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在养身体,但是这一个月,苏暮离却半点儿也没有闲着,除了每日必要的休息时间,其余的时候,她就像是陀螺一样转着,不是在安排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就是在替玄云治疗。
一个月很快过去,而墨九卿依旧半点儿消息也没有,眼见玄云的治疗到了关键时候,而苏暮离的身体依旧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墨经泽决定让苏暮离再滞留一个月,而他自己,则直接回上界,亲自找到玄派要人去!
这一日,苏暮离面色认真地将最后一根针从玄云的身上拔了下来,刚刚站了起来,就没忍住晃了晃身子,接着便是眼前一黑,竟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扑倒在了玄云的身上。
屋子里一时间静谧无比,只有两个人清浅至极的呼吸声。
忽然,一直沉沉睡着的玄云竟是忽然动了动手指,紧接着,睫毛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他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了,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稍稍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最早的时候,他隐约还能够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了。
而最近,他却隐隐约约地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偶尔似乎还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以及一些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而且,他每一次彻底失去意识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最近,更是几乎每天都能够清醒一次,他越来越多地听到了一个夹杂着欢快的声音在跟父亲说话,父亲仍旧话很少,但是他能够听得出来,父亲的声音里,总是夹杂着浓浓的喜爱。
舅舅。
他隐约听到了这个词汇,但是并不知道那是在叫自己,所以,当他艰涩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昏倒在他胸口的少女的时候,只以为那是妹妹。
“轻……”
他张开了嘴,却发现因为长久没有说过话,已经忘记了怎么发声了。
他的肌肉仍旧酸软无力,但是发现少女已经彻底陷入到了昏迷之中,他顿时便忘记了一切,甚至直愣愣地硬是坐了起来,然后颤抖着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跟妹妹长得很像很像,但是又似乎有些不同,他只以为那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过的缘故,小心翼翼地抬手将人抱了起来,踉跄了好几次都直接跪在了地上,却半点儿也不敢耽搁,走的就不行,就用跪的,膝行着抱着她,来到了门边。
好在,并没有他再继续焦灼下去,他刚刚抱着人撞开了门,就看到了父亲端着碗,呆立在院子里。
“父亲!救救妹妹!妹妹!”
玄云张开了嘴,无声息地叫着,却只有嘶哑的一点儿声响从口中钻出来。
玄冥手中的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时间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是惊慌苏暮离的昏迷,快步冲了上去,一把将地上的两个人一起抱了起来,匆匆放到了床上,就立刻冲到了门口去叫人。
“立刻去叫林药!”
谁也没想到苏暮离竟然会昏倒,以至于明明院子外面守了不少人,却竟然没有人发现苏暮离竟然昏倒了。
墨十一急忙飞奔了去找人,其他人也忙成了一团。
去外面办事回来的苏影知道了,之后无论苏暮离说什么,也再不肯离开她的身边了。
抛开这些后话不提,却说屋子里,玄云依旧弄不清楚状况,只管紧紧地抱住了苏暮离,一边慌张地想要给她输送灵力,一边口中不断叫着妹妹。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玄轻被废了修为赶出玄家的时候,这之后,他的精神忽然越来越不好,刚刚发觉自己的药中被下了毒,还没来得及跟父亲母亲说明真相,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如今看到苏暮离这般,他还以为是玄轻受到了重创。
玄冥给苏暮离探了脉,确定她只是灵力使用过度,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看着这两个孩子,心中充溢着满腔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红着眼睛抬手将两个人都紧紧地抱住,差一点儿痛哭出来。
他要怎么告诉云儿,他已经没有妹妹了,这不是轻儿,而是轻儿的孩子?
或许是玄冥的表情太过悲伤,玄云下意识地再一次抱紧了苏暮离,他有些惶然地看着玄冥,明明如今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却还仿若是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沉稳干练,只是,仍旧还会忍不住想要寻找依靠。
而实际上,他也的确是如此啊,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也还不到三十岁,如今也仍旧还是那时候的模样,岁月仿若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儿痕迹。
“父亲?”玄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想问问母亲呢,为何这么久都不见母亲?然而还没有开口,他就想起来,似乎在很多很多年前,他有意识的某一天,就听到父亲告诉他,母亲已经不在了。
“云儿,莫急。”玄冥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慢慢来,你会彻底好起来的。”
无论是声音,还是经脉,无论是修为,还是曾经失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玄冥这样告诉自己,目光却落在苏暮离的身上,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儿,已经说不出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了。
他们一家的悲剧,似乎终于终结在了苏暮离的手中,让他觉得心疼又高兴。
他轻轻地伸手想要将苏暮离接过来,却见玄云死死地低着头,面上露出了几分抗拒之色。
玄冥心头微微一震,大约明白,玄云他,其实已经知道,怀里的这个人,并非是他妹妹了。
玄冥微微摇头,抬手拍了拍玄云的头顶,温声道:“云儿,这是你外甥女,她叫苏暮离,离儿,这一个多月来,都是她在照顾你,她总喜欢小声的叫你舅舅,你听到了吗?”
玄云的身体不断发颤,并且抖得越来越厉害,就在玄冥心中难过又无奈的时候,却见有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苏暮离的手背上,却是玄云哭了。
“妹妹,没了吗?”
沙哑的声音,艰涩地从他的喉咙中挤了出来,其中的伤痛,让玄冥跟着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