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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
    何况若是做了驸马,他就算想饿死,宫中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吃软饭他不香吗?
    而且还是长公主殿下的软饭。
    王沐川道:你弟弟?不是你那继母的儿子,他
    贺顾道:她娘是他娘,他是他,诚弟秉性纯良,不像他娘。
    王沐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
    贺顾心道他可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王沐川下次春闱,就能金榜题名,王家大哥大嫂下一胎是个漂亮闺女,十多年后还闹着要嫁给他
    嘴上却只嫌弃道:二哥,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他只是随口一说,谁想王二哥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陛下是不会为你和长公主殿下赐婚的。
    第18章
    王沐川平素一向嘴毒,便是与不相识之人交谈,他也从来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不经意间便能得罪一大票,他自己都想不起来是谁的甲乙丙丁。
    但王二哥的嘴毒,却也都是在说大实话,而且对不知不解之事,他一向甚少轻易下论断,所以贺顾乍一听他这么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以后,心里却不由的咯噔一声,忙问:二哥为何这么说?何以见得?
    王沐川道:我朝选驸马,虽也一向有定例,有规制章程,然则却也只是考究驸马的出身家世,容貌品格,在太祖高祖年间,更是多择开国功臣子孙,不论年貌,但今日内廷司考察的,你看像是为了选驸马么?
    贺顾一怔,心想
    好像还真是不太像。
    驸马都尉,位在侯爵之下,伯爵之上,一旦受封,足以算得上京中一等一的贵戚,却无一点实权,便是能有一二差事,顶多也是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给些无关痛痒、主持礼祭之类的琐事,若是就为了做个驸马都尉,陛下何必今天又是文试,又是武试,定下如此高的标准,岂不浪费?
    今日内廷司的考察内容,我倒觉得,像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贺顾挠挠鼻子,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陛下毕竟是长公主殿下的亲爹,殿下又自小备受爱重,陛下不想她明珠暗投,我觉得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你看今日,长公主殿下驳斥那个姓赵的,将他文章不足之处说的一针见血,殿下这般才貌双全、神仙样的女子,若是许了绣花枕头一包草,连几句简单经义都解不明白的蠢货,岂不是太委屈了么?
    贺顾说到此处,脸上又开始出现了那种近乎于两眼放光的表情,王沐川见了,心中简直犯堵,瞬间不想搭理他了。
    征野也觉得自家世子爷,最近有些太过于春光灿烂了,眼下王家二公子在,竟也不收敛一些,不由得有些尴尬,赶紧干咳了一声,想叫贺小侯爷在外人面前稍稍克制一些。
    他又哪里知道,贺小侯爷这可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情窦初开,他这是老房子着火了,烧的那叫一个生猛,哪有那么容易浇灭?
    王沐川好话说尽,见贺顾还是油盐不进,盲目乐观,也只得闭了嘴。
    只马车到了王家宅邸门前,下马车前他才深深看了一眼贺顾,问:万一陛下不赐婚,你要如何?
    贺顾道:怎么可能,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能诳我一个毛头小子么?
    王沐川叫他这幅冥顽不灵的模样,气的牙关都紧了,他腮帮子抖了抖,冷哼了一声,跃下马车走了。
    连贺顾那句改日再见都没听完,背影十分无情。
    贺顾莫名其妙,看了看征野,道:他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征野干笑一声,道:王二公子不是一向如此的么?
    贺顾道:也是哦。
    便不多想王沐川究竟搭错哪根筋了。
    只是刚才他说的话,倒叫贺顾深思了一下:若是陛下不把长公主许配给他怎么办?
    其实上辈子贺顾和长公主的婚事虽然没成,二人还是有几分缘分的。
    或者说,他和长公主的亲弟弟三皇子裴昭珩,还是有几分缘分的
    当初太子登基后,在金陵养病的三皇子受封为恪王,恪王与二皇子裴昭临不一样,贺顾记忆里,恪王殿下是个十分与世无争的人,听说他七八岁得了哮症,受不得北方天寒,便送去了金陵养病,一养便是二十来年。
    按理来说,恪王这样从小长在京外的皇子,即便他是小陈皇后所出,也毕竟没在皇帝膝下长大,若论与君父的感情,肯定是远远比不得太子的,在太子登基前,他也没对太子产生过什么威胁。
    更遑论上一世,太子在贺顾与一众拥立之臣的辅佐之下,登基后又杀了二皇子裴昭临,他这皇位本是稳若泰山的,可惜最后,他却仍是给恪王安了个大不敬的罪名,叫贺顾亲自前往金陵恪王府,将他押解回京。
    虽说是吩咐了押解回京,新帝那时却私下特意嘱咐了贺顾:倘若恪王有不臣之意,可就地格杀,无需奏请。
    贺顾跟随他多年,当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新帝想要斩草除根,却不愿意自己脏了手,便让贺顾这把刀去,话不必说的太明,刀心里当然也清楚。
    这位太子,可并不像一众大臣,多年以来,以为的那样仁厚贤德,太子的猜忌之心,可一点也不比他的皇父轻,甚至还要更甚几分。
    除了恪王也是皇后所出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层关系在
    恪王与长公主是双生子。
    在大越朝,双生子并非是什么详兆,尤其是皇后所出的双生子,更为司天监视为不祥。
    毕竟国无二主,天无二日,倘若其中一个将来为帝,试问外面有一个和皇帝相貌完全一样的亲王兄弟在,龙椅上的君王,如何能安枕而眠?
    双生子只留其一,一直是未曾明言,但所有人,却又都心知肚明的规矩。
    好在长公主和三皇子姐弟俩,虽为双生子,却是兄妹,并非同性,储位也没有落在三皇子身上,兄妹两个,这才俱都保全了。
    只可惜司天监那群神棍实在可恶,从长公主和三皇子降生,就没少旁敲侧击的明示暗示双生子不祥,又整日唧唧歪歪说什么夜观天象,双生子恐怕会妨害东宫储君,搞得皇帝当年,也是十分不胜其烦。
    是故三皇子会被送去金陵养病,倒也不全是因为体弱,也有一层众臣心知肚明的原因
    怕他真会如司天监所言那般,妨了太子殿下罢了。
    对一个承平日久的王朝来说,无论是高门勋贵、还是清流世家,没有什么比江山稳固更重要的了。
    不稳定因素还是排除了的好。
    只是贺顾跟随太子多年,也知道司天监的人,不止是因着为了国朝考虑一个原因这么说,真要深究
    不过是他们也不敢和太子的亲舅舅,陈大人作对罢了。
    贺顾前脚刚奉命前往金陵,抵达恪王府时,却并没有见到恪王,那时好像是因为
    贺顾坐在马车里,想及此处,忽然忆起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
    重生后他一直无意识的,不愿去回忆那些实在算不得愉快的前尘往事,但此刻事关长公主,他却想起来了
    因为那时恪王得到消息,说亲姐姐长公主,不知缘何在京中暴病而亡,恪王府的下人说,就在他到金陵的前一天,恪王已经启程前往汴京,回去给姐姐奔丧了。
    那时贺顾扑了个空,只得又带着手下,快马加鞭原路往回赶,最后终于在京郊追上了恪王。
    贺顾知道皇帝特意私下嘱咐他,便是暗示他寻个由头,直接在路上了结了这个祸患,若是真的将他押解回京,再想在京中杀了恪王,文武百官御史台纳谏,只会麻烦重重。
    但这一次,贺顾却鬼使神差的没能下手。
    这也是上一世贺顾第一次没有听从太子的命令,也是因为这一次明面顺从,实则抗旨,太子终于开始对他产生了忌惮之心。
    贺顾追上恪王时,恪王轻骑简从,一身黑衣,带了顶帷帽,侍从只说恪王殿下有哮症,汴京又正值三九,殿下受不得天冷风大,只能以帷帽遮挡。
    恪王竟然一见之下,便猜出了贺顾的来意,问他:侯爷可是来拿本王的?
    贺顾沉默着没回答。
    他不回答,恪王也不恼,只淡淡道:或者说,侯爷是奉皇兄之命,来取我性命?
    贺顾被他道破来意,却松开了掌心攥着的长刀刀柄。
    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恪王殿下看起来实在羸弱,完全不像是能威胁帝位之人。
    太子登基后,已然是想法子弄死了继皇后,二皇子和其生母元贵妃这对母子,也一起上了路。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病弱的兄弟,竟也要赶尽杀绝。
    贺顾看着带着帷帽,在雪中不住轻咳的恪王,新帝的多疑和狠戾,第一次让贺顾心中产生了几分畏惧。
    他不由得开始想,日后新帝坐稳了皇位
    又会不会对他这个,有着从龙之功,手握重兵的臣属露出獠牙?
    贺顾沉默良久,道:新皇登基,王爷却未曾在三十日内上奏贺表,已被众臣参劾王爷大不敬之罪,我不过是奉命押解王爷回京,听候发落罢了。
    恪王似乎愣了愣。
    你不杀我?
    贺顾的唇在寒风中有些干裂,只道:王爷多心了。
    贺顾便这么押送着恪王回了京,长刀刀柄攥了整整一路,却始终未曾出鞘,等到了京城,大雪纷飞的三九寒天里,人人露出的鼻子耳朵都冻得通红,可他手心里的汗水,却竟然多到让他握不稳刀柄。
    刀,还是未曾出鞘。
    贺顾这一路心中纠结着,口上却和恪王攀谈了不少,一谈之下,他才发现这位一直留在金陵的病弱王爷,竟然也是个见地不俗,颇有才学之人。
    贺侯爷甚至发现,他和恪王二人在许多事上的观点,都十分相似,一时竟然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若是他没有这副病弱身躯,太子的皇位,恐怕就不止要和裴昭临相争了
    贺顾想及此处,才猛然想起,这人可是他所追随主君,如今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却和人家无话不谈,相见恨晚,不由得失笑。
    心中暗觉有些讽刺。
    恪王毕竟是皇族,尽管被问罪,但朝廷还未发落,也不能苛待,旨意下来前,只需将他在京中的别院圈禁,重兵把守,无诏不得出。
    贺顾送他进那别院前,恪王在帷帽下微微低了低头。
    贺顾这才发现他在看自己握着刀柄的右手。
    啪嗒。
    一滴剔透汗珠从他虎口落了出去,落在积的厚厚的雪地上,硬生生砸出一个被融化了的小坑。
    贺顾却松开了刀柄。
    恪王顿了顿,道:今日之恩,本王必当永生不忘。
    贺顾自嘲的笑了笑,道:王爷言重了,顾不过奉命而为,于王爷何恩之有?
    他转身正要离去,恪王却在他身后又低声喊了一句。
    子环。
    贺顾顿住了脚步,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何其可笑他少年与太子相交,如今太子登基为帝,再叫他的字,他只觉得遍体生寒,可押解恪王回京不过短短两日,恪王叫他的字,他却觉得如此自然。
    贺顾顿下了脚步,并没回头。
    王爷还有何事?
    恪王沉默了一会,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我皇兄并非值得追随之人,子环好自珍重。
    贺顾轻笑一声,道:王爷此言,不觉得太过于交浅言深了吗?
    恪王却没有因为他带着讥讽的这句话着恼,反而又补了一句:他日若有机会,你能将兵权交还皇兄,勿要恋权,性命为重,尽早下野。
    贺顾却只是轻声哂笑,微微摇了摇头,他转身跃上马背,一勒缰绳,看着恪王道:王爷还是多为自己操心,好自珍重吧。
    语毕双腿夹了夹马腹,策马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离去。
    天地相交,白茫茫一片,恪王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雪地上却只剩下长长一串斑驳的马蹄印。
    第19章
    这便是上一世,贺顾和三皇子见过的唯一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如今想来,虽然也的确叫人唏嘘,但是贺顾现在在意的,却是当时长公主殿下在京中暴病而亡这件事。
    那时他和长公主的婚事黄了以后,便再没听过公主的消息,她似乎一生未嫁,长公主的死,如今想来,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手笔。
    贺顾在马车上微微紧了紧牙关。
    看来这一世,便是他不愿,但完全不掺和夺嫡之争,却也不行。
    尽管这一回太子没了他贺顾,却也难保太子就找不到李顾、王顾。
    毕竟
    从龙之功,乃为人臣子头一等大功,他虽然知道太子是个什么人,别人却不知道。
    而太子身后的陈家,想必也不会轻易看着太子失势。
    若他坐视不理,便是在赌,赌这一世没了他,太子便无法像上辈子那样坐上皇位,诚然他赌赢的概率很大,可万一万一赌输了呢?
    万一太子又坐上了皇位呢?
    贺顾忍不住悚然一惊。
    据他所知,已逝的元皇后,和太子的亲舅舅陈元甫陈大人,才是亲生兄妹,太子对继皇后这个姨母兼继母,不但没有一丝亲情,甚至似乎还颇为怨恨。
    否则上一世,太子登基后,继皇后也不会那般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宫之中了。
    若太子再次登基,难道这次,他就会放过皇后娘娘和她两个孩儿了吗?
    长公主殿下怎么办?
    上一世他们不曾相逢,长公主殿下落得那般凄惨下场她一介弱质女流,被太子逼死时,可曾受辱?
    她是陛下最爱重的嫡女,性子又那般清冷孤傲,若是临死前还要受辱,该是何等绝望
    贺小侯爷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快要窒息了。
    这一世有他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
    谁做将来的皇帝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