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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节
    这么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练剑的,又怎会不知?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更多人醒悟过来,从头到尾,他们竟然都是被鬼厌牵着鼻子走,莫说行动,就是心思变化,也都落入其既定的谋算中。
    而鬼厌更是展现出对剑道一门清晰、深入以至于无比犀利的认知和见地。
    那种以自家优势倾压过去,却发现敌人比自己更精通的滋味儿,实在是糟透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剑阵能不能拦住鬼厌的问题;也不是鬼厌破不破阵的问题;而这整个旗剑天罗大阵的体系,会不会被鬼厌勘破、掌握乃至最后玩坏的问题!
    被“陆素华”的消息引开的几位接引,终于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要回来支援,可此时,已然迟了!
    鬼厌哈地一声笑,突然合身急进,这一次真的再没有任何调整了,因为这就是双方横剑对决,插进敌人心脏的致命一击,在“出剑”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胜了!
    由始至终,都在流动的清缈铃音倏然休止。
    “真有先见之明!”
    鬼厌的讥笑声有掏腹挖心的效果。因为就在这一刻,一直与论剑轩合作的魔门修士,敏锐地察觉到了,鬼厌冷厉锋芒,锁定其气机,直指其所在。
    显然,这一位对旗剑天罗的防御力不怎么看好,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赔给论剑轩,毫不犹豫就退缩了!
    这才是剑魔两宗合作的常理!
    便在这笑声里,剑阵的变化展开到了极致,浑茫剑气化为天地之罗网,节节收拢,根根交错,要用这种方式,“扣住”那直取心脏的剑刃。
    “慢慢慢,太慢!”
    没有了铃音的干扰,鬼厌瞬间就失去了确切的形体,九藏魔身催运到极致,转瞬突破了形神束缚的界限,先转为化神之光芒,随即散入虚空,成就精气之幽微,令人莫辨其踪。
    这一刻,阵里阵外,不知有多少人叫一声:“不好!”
    不知有多少人,心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种种迷乱心思、恐惧念头,生发而出,随即就有魔头成就,吞噬精气神魂。这是外魔内侵,走火入魔的前兆,来势如火,不是剑阵所能压制。
    本来受剑阵所化,三千剑修都隐没入空,难见形影,可这一刻,就像是重演当初远空城的一幕,且更为“壮观”,至少有近百人被魔头乱了心智,惨叫着从半空摔下。
    剑阵的容错性再好,在人心已乱,气势暴跌的现在,也难以再维持谨严的结构,任由鬼厌魔念来去。
    不过一息时间,正副十二执事,便有三人吐血受伤,都是意图强行归拢剑阵,却被鬼厌批亢捣虚,击其中流,生生打断,再受反噬所至。
    连续三次扫拢不成,许多剑修的心气就此散尽,鬼厌长笑声又起,却已经是在移山云舟的正上方,旗剑天罗阵的“背后”。
    顷刻间,剑阵竟然被鬼厌硬生生打穿!
    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旗剑天罗的标志,那高悬天宇的“逆五行旗门灵幡”,竟然悬立不住,就那么歪斜、倾倒。
    还好有人及时赶到,一把擎住,总算没让论剑轩的脸面丢尽。
    但事实上,两样结果的差别也不算大了。
    擎旗的是东方接引逯青华,因旧创而永远是青绿颜色的皮肤上,蒙着沉沉的暗影,切齿低吼:“鬼厌……”
    上次在远空城,他们五大接引所控的旗剑天罗,已经是折了一阵,那时是因为战线拉得太长,也不曾把握住鬼厌的根底,才被他遁走……遁走而已!
    那时候已经觉得不可接受,而今夜,却是败了,且败得更是憋屈。
    若不是被陆素华牵扯了精力,他们五大接引齐至,再有魔门帮助封锁鬼厌魔功变化,又怎么会令那魔头得逞?
    可引开他们,也是鬼厌的谋略,他纠结此事,可不会有人体谅他们受宗门的压力之类,只会更招人耻笑。
    他心头火发,只想着重整剑阵,将鬼厌扯进阵来,再打一场,洗却耻辱。
    可问题是,鬼厌在打穿了剑阵、长笑宣示之后,已然无影无踪。
    现在船上的混乱,已经彻底刹不住了。鬼厌之前的呼声,分明带着强绝的迷魂之力,掀动了移山云舟上的混乱,而旗剑天罗剑阵的崩溃,更是让船上仅有的一点儿秩序,彻底崩盘!
    什么东海十凶、血屠子、夜游神、李明权之流,都是一等一的凶人,平日里,在大通行的严规控制下,还算得上老实,可逃命的时候,谁还顾忌这些?
    当下是各显神通……不,是各自显露狰狞面目,为了自家更安全地遁逃,所过之处,随后杀戮,有的是为了制造混乱,有的是为了催运魔功,还有的则根本就是为了发泄心中郁闷。
    一时间,船上血光迸溅,哀叫呻吟声四起,一些本来身世清白的修士,也抵挡不住死亡随时来袭的恐惧,四面奔逃。
    如此境况,一方面是弱化了论剑轩的控制力,另一方面,肯定是狠狠碾过了大通行可以接受的底线。
    不提论剑轩如何焦头烂额,或者力挽狂澜。至少眼下,倒是给陆素华和花娘子创造了机会。
    之前二人虽然用云生香借用罗刹幻力,暂时隐没踪迹,可这么大一点儿地方,要在五方接引等人的搜索下,不露破绽,也是有很大压力的,如今局面反转,两人的心头也为之一轻。
    花娘子总是习惯性地多想一些,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那份公诸于众的“名单”,正是天鹤门高云波设宴商讨的那份儿,与早时,她的耳目传回来的消息,几乎是一字不差。
    要知道,名单第一人是鬼厌,他当然不能与会,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顺理成章地去想,那时候与会的人中,就有余慈在!
    二者之间的联系可能,再推上一层。
    当然,这种结论,对目前的态势,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最多不过是进一步坚定陆素华的杀意吧。
    顺着飘荡的尘烟,两人已经到了余慈屋外不过三丈之地。
    这种时候,什么歌舞都是休矣,二人完全可以听到里面众舞娘、乐师紧张、急促的呼吸,也能通过不同的频率,辨识出各人的身份。
    里面有卢二娘,听她的呼吸,还算淡定,但却没有听到余慈的声息。
    这并不奇怪,二女早就见识了其身外那层特殊屏障的玄妙。
    陆素华可以断定,余慈就在屋中,就向花娘子示意,后者明白她的意思。
    幻力控场,速战速决!
    花娘子略一点头,正要动作,却见陆素华向她勾了勾手,一怔之后,才是醒悟,微笑着将手中提着的虹影剑递过去,心里是略有忧虑。
    刚刚陆素华为了轰开鬼厌,弃剑用拳,一往无前,这剑还是花娘子在遁走时心细取回来的。
    以陆素华的性子,如今再要回去,大约就是身上伤势有些麻烦——三元锤对形神状态要求太高,她不得不找一种更省力的法子。
    不管花娘子怎么个想法,陆素华持了虹影剑,举步上前,一声沉闷的低爆,整扇屋门都炸碎了开来,破碎的木屑如风暴般吹卷进去,她则缓缓进屋。
    屋里响起连声惊呼,而这里的一切声息,都被幻力神通收拢,一丝一毫都传不到外面去。
    也不知道陆素华如此粗暴的手段,会不会伤到人。
    花娘子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也要往里去,但陡然就是一惊。
    在她的感应中,就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屋内屋外,赫然分判成了两个世界。
    陆素华的气息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再难捕捉,倒是身后,有幽冷刺骨的气机直欺过来,竟是在瞬间,与她后背相贴,随即化为一声低低的冷笑:“又见面了!”
    “鬼厌!”
    花娘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然观想玄妙,心窍中绽开一朵碗大的黑莲,生就护体罡煞,更有反击后招,暗蕴其中。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背后那人倏然转化,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从她背后穿入,身前穿出。这么一进一出,就带走了她所有的力量。
    和半刻钟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花娘子软软倒下。
    这次,她没有了“怀抱”的待遇,直接被鬼厌挟在臂弯里,向已经破碎的门中行去。
    花娘子虽然软倒,而灵智未失,她不免要想,已经打穿了旗剑天罗,扬长而去的鬼厌,是什么时候又杀回来的?
    又或者,他一直都没离开?
    现在,花娘子可以十成十地确认,鬼厌和余慈,定有密切关联,而眼下这局面,正是二人给她和陆素华设下的陷阱。
    是的,现在想来,那份儿连顺序都懒得改的名单,不是一根极好的鱼钩吗?
    只不过,恐怕连设局的两人都没想到,陆素华的行动会更积极,杀心会更激烈!
    可这又如何?
    进了门的陆素华眉头略皱,随后展开,对身后的种种变化,她感应得不是太清晰,但也不会因此牵肠挂肚。
    有没有花娘子,对她来说,不是必要条件。
    她的目标就是在脱身之前,做完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屋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乐师舞娘们正缩在屋里角落中,除了惊吓外,也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样子。
    这才是最正常的情况,似乎刚才虚空的移换,只是一个错觉。
    至于她要找的正主儿,那个总有无数张脸孔的余慈,此时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而卢二娘,则被他的手臂勒着脖子,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坐在他膝头,眼眶还是红的,投来的眼神中,尽是关切。
    迎上情绪不同的两类眼神,陆素华微微一笑,脚下竟丝毫不停,直趋上前。
    看她过来,卢二娘显露急切之情,似要说话。
    虹影剑闪,锋锐无比的剑气就这么切过前面雪白的颈子,血线迸开,头颈分离!
    漫天血光中,身后尖叫声起,陆素华目不斜视,傲然直对有些意外的余慈,正是借着这一剑之力,将整个人的气势拔升到了极致。
    此时她才开口:
    “时间紧迫,纠结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第064章 元气坚壁 锁心之劫
    余慈看着膝上无头身躯,喷射出血雾,遍洒周边,但一丝一毫都没有洒到他身上。
    陆素华那一剑,斩杀卢二娘,只是顺手,真正的目标还是他这里。只不过那锋锐剑气,在切过卢二娘玉颈后,就消解在三方元气的屏障前。
    而陆素华这厢话音方落,冷冽剑锋,已经划破血光,迎面而至。
    第二剑!
    余慈皱皱眉头,竟不躲闪,还是任由陆素华一剑斩中。
    “咝”地一声怪响,却是剑刃与三方元气摩擦,所发之音,这切金断玉的剑势,则是在怪音中消融干净。
    陆素华眼神更厉,剑虹飞荡,杀意迫发,余慈转眼又中一剑,他座下木椅,承受不住对撞时的压力,尤其是三方元气涌动时,自然形成的绞缠之力,无声粉碎,他也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平平后移丈许,直撞到屋子的后墙上,才停下来。
    整个屋子都在抖荡,似乎下一刻就要崩塌。
    角落的乐师、舞娘,叫声愈发凄厉,可不论是余慈,还是陆素华,都视若无睹。
    尤其是了陆素华,连续三剑中的,却难建功,倾压而来的气势登时回落,她终于止剑不发,盯着余慈,若有所思。
    直到这时,卢二娘的头颅才滚落地上,发髻偏斜,犹未瞑目。
    余慈往那边看了一眼,抛去手中尸身,使之与头颅挨在一处,这才直起身来,叹一声:“何至于此!”
    其实他没有指望陆素华回应,具倾国之色、又与之有肌肤之亲的卢二娘,陆素华也说斩就斩,又怎会在他这里再多费唇舌?
    可世事总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