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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她知道,袭府老夫人听说睿王妃与三公主前来,少不得过去见礼寒暄一番,而睿王妃与三公主又分明是有事急着与香芷旋细说,这一来二去的,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
    早有丫鬟先一步去给钱友梅报信。钱友梅听说了,忙迎到院外。
    钱友兰过来的时候,没少与她提及夏映凡的事儿。淮南王那里有个风吹草动的,秦家人都会第一时间知道,自然是清楚夏映凡与夏易辰的渊源。钱友兰对香芷旋说话要有所保留,对钱友梅自然是无话不谈。
    钱友梅细算了算,淮南王闹着要娶夏映凡的时间,已有三年多了。自心底,她对这个几乎将淮南王的魂勾走的女子,还是有着几分好奇的。
    相见之后,钱友梅冷眼打量,说实话,在她看来,夏映凡的容貌可比不了香芷旋、蔚氏。
    香芷旋不出她所料,出落得越来越美,便是她这日日相见的,偶尔都会小小惊艳一番。蔚氏呢,是典型的冷颜美人儿,随着日子越来越舒心,气质多了一份雍容高贵,愈发出众。
    夏映凡比起她两个妯娌,还差了点儿什么。
    想到这里,钱友梅不由生出笑意,原来美人儿都在这袭府,看惯了,可不就看不上外面的莺莺燕燕了。
    既是如此,夏映凡必然是性情或才艺有过人之处了。
    钱友梅客客气气地把夏映凡迎到厅堂落座。
    两人寒暄一阵子,夏映凡将话题切入自己的身世:“秦家六奶奶是您的二妹,关于我的一些事,想来都与三夫人说过了。”
    钱友梅只是笑了笑。
    夏映凡叹息一声,“家里最初落难到家破人亡,听说闹了很多年。最初只是当家做主之人获罪,后来便是一些人落井下石,又连番打压了十几年,直到夏家再无后人出头,这才了事。”
    钱友梅今年在外面开铺子忙忙碌碌的时候,曾远远见过夏易辰一次,年纪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的夏映凡,大抵十八|九岁。两个人相差十多岁,其实已算是两代人了。
    “那时候,我娘——我姨娘带着不谙世事的我,逃离了夏家,流落民间,辗转去了南方,在广州定居下来,前几年,淮南王与我相识。”夏映凡垂了眼睑,“这几年的事,想来三夫人也是清楚的。我起初并不是一定要认祖归宗,可是如今实在不忍心看他再为我苦苦哀求皇上皇后,这才将出身告知于他,想着这样一来,起码能让他少一些为难……”
    逃离了夏家。钱友梅听到心里的,只这一句,心中不由失笑。
    既是逃离的,中间怕是多少要有点儿龌龊,这便是没脸认祖归宗了吧?要不是到了现在,才不会找到夏易辰头上。
    反过来想,夏易辰要不是如今这个情形,她夏映凡会想与兄长相认?
    夏易辰是什么人啊,是闷声不响发大财的人。钱友梅这三二年来,没少了解外面生意场上的事,得知夏易辰在诸多财路上都能分一杯羹,与皇室中人、内务府都有挂钩。真正的身家,怕已是京城巨贾,只是没人能够确切地估算出个数目而已。
    钱友梅不由猜想,夏映凡与她的姨娘要是早能预料到夏易辰有今时今日,当初怕是如何也不会逃离,而会步步追随夏易辰的吧?
    思及此,钱友梅问道:“你的姨娘——”
    夏映凡轻声道:“前几年过世了。”
    “哦。”
    夏映凡道出来意:“我要见见四夫人,也是想替淮南王跟她说几句话——她与我兄长情同父女,要是方便的话,请她问问我兄长的打算,不管想要什么,淮南王都会给他,高官厚禄都不在话下。另外,你是秦家六奶奶的长姐,平日还望你在四夫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钱友梅只是笑了笑,没搭话。高官厚禄?夏易辰要是想要这些,香芷旋如何能够看不出,早就跟袭朗说明,给夏易辰谋取个官职了。淮南王到底是皇室中人,太想当然了。
    至于要她跟香芷旋美言几句,更是不如不说。秦家与袭家是通家之好,可到底不是一家人,她终归是袭家的媳妇,凭什么要帮着外人让家里人心烦?香芷旋又哪里是能被人几句话就能说动的。她不说夏映凡的坏话就不错了。
    香芷旋与袭朗对此事自会有考量,她才不会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是非。
    夏映凡继续道:“再有,淮南王知道我兄长看重四夫人,也想给她一些好处,她有何意愿,只管直说。”
    给香芷旋好处。钱友梅认真地想了想,想不出香芷旋还缺什么。婆婆疼爱、夫君宠爱、妯娌相处和睦,如今是一品卫国公世子夫人,还锦上添花的有了喜脉,并且手里有大把妆奁。这样个浸在蜜罐里的人,能缺什么?真要说缺少什么,是自幼失去父母,寄人篱下时过得很不如意,而这些前尘过往,是谁都不能帮她弥补的缺憾。
    **
    宁氏到了花厅,寒暄一阵子,看出睿王妃、三公主找香芷旋有事,便找了个借口回房了。
    睿王妃的视线在香芷旋的腹部打了个转儿,身形纤弱,加之衣衫宽大,看不出端倪。
    三公主也细细打量着香芷旋的身形,“你有喜四个月左右了吧?怎么也看不出来?”说着就笑起来,“有没有让太医把脉,他们能通过脉象看出男女的,你有没有问过?”
    香芷旋笑道:“倒是没问过这些,每次只是问问情形如何。”
    “也是,你们家哪儿用问啊,从来都是男丁多,便是头一胎是个女娃娃,之后再生就是男娃娃了。”说起关于小孩子的事,三公主的神色变得很是柔和,语气亦是,“等你的娃娃出生之后,我要好好儿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那妾身先谢过殿下了。”
    “乱客气什么?”三公主笑道,“咱们又不是外人。”又说起在垂花门的事,“要不是咱们交情匪浅,我早就反客为主把那女子赶出去了。便是你们家袭少锋发火,也是之后的事儿了。”
    这倒是大实话,香芷旋不由笑起来,再次道谢。
    三公主就指了指睿王妃,“我这嫂嫂也有喜了。”
    “是吗?”香芷旋真是丝毫也没看出来,连忙起身道喜。
    “快坐快坐。”睿王妃起身,亲昵地将香芷旋按回椅子上,又在她身侧落座,“也是因此事,我才来找你的。”
    “不知是为何事?”
    睿王妃的手落在腹部,“只一个多月,胎象不大安稳,每日里是一碗不落地服用安胎药,却也无甚作用。为此我真是夜不安眠,留心打听过,得知你自有喜之后,只是让太医把把脉,安胎诸事请的却是京城名医。今日我就过来问问你,是请的哪一位大夫?事关皇家子嗣,我不得不多做些功夫。”
    三公主帮腔道:“太医院里那些人,谁都清楚的,或许有医术精湛的,却是心不齐,各为其主。与其跟他们上火,倒不如另请高明。”
    才怪。香芷旋对这姑嫂俩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睿王妃可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太医院再不济,效忠皇后并医术高明的怎么会少?
    再有,睿王妃早就说了,找她是有好事。这件事不过是好事的引子。
    这样看起来,睿王被袭朗弹劾的事情还没了,甚至于,日子是越发的不好过了。不然也就没有这桩事了。
    香芷旋脑筋飞快地转着,道:“不瞒殿下,平日妾身调理身子都是请的京城的卢大夫。安胎之事,倒是没怎么劳动他开方子——胎象安稳,不需用药。”
    似是而非的答复,并非大力推荐。
    睿王妃却是笑道:“袭夫人身量纤纤,有喜之后却不能害喜,想来全是卢大夫的功劳。我回去之后,便请他到王府给我把脉,看看能不能调理。若是来日胎象安稳下来,必要重谢袭夫人。”
    有欲加之罪,也有欲加之功。
    香芷旋忙说“不敢当”。
    随后,睿王妃与三公主没有久坐,起身道辞。
    三公主走的时候握了握香芷旋的手,“你可要好生安胎啊。哪日要你进宫的时候,我会提前帮你打点一番,不会让你吃苦的。”
    简简单单的言语,透露出了一些信息。香芷旋道谢,叮嘱三公主注意调理身子,“殿下过于消瘦了些,平日需得好生调养。”
    “唉……”三公主欲言又止,笑容苦涩,“我会的。”
    先是为儿女情长忙忙碌碌,眼下好不容易试着打开心结,又要为母后、兄长的前景担忧。心宽才能体胖,可她过的就不是能够放宽心的日子。
    送走这两位,钱友梅将夏映凡引到花厅,道辞时给香芷旋递了个眼色。借着香芷旋送她出门的机会,把方才夏映凡的话复述一遍,“我没说什么,也没应什么。”
    香芷旋笑着点头,这才转身回到花厅。
    夏映凡打量着这个让她一见便为之惊艳的女子。
    在广州的时候,只是听说香家三姐妹个个貌美,只是彼时人们交口称赞的都是香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香芷旋更像是个不得不提一提的人而已。
    而眼下香芷旋这样貌,说是倾城之姿绝不为过。
    香芷旋有些累了,打算长话短说,便开门见山:“夏小姐找我何事?”
    夏映凡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来。
    一番言语,与钱友梅方才复述的大同小异。
    听到末尾,香芷旋言简意赅地给出答复:“我叔父无心功名,请淮南王放心。你想有个好出身,另辟蹊径才是。”
    叔父不会将自己的身世公之于众,却也绝不会同意夏映凡顶着夏氏后人的幌子招摇过市,这一点,她确信无疑。
    “可是……”夏映凡一双平静得透着凉薄的眸子终于有了情绪,“我们到底是兄妹。”
    香芷旋实话实说:“他不记得你。”
    “我知道,那时我太小……”
    香芷旋勾了勾唇,“你姨娘卷了家财逃离夏家。”叔父没找她们算这笔账,已是仁厚。
    这件事情上,她的立场是只站在叔父那一边。
    叔父当初沦落到了什么地步,夏映凡可知晓?夏映凡知道自己的姨娘做过怎样的事,眼下却只是将当年种种轻描淡写地带过,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谁都不能因祸得福之后,就感激当初将祸事强加到自己头上的人。
    叔父到了这情形,只想为她谋取一些好处。这让她感动,却一直心酸。她不想通过夏映凡得到劳什子的好处,只想让叔父心里好过一些。
    毕竟,这与袭朗要通过睿王谋取好处,是不同的。
    ☆、128|118.5.22.111
    夏映凡面色一僵,随后咬了咬唇,低下头去。她没想到,夏易辰会对香芷旋和盘托出过往种种。这样看来,淮南王说他与香芷旋情同父女,并不为过。
    “可是……”她艰涩的开口,“儿不言母过,况且我姨娘到底已经去世几年。该得的报应、惩罚,我们都得到了。”
    香芷旋挑眉,“这与我夏叔父有何关系?他甚至不记得你们。”
    你做错了事,因果相报,当初被累得身无分文流离失所的人就该原谅你?换了她是叔父,她做不到。
    “可是……”夏映凡抬了眼睑,神色笃定地看着香芷旋,“你不能为了日后着想么?迟早,我会嫁给淮南王,这几年他都未改心意,你也清楚。”
    香芷旋笑开来,“来日我见到淮南王妃,自然是要低一头矮半截。眼下我肯见你,是秦家六奶奶百般说项的缘故。这是两回事,请你看清楚。”又一扯嘴角,“你为了今日得到冷遇,来日便睚眦必报,我也无话可说。”
    便是能做得了淮南王妃,充其量不过是让人们看出她心胸狭窄,仅此而已。再说了,袭朗与秦明宇眼下是站在太子那边,又不是要辅佐淮南王怎样。一个藩王,还不如一个朝臣有分量。
    说到底,淮南王能赖在京城到几时?
    淮南王也好,夏映凡也好,都以为自己分量有多重,这一点已错了。分量重的,只有太子与睿王。只要淮南王稍稍有点儿分量,蒋修染之前也不会毫不留情地上奏折弹劾了。
    而袭朗认可。
    这说明什么?
    在两个人眼中,如今的淮南王不过是一枚棋子,仅此而已。到最终,淮南王还不是要依着秦家、袭朗、蒋修染的意思祸水东引到睿王头上?且是不喜冒着偌大风险。
    有些个金枝玉叶,还不如平民熬出头之后让人重视。
    “那……”夏映凡哀哀叹息,“我明白了。”沉吟片刻,又问,“我能不能见见我兄长?你能不能帮我……”
    “你说的是我叔父么?他不记得还有亲人在世。”香芷旋语气变得淡漠,“从他流离失所需得心怀善念之人收留善待的时候,他已没了亲人。”
    她不喜欢夏映凡从此时就以夏易辰的妹妹自居。叔父并不记得她,从十几年前就各奔前程了。
    夏映凡听出话音儿,漾出一个恍惚的笑,“便是他肯认,你也不肯认我。”
    “不,我与叔父立场一致,我只想他过得舒心。”
    夏映凡问道:“因何如此尊敬他?他是得了你父亲的救助——说白了,你们应当是主仆关系。”
    “真正的夏家后人,会得任何人尊重。家父对叔父最是倚重,临终前将我们两姐妹托付给叔父。叔父是我恩人。”香芷旋语声更冷,反感任何人看低夏氏夫妇所致,“自然,如今他肯认的,才是与夏家有渊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