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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嗯,你说呢。韩立继续逼问,韩飞却还是沉默以对。
    韩立的耐心越来越少,原先韩飞虽然傻了点,但至少有问必答,现在怎么变成个闷葫芦,莫非真的脑子受伤变成个傻子?
    我读。朝歌低声说道。
    韩立盯着眼前的头颅,黑发里有个小小的发旋,神情不善,他很怀疑,韩飞是装傻还是真傻。
    是嘛,我不是打击你,飞飞,学校的成绩我都可以帮你遮掩,可高考成绩可做不了假,父亲肯定能知道,到时.....
    韩立貌似劝慰实则威胁的说道,他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似乎在分辨话里的真伪。
    冬日的下午四点,阳光透过玻璃,已经不能带来丝毫的温暖,只剩一点光亮投射出房间里物体的阴影。
    朝歌坐着,韩立站在他跟前,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不可避免被拉长扭曲变形,然后重叠在一起。
    黑色的影子里渐渐开始活动起来,一开始朝歌以为自己眼花了,然后在影子中游走的黑色物体更加活跃,像是一条长蛇在朝歌的影子里游走盘旋,似乎在选择攻击的部位。
    我会努力,好好读书。朝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能很清晰的感受,韩立冰冷的怀疑,就像那条长蛇,正在残酷的审视自己的猎物,黑色长蛇停住了,就在影子的头部。
    接着,朝歌感觉像是匣子打开的开关声,什么东西正在翻阅自己的大脑存档一般,他没有一丝犹豫,不断回想韩亚平教导兄弟两人的情景。
    韩亚平是一个极具威严的父亲,在学业上,对待两兄弟都是十分严苛的,挨骂挨打是在所难免的。
    恐惧,真切的恐惧,这已经不是韩飞的情绪,是朝歌现下最真实的反应。
    黑色影蛇离开朝歌影子的那一刻,像是从他的身体撕裂带走了什么,很轻微,但足够让朝歌吓得全身冷汗。
    从进入到离开,大概只有两到三秒的事情,朝歌却感觉度秒如年。
    嗯。韩立笑着拍了怕弟弟的肩膀,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当然会帮你的,父亲那边,我会努力帮你掩盖的。
    骗过去了!
    朝歌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向韩立那张言笑晏晏的俊容,只觉得毛骨悚然。
    谢谢哥哥。朝歌真心实意的道谢。
    韩立得到了准确的结论,自然不想在韩飞身上浪费时间,跟张老师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只留下孤傲古怪的韩飞遭受张老师的敦敦教导,等回到教室,已经上课十几分钟了。
    余年凑到朝歌身边,你去哪里了?他浅栗色的眼睛,像是盛满琥珀色的美酒,视线扫了一圈。
    你是不是不舒服?
    朝歌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还在回想韩立的古怪之处,半晌没有回音。
    余年见状,伸长胳膊,朝任课老师喊道,老师,韩飞他不舒服,我要送他回家。
    课堂顿时一片窃窃私语,林涵也关注的看过去。
    嗯?朝歌仰着头,黑眸里充满疑惑,他转头看向老师,慢悠悠说道,我要请假。
    还没等老师嘱咐两句,余年火速收拾好两人的背包,甩到自己肩上,将韩飞送回公寓里。
    喏,这是我家的古方,喝了百毒不侵。
    第二十九章
    真的?
    一开始朝歌还不信,毕竟是药三分毒,他也不敢乱喝,余年也没有勉强,两人吃完晚饭,朝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后背发冷,浑身上下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但就是有一种不舒坦的感觉,心脏都跳动得格外剧烈。
    现在要还不明白真相,朝歌就白活了几十年,回韩家那次,加上今天这次,都是韩立在中间搞鬼,他也不是因为中毒或者劳累而生病。
    是韩立影子里藏着的那条蛇带来的后遗症。
    青年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深蓝色的床品颜色,衬得他皮肤洁白胜雪,豆大的汗珠从他饱满的额头上滑下,经过微微凹下的侧脸,最后将他的发鬓都染得湿漉漉的。
    余年端着药碗,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他的脚步轻得好像空气,将药碗放在床头,男孩用被子将青年围得密不透风,然后紧紧抱到自己怀里。
    韩飞,药来了。
    小瓷碗里浓黑的汤汁,苦涩的气味几乎能实体化,病中焦躁的青年却早已习惯被人细心照顾,闭着双眼,只管张嘴喝药。
    病中的朝歌甚至有一丝错觉,好像他还寄居在楚白身体里的时候,被秦然照顾的感觉。
    青年鸟翅般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一双鸦黑般的双眸,眼底带着水意,懵懵懂懂的看向眼前的少年。
    眼前人脸庞稚气未脱,五官俊丽,锐利的眉骨削弱了气质里柔软的部分,带有几分攻击性,一笑起来阳光灿烂,像个温暖的小太阳,眼睛却更加狡黠灵动。
    跟秦然像也不像。
    余年浅色的眼瞳,喜怒悲欢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此时看到韩飞强撑着眼睛困觉的模样,双臂一揽,轻轻摇晃,像是哄小孩一样,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歌。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好好睡吧。
    苦涩的药汁子喝进肚子里,总算让冰冷的肢体逐渐暖了起来,朝歌放任自己的疲倦,终于陷入黑甜的睡梦中。
    然而,被放置在大脑深处的韩飞记忆,却因为今天的冲击,而在睡梦中不断翻涌,时间空间完全错乱,朝歌在记忆的碎片中拾取有用的信息。
    韩飞并非毫无察觉,十八年间,次次落败,但一切猜测都显得太过匪夷所思,韩飞不想去责怪命运对哥哥的偏爱,他只能去苛求自己做得更好。
    然而,在韩飞昏迷之际,韩立的真心坦白,将嫉妒、憎恶、仇恨袒露的一览无余,韩飞不解也后悔,然而死亡却由不得他再去探明真相。
    韩立就是你的影子,当影子足够强大了,就想取代真正的主人。
    经过系统的提示,加上今天所经历的,朝歌再去观察韩飞的记忆,就能发现很多痕迹。
    从小,韩立学东西就比韩飞慢一些,不管是绘画还是钢琴,练习也十分懈怠,可前一天,韩立还落在韩飞之后,今天韩立就能迎头赶上,就好像一夜之间开了窍。
    韩飞不管参加什么比赛,韩立立马就能拿出相似却更好的作品,韩飞无从辩解,有些想法本来还只存在自己的脑海里,韩立就是偷,也无从偷起。
    不管是能力,还是灵感,亦或者种种书本知识,韩立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当然不是先天天赋或者后天勤奋,他不过是个不劳而获的卑鄙小偷。
    影子里那个奇怪的生物,应该就是韩立的能力,从韩飞的身体里,窃取大脑的思维,或者学习的能力。
    那些思维和能力本来是韩飞的一部分,被韩立强行复制窃取后,应该的还会对韩飞的身体造成一些伤害。
    初次回家的时候,韩立肯定窃取了朝歌那时的思维动态,当时,朝歌身体更加虚弱,也无法预想到韩立的能力,一时中招也察觉不出。
    就连今天,朝歌也不过是偶然发现,那条影蛇稍纵即逝,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心理防备,要不是有系统任务说明,可能他也不会发现。
    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目前只能韬光养晦,朝歌在梦里纠结的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卧室的床头留了一盏晦暗的橘灯,柔纱般的光静静笼在青年的脸上,祥和又静谧,像是一尊经历悠久时光的玉雕,引得人沉溺其中。
    余年跪在毛毯上,左手拂开青年的额发,在那微微蹙起的眉心,留下一个干燥却温柔的吻,驱散睡梦中所有的阴霾。
    男孩还是那一身旧校服,浑身属于少年的气息却已经完成消失,脸上犹如佛龛上的顶礼膜拜的神像没有一丝情绪,宛如玻璃球般晶莹剔透的眼珠子,赤金在浅色瞳仁里流动,显示出几分非人的妖异美感。
    海市的凌晨依然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点点的灯火,人声和电子机器的噪音,将黑夜也占据得满满当当,男孩却如同穿过无人之境,大手轻轻推开高级公寓紧闭的大门。
    高高悬挂的水晶灯,墙壁上不菲的油画,黑色风皮质沙发,在黑暗中也显得更加冰冷昂贵。
    想起记忆中充满厚厚毛毯和柔软沙发的房间,还是最深处安静沉睡中的单薄身影,男孩的脚步更加轻快,得赶紧解决事情,他还得赶回去守着人睡着呢。
    韩立仰面躺在黑白灰的床铺里,俊美的容颜完全放松,两颊丰润,放在被子外的小臂结实健康,五官仔细看来跟病秧子韩飞还是有几分相似。
    但越是发现这几分相似,男孩更觉得厌恶,眼神冷冷落在床上,仿佛看着一个死物。
    他身上蔓延出深灰色的雾气,在脚边不断翻滚,雾气之中细碎的光点不断时隐时现,像是蝴蝶翅膀上折射光的鳞片,又像是无数个星斑。
    乖乖纠缠在男孩小腿的雾气,猛地扑向床上的男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更加明显,雾气包裹住猎物,一点点的收紧,让活人在无处不在的巨力挤压下,窒息痛苦而死。
    轰隆!
    闪电瞬间点亮漆黑的房间,巨大的雷声产生的声波几乎能撼动高楼,涌动的灰雾猛地停滞,呲溜一下回到男孩的脚边。
    推开落地窗,男孩双手放在栏杆上,仰面迎接凌冽的寒风,本来无云的星空,此时已经堆满厚厚的乌云,低得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醒了?男孩流金的眼眸望向诡异的天空。
    此时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天地之间只有乌压压的云层,不断膨胀,青紫色的细小闪电其中不断穿梭,像是在孕育什么比闪电更可怕的生物,雷声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合着鬼号一般的风声,慑住一切生物的心魂。
    果然不准我出手。男孩喃喃道,他侧过头看向床上安眠的韩立,沉思片刻,长腿踏着阳台栏杆,一跃而下。
    冬日的阳光懒懒洒在深蓝色的鹅绒被上,能看到细小的微尘缓缓飞舞,朝歌终于挣脱了睡意,拥着被子坐起身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上半夜尽是混乱的梦境,后半夜倒是安稳许多,身体的酸涩疼痛也消减许多,朝歌赤着脚走出卧室。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让他愣住了。
    余年听到脚步声,扭头忙看了一眼,又赶紧盯着燃气灶上的小土罐,左手关掉闸门,右手举起土罐把手,将汁水倒进瓷碗中。
    赶紧过来,把药喝掉吧。腾起的蒸汽里,能看到余年干净的笑容。
    桌上的汤药,就是昨晚朝歌喝得那种,漆黑和颜色和苦涩的味道,实在让人喜爱不起来,但是为了自个的身体,病号只能乖乖的喝光。
    余年将校服口袋的糖果递过去,是海盐柠檬糖,酸酸甜甜,十分贴合朝歌此时的心情。
    鼓鼓的书包还放在沙发上,可能刚刚放学过来,身上还是那一套泛黄的秋季校服。
    余年个头很高,手长腿长,就算穿着麻袋一样的运动服也很阳光青春,但也很明显看出他家境窘迫。
    很感谢你的药。青年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语言功能退化的厉害,语速较一般人慢,咬字也格外不同,但声音清朗,这样说话,在余年耳中显得格外真诚。
    余年双臂放在桌子上,上身轻轻往前倾,凑近朝歌,浅色的大眼睛像是两颗充满香气的糖果,漾着柔和的笑意。
    谢什么,我是班长耶,还是你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帮你不是应该的嘛。余年晃着脑袋说道,板寸毛茸茸的,像是某种柔软的毛球。
    小孩家境贫寒,成绩优越,会熬药给他喝,性格也挺好的,是很值得成为朋友。
    最主要是,朝歌的确在他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你知道我考试的事情了吗?朝歌开口道。
    余年点头,要我帮你补习吗?我超厉害的,一中入学的时候,我是第一名,这三年也一直都是第一,我家里还有成绩单,喔,还有奥数比赛......
    朝歌抬手止住小话痨,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就请你帮我补习。
    不需要说请......余年一副小受伤的样子。
    朝歌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那就不是请,是互帮互助。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可能需要从头补习,花费的时间很长,可能会耽搁你休息,这里有空房间,离学校也近,免得你奔波,还有一日三餐,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人送来。
    诶,我会做好多菜,你想吃什么?上次的鱼汤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不吃辣,我在餐馆打工时学了几道大菜。
    十八岁的少年似乎就是这么无忧无虑,叽叽喳喳说着生活里的每个细节,像是一切风雨都压不垮他的脊背,只要朋友一个小小的肯定,就会兴高采烈的张罗更多的事情。
    两人对坐,长桌上铺满书本,黑夜已经悄悄降临,夜灯却像一颗明星,坚定地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第三十章
    朝歌的身体虽然风吹就倒,冷不得热不得,但是智力却没有问题,好歹本身就是大学生,上一世又进入楚白的身体,学习很多艺术方面的知识。
    余年作为补习老师,对于这个学生的猫腻,却选择闭口不谈,两人心照不宣的进行着补习的工作。
    朝歌的公寓已经完全被余年侵占,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学校和公寓两点一线,不过朝歌的成绩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课堂问答从不开口,随堂测验几乎白卷,各科的老师大概隐隐约约知道韩飞的身世,既然韩家都不管,他们也无法强逼这个病人学习,只能放任自由,除非班主任张玉香。
    我听说余年在给你补习?张玉香一边批改试卷一边问道。
    韩飞那张几十分成绩的试卷正大咧咧的放在桌面上,朝歌瞟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嗯。
    张玉香倒不是不相信班长的能力,余年算是寒门学子的典范,三年霸占着一中排行榜头把座椅的学霸,这可不仅仅是勤奋,最重要的就是先天过人的智力。
    你还知道嗯,余年教出你这个学生,可丢大脸了。张玉香手下不由得使劲,钢笔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我也是你的学生呀。
    张玉香语塞,转过头看向韩飞。
    韩飞垂着头,他大概一米八的身高,身形消瘦,裹在长长的黑色羽绒服里,帽檐上一圈白色的绒毛,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奶白的皮肤上投下一圈阴影,乖巧的一塌糊涂。
    平心而论,人都是看脸的,老师也是人,其他老师对韩飞的包容,肯定有一定被外貌影响的,毕竟这么好看的一个孩子,身子骨这么弱,再折腾是不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