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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 第32节
    “……”
    安晟目送她蹦蹦跳跳地跑了,眉心一拢:“她这是去哪?”
    梅儿和兰儿互视一眼:“去见一个会关心她髻环梳得好不好的男人。”
    “……”
    准确来说,文潮已经不算男人了,太监算什么男人呢?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柳煦儿第一次以这般轻快愉悦的模样去找除公主之外的另一个人,这就显得问题格外严重。
    柳煦儿踩着欢快的步伐去找文潮,通过幽径能闻淡淡花香。但宫里的花花草草是给主子们欣赏的,奴才不能乱折也不能乱碰,柳煦儿只能远远观赏片刻,正要抬步继续走,忽而发现脚下石径狭缝长出一朵淡橘色的小小花骨朵。
    这样野生野长的杂花不在主子观赏的范围内,柳煦儿猫腰拾起,如获珍宝,一路小跑至常欣宫的左庭,见到了早已等在那儿的一抹身影。
    “文潮、文潮。”
    柳煦儿跑得气喘吁吁,献宝似地扬起那枝花骨朵:“你看我在路上发现的。”
    “跑慢点,没人跟你急。”文潮让她顺顺气,抬手替她拾缀眉前的碎丝,柳煦儿立刻紧张捂着头:“我头发乱了吗?”
    “没乱。”文潮端看一眼:“不是自己梳的吧?”
    柳煦儿不好意思说:“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文潮笑而不答,将目光投至她还攥在手心的花骨朵:“这么久没见,你就给我这个?”
    柳煦儿回护:“这朵花不是给你的,我要带回去给公主。”
    “安晟公主?”文潮这才又看了那朵花一眼,摇头一叹:“公主平日见过的名贵花草数不胜数,怎会稀罕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野花?你这要是带回去了,指不定公主误以为你在戏弄她,还会嫌你小家子气。”
    柳煦儿惊了惊,与花骨朵面面相觑:“那怎么办?”
    文潮从她手里将花根抽了过来,但见柳煦儿欲言又止,面上的笑意略略减淡:“这么久没见,你连一朵花都不舍得送我?”
    “你又不稀罕这种东西。”柳煦儿依依不舍别开目光,视线落在他手上:“而且你不也没给我带么?”
    注意到她蠢蠢欲动的视线,文潮将手背到身后:“那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给我带的。”临走前明明说好回来一定给她带好吃好玩的东西,柳煦儿就不信他两手空空地回来。
    文潮取出一个小木盒,上面的雕纹栩栩如生特别精细。柳煦儿眉开眼笑地接过:“这是什么?”
    “赣江有位白象梳的老师傅手艺高绝,我请他为你特别订制的梳子,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乳玉色的梳面雕刻出垂柳飘絮的画面,精细到每条柳枝、每朵柳絮的程度。柳煦儿觉得这把梳子肯定很贵:“你可以买便宜点的。”
    文潮不答反问:“不喜欢?”
    “喜欢。”柳煦儿不挑剔,就是路边买的梳子她也喜欢。
    文潮舒眉,招她到身边坐下:“最近事多,抽不出时间找你。”
    柳煦儿没好意思说她跟着公主太快活了,回宫以后直接把他抛在脑后给忘了:“正事要紧,反正都在宫时,总会见着的。”
    “听说安晟公主虽然不好相与,待你却是不错的?”
    提及自家公主,柳煦儿表情微亮,振振有词:“公主待我可好了。”
    文潮看她神采奕奕直夸公主多么好,蓦然来了一句:“比我对你还要好么?”
    第45章 对食 “所以你是想还是不想?”……
    柳煦儿愣了愣:“你们待我都极好。”
    文潮听出她在努力把一碗水端平, 挑眉:“那如果我非要比个高低呢?”
    柳煦儿表情纠结,说不出有多挣扎,把文潮给看乐了:“傻丫头, 你可以在我面前说我好,在她面前说她好, 这难道还不容易么?”
    “有道理。”柳煦儿直夸文潮真聪明。
    “看你在缀华宫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文潮吁声:“起初听说师傅把你调去缀华宫, 我是真的怕你会出事,怎么偏偏我不在的时候把你调走呢?如果那时我在宫里,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见他自责, 柳煦儿安慰说:“没有的事, 爹爹让我去侍奉公主是有原因的。”
    文潮抬头, “什么原因?”
    柳煦儿犹豫着能不能说, 但仔细想爹爹也没说不能说:“公主的娘亲于我娘有恩, 爹爹让我去给公主报恩。”
    “原来竟有这种事。”文潮面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很快被舒开的笑意取代:“看来是我误会了。”
    柳煦儿疑惑不解:“误会什么?”
    文潮淡笑:“我还以为师傅把你调走,是因为我。”
    闻言, 某个被遗忘的点逐渐回拢, 柳煦儿忽然想起当初去见爹爹时,爹爹与她说过一件事:“文潮,爹爹说等你回京会向圣上请示, 提你作秉笔呢。”
    文潮颌首:“虽然中途出了点岔子,不过我已经顶替了王公公的位置。”
    “爹爹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柳煦儿睁大好奇的眼睛:“他说你要与我对食。”
    文潮徐徐一睐,慢不经心地反问:“你不想?”
    “对食难道不是作夫妻吗?”柳煦儿歪头。
    文潮挑眉:“你嫌弃我是个阉人?”
    柳煦儿把脸歪到另一边:“是不是阉人有什么关系?你不还是你么?”
    文潮莞然:“所以你是想还是不想?”
    柳煦儿微微发愣,皱起鼻子:“我得先跟公主商量一下。”
    文潮顿声:“因为她现在是你的主子?”
    柳煦儿仔细想了半天,觉得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 还有一部分原因她也不太懂:“公主说我不懂的地方得先问她。”
    “她不同意的话你就不答应么?”文潮的声音有些冷。
    “别担心,公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柳煦儿很好心地安慰他,仿佛需要经过公主同意对食的另一方不是她一样。
    “……”
    文潮也被她整得没脾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柳煦儿也不太喜欢这个话题,挑挑捡捡说起他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好有坏,有开心也有不快乐。听说她曾被拉去宫正司差点受罚,文潮静静听完,说了一句让她等着。
    柳煦儿没听懂让她等什么,眼看着出来已久,时候也不早了,她要回缀华宫了。
    文潮没有留她,只是让她有什么困难别担心,尽管来找他帮忙。柳煦儿摆摆手:“我不能给你添麻烦,而且公主会帮我。”
    自从跟了公主以后,柳煦儿是真的没啥困难与烦恼,日子过得特别快活。
    不过文潮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意思:“总会有她帮不了的时候。”
    柳煦儿没当回事,挥挥手走了。
    直到柳煦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文潮才收敛表情,转身之时无意瞥见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那朵淡橘色的花骨朵,被他面无表情地踩入泥里。
    回去的路上,柳煦儿特地走回来时的那条小径,可惜再没见着第二朵野生野长的小橘花了。
    柳煦儿讪然回到缀华宫的时候,意外发现公主竟在东厅会客。
    一问之下才得知,来人竟是自打安晟公主入京以来与她一直不对付的小秦妃。
    当日接风宴上,小秦妃对安晟公主出言不逊引起皇帝的不满,随后一直冷落她。就在所有人都在背地里暗讽小秦妃将彻底失宠的时候,皇帝在宫苑巧偶带着宫人游水嬉鱼的小秦妃。
    荡漾在水下的纤指与脚踝白皙胜雪,沾湿的薄纱掩不住玉骨冰肌以及前凹后凸的完美线条,小秦妃的笑靥在艳阳与水光的衬色之下何其动人。
    当天晚上,皇帝没有犹豫地翻了宝露宫的牌子。
    自此小秦妃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小秦妃,令后宫多少嫔子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饶是如此,经历那么多的事,小秦妃与安晟公主难道不是水火不容?怎的今日小秦妃亲自登门造访,安晟公主竟也没有闭门谢客?
    东厅两人静坐品茗,小秦妃没动,环起双手比主人还像个主人:“来时听说今日公主闭门谢客,妾身还以为这是要吃闭门羹了。”
    “既然都听说了,小秦妃娘娘还是坚持登门造访,想必一定是有紧要事。”安晟呷一口茶:“本宫虽然身体抱恙,不过这点会客时间勉强挤挤还是有的。”
    “紧要事?”小秦妃嗤之以鼻:“确实有件紧要事,但却不是关于妾身的,而是有关公主您呢。”
    安晟呵呵一声:“想不到小秦妃娘娘竟是如此热心之人,就不知您口中关于本宫的紧要事究竟是什么?”
    小秦妃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一瞬不瞬盯着安晟:“你是不是觉得妾身来找你,无论什么事都是不怀好意?”
    “这可奇了。”安晟搁下茶盏,“小秦妃娘娘,难道自打本宫入京至今,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滋事的不是你们秦家?”
    小秦妃冷笑:“你觉得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错?”
    “本宫有何错?”安晟一脸无辜,“每次都是你们挑事在先,令弟是,你也是,凭什么要本宫给你赔不是。”
    小秦妃绷着下巴,双唇一抿:“你说得对,是妾身故意挑衅,那你可知因为什么?”
    安晟挺意外她承认得这般爽快:“愿闻其详。”
    小秦妃眉峰一收:“安晟,我听说你烧坏脑子了,你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
    安晟摸摸额门:“只是病糊涂了,旧时的过往记忆模糊,不叫烧坏脑子。”
    小秦妃极其不耐:“我不管你是病糊涂还是烧傻了,你真不记得你母后还有宋铮的事?”
    安晟缄默:“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问这些做什么?”小秦妃气极反笑,砰地一下拍在桌上:“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烧傻了,才会把你的至亲遗忘,倒头过来认贼作父!”
    安晟眉心一动,面色微沉:“小秦妃娘娘,你莫以为圣眷加身,就可以如此口无遮拦……”
    小秦妃唰地站起来,走到安晟跟前居高临下盯着她:“是你别以为皇帝对你礼待有加,日子就真的那么安逸平静。”
    她指着安晟的心口位置:“还是说其实你什么都记得,只是因为懦弱胆怯,才会浑浑噩噩躲在旧京这么多年,不敢为你的至亲报仇?”
    安晟微眯双眼:“这就是你厌恶我针对我的原因?”
    小秦妃没有回答她,收手偏开脸庞:“别说我没提醒你,林府观景台坍塌是蓄意而为,针对的人是你。有人想要你死,但那件事是为了试探你。”
    安晟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而是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绝非表面温驯,但小秦妃没有露出宽慰与松懈之色,冷冰冰地回她一眼:“我不是为了你。”
    安晟的心却更沉更冷:“你为何入宫?”
    “我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