那接下来呢?你去帝都做什么?”
    “我倒没什么事,是你只能去那里。”看着阿沐不解的样子无鸦又道:“现在全国都在搜查你,只有帝都,他们决计想不到你会再回去,而且那里市井混杂,才是最好的隐身之地。”
    阿沐想了片刻,抬起头看向无鸦坦然一笑:“好,听你的。”
    **
    阿沐推开一家小酒馆的门,寒风夹着鹅毛般的大雪呼的一声灌进去,店小二连忙迎上来接过阿沐手中的包袱热情道:“客官先坐,酒菜都有热乎的。”
    阿沐掀开兜帽看向无鸦:“鸦兄酒量如何?”
    无鸦随着阿沐走进酒馆,小二连忙把门关上,又接过无鸦的包袱道:“小店的酒都是新酿的,不醉人,外面天冷,客官可多饮些。”
    无鸦解下披风抖了抖上面细碎的雪花笑了笑:“我不喝酒。”
    阿沐捡了个靠火炉的位置坐下,嘴角挂着一丝笑,眼眸里带了些许诧异调侃道:“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如此天时地利,鸦兄不来一杯岂不可惜?”
    无鸦在阿沐对面坐下:“你若要喝,我便不喝了,万一都喝醉,那该如何是好?”
    阿沐笑了笑对店小二道:“先热上一壶吧,不够再问你要。还有,热菜热饭都快些上,对了,一定要有肉。”
    小二殷勤的吆喝了一声:“好嘞!”
    阿沐转过头又看向无鸦:“你且放开了喝,我醉不了的。”
    无鸦嘴角含着笑狐疑的看向阿沐:“哦?那可未必。”
    天色愈来愈暗,店里的客人也陆续吃完酒离开,等阿沐他们的饭菜上来时,也就剩下附近的一桌子还有两个喝酒的在天南海北的聊着。
    阿沐给无鸦斟了一杯,然后听见那桌子的人聊道:“对了,你可听说过宫里有一位娘娘失踪了。”
    阿沐手一顿,酒溢出了一些,无鸦看了眼阿沐,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另一人又道:“听说了,就是前段时间特别受宠的那个沐妃娘娘,前些时候说是回家省亲,可我又听一个在宫里做事的朋友说,那沐妃娘娘其实是贤王爷送给陛下的,身世不明,哪有什么家啊。”
    “听说陛下又去了苗疆,还换了他们的苗王和大祭司,现在苗疆就归我大昭管了,不过……我听说陛下去苗疆其实是去找沐妃了,顺手收了苗疆而已。”
    “啧啧。也不知这沐妃好在了哪里。”
    “女人嘛,无非是长得漂亮了些,这不,沐妃不见了,陛下不是又开始宠幸什么云美人了吗,听说也是贤王送去的,瞧瞧,女人如衣裳,不是说换就换的事儿。”
    阿沐身子一僵,刚刚端起的酒杯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无鸦端起自己的酒杯望向阿沐:“姑娘是想与我干一杯吗?”
    阿沐抽了抽嘴角,碰了下无鸦的杯口:“是。应当干一杯。”
    酒过半巡,阿沐面前的饭菜却一口未动,那两个聊天的也早已离开,无鸦将一块切好的牛肉夹到阿沐碗里轻声道:“姑娘酒量虽好,但这样喝,却也伤身子。”
    阿沐笑了笑:“我的身子,早已被那些毒药伤的不成样了,无所谓了。”
    无鸦垂下眼眸,抿了一口酒,缓缓道:“你既打算从今以后为自己而活,便要学会爱惜自己才是。”
    阿沐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自己不爱惜自己,还有谁管你。”说完,阿沐直接用手抓起碗里的牛肉大口吃了起来。
    无鸦想了想,问道:“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信了?”
    阿沐一顿,饮下一杯酒:“信不信同我有何干系。”
    无鸦笑笑没有说话。
    火炉里的火将熄未熄,店小二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阿沐垂着眼眸撑着桌子继续倒酒,脸颊泛起微微红晕,倒酒的手有些不受控制,酒水洒了一片,顺着桌沿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自嘲的笑了笑,阿沐扶着额摇头道:“我从前不是这样,喝酒真的从未醉过。你知道吗,当年陶安练我的酒量,只要我喝醉,他就会命人用冷水把我浇醒,或者用鞭子抽,后来,我就慢慢装的醉了也像没醉的人一样,然后他就开始让我掷飞镖,只要没中红心,他就让我泡酒缸,当年,呵,当年跟我同一年入将军府的,有三个女的醉死在酒缸里了,我有时候想想,我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阿沐捂着脸笑了笑:“是了,应该要谢谢我的爹娘,给了我一个怎么虐都虐不死的身体,可是……可是他们我连一眼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所有记忆开始的那天,就是陶安骑着一匹白马,在那么多人中指了指我,说,就她吧。”
    阿沐枕着胳膊慢慢趴在桌子上,合了合眼眸,笑着呢喃了一声:“无鸦,我好像说了好多的废话,让你见笑了,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