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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节
    以凶横之势压来的山岳,莫名错开一个极大的角度,仿佛是被高空罡风“吹”偏了,擦着辇车的上沿抹过去,再轰然压落。
    后方,山岳没入劫云深处的刹那,乌沉沉的云团整个都亮了起来,电火的痕迹烙印一层又一层,清晰呈现,将千里劫云都染成了紫红色,其中央就是山岳巨大的阴影。
    然后才是惊天动地的雷鸣。
    恐怖的气爆掀起了狂风巨浪,这回,就不是天魔煞气卷起来的“海啸”了,而是厚重劫云最直接的动荡。顷刻之间,辇车后方,裹着不知几千几万天魔的云气乱浪,便给扫荡一空。
    辇车周边,大日霞光波荡不休,带起的沉重压力,就算是经过辇车的层层消解,依旧让黄泉夫人呼吸不畅。
    但也仅此而已。
    “干得漂亮!”
    余慈夸赞一句,玄黄笑嘻嘻地受了。
    剑修之法,针对天之三法衍化,剑光所至,无物不破,亦是无法不破。
    可使山非山、日非日,风不再是风。
    正如《上真九霄飞仙剑经》上所言:“一剑抵天,非抵天也,实天已非天是也。”
    我剑所指,我心所向,天地乾坤,为我颠倒,剑修之所能为也!
    当然,直指天地法则的剑意,造成后果,往往也是让人头大。
    当天地已非天地,又让其中之人如何自处?
    玄黄这一剑,不但“吹偏”了山岳,也使山岳所经的千百里虚空尽化为不可预料的绝地。
    混乱不堪的天地法则,一时半会儿是修复不过来了,从辇车上往前看,光影错乱,已经悖离了日常的法理,生就的连锁反应,使大片虚空向浑沌迷蒙之域转化,谁也不知里面是个怎样的世界。
    后方魔潮因山岳坠落引发的雷暴,后力不继,前方冲过来的魔潮也要避让。
    辇车不避,径直冲入,一应混乱法则带起的乱流,通过大日霞光之后,都暂时平复,回归正轨。
    这种情况,看的就是余慈对于天地法则构建、衍化的造诣。
    他自然是不惧的。
    不过,对面同样有一位,面对一片混沌的虚空,不闪不避,径直冲过来。
    也亏得余慈重构法则来得顺畅,否则还看不清楚。
    那家伙类肖人形,却高逾丈二,全身都包裹在金属盔甲之内,密密实实,不见丝毫皮肤显露在外。然而其身外蒸腾成雾,隐透紫光,细看出,实是化出了一个个凶陋鬼面,变幻莫测,极显痛苦凶戾之状。
    相较余慈所经之处,波澜不起,这位就要强横多了。
    那些错乱法则带起的破坏性力量,甚至连紫光气雾都攻不破——当然,破不破只是形容,法则层面的冲击,不是这么简单。
    用“天人九法”的理论观之,对面那家伙似乎有种独特的神通法力,一切法则及于其身,都撼动不得,相反,其身触碰法则,则是摧枯拉朽,仿佛是与天地虚空格格不入的异类,其身与天地法则隔绝,专为破坏而来。
    一路杀到近前,其间玄黄曾试发一剑,两边直接碰撞,当真是强对强、硬碰硬,虽是破开了紫光气雾,但也只在盔甲上带起一溜火花,倒是搅得四周虚空愈发混沌,让余慈多耗了一把力气。
    对方冲势稍挫,但很快又加速冲上。
    余慈盯着那一层仿佛是鬼面层叠的狰狞紫雾,终于是反应过来:原来也是见过的,在东华虚空……
    金刚魔俑。
    这玩意儿是天魔十三外道之一,非常难缠。当时在东华虚空,余慈印象也比较深刻,其具备“不坏金身”,又力大无穷,内里有天魔寄生,压过三五个真人修士,毫不费力。
    东华虚空那个金刚魔俑,似乎还不是正牌,只是狄郎君的“作品”。
    相比之下,眼前这家伙的气息就要厚重凶横得多,品阶似要更高,而且在里面寄生的天魔,层次也非常了得。
    其战力,说是一位大劫法宗师,并不为过。
    劫法宗师级数的金刚魔俑近身冲击,其威煞就连不擅此道的地仙都要头痛,否则也不会位列十三外道个体战力第一……当然,破神蛊是特例中的特例,不计算在内。
    余慈的视线在其身外的盔甲上扫过,倒是翻出了另一份相关的记忆。
    金刚魔俑为天魔外道,所生所长,悖逆天法,甚至比天魔本身都要更遭真界法则体系排斥,本不能进入真界,然而眼前这位,全身披甲……什么甲胄能超过金刚魔俑自具的“不坏金身”?
    若余慈所想不错,这副甲胄起不到防御作用,只是为了隔绝天地法则意志的探测和绞杀,只一具甲胄,价值恐怕就不在金刚魔俑本身之下。
    全身披甲的金刚魔俑,真界中是有记录的。
    据说当年在青锋山,就是被这个大家伙做先锋,以其无以伦比的力量正面冲击,才导致洗玉盟在当地的防线全面崩溃,位列“十五人宗”之一的玉景门,也在此役中破灭,门人死伤十之八九,可谓是血债累累。
    自青锋山之战惊鸿一现之后,此獠便再不复见。多年来,洗玉盟一直找寻不果,不想竟在此地重现。
    看得出来,天魔一方还真是在乎他啊!
    被一个最精擅近身搏杀,有不坏金身的大劫法宗师近身?
    余慈本就是以近身搏杀起家,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畏惧近战,然而此时他的本体远在域外,身边第一战力玄黄,还要控场支援,不能被限制住,还真有些麻烦。
    对面的“兵灾魔王”,应该也是窥准这个问题,几次交手中,都不计损失,派遣真人眷属冲击,以弥补魔潮的不足。
    而等到金刚魔俑增援赶到,立时将主动权扳了回来。
    余慈还有真些头痛。
    就算这大块头不以机变灵活见长,总要比飞掷的山岳灵动许多,而且天生具备“金刚”神通,一应法则都极难作用。
    这一点,当年在东华虚空所见的那头,可是远远不如。
    面对此獠,玄黄故技难施,目前余慈二把刀的虚空神通,也不好得手,只能是以硬碰硬,弄不好就是一场缠战。
    兵灾魔王既然放出这个大杀器,想必绝不愿意空手而回。
    金刚魔俑的速度是致命伤,在追逐战中,发挥不出长处,若是别人他不担心,可“兵灾魔王”既然敢拿出这玩意儿来,势必已经造好了局,等他跳进去。
    余慈当机立断:
    “那就走!”
    辇车不再前行,而是直接下沉,迅速穿透了混沌虚空区域,撞入下方仍深不见底的云层之中。
    由于前面金刚魔俑拔山掷岳的神通冲击,周围魔潮的天魔密度,已经降到了最低,辇车几乎是毫无阻碍,便一路杀到劫云深处。
    漫天劫云,不但范围周覆真界,厚度更可达十里、百里、千里,里面既翻涌着毁灭性的力量,又孕育着法则的活性,几乎自成一个世界。
    没有哪个长生中人,愿意到劫云中“游荡”;与之对应的,天魔也是一样。
    莫看魔潮来时,劫云上层云立如壁,巍峨雄峻,仿佛是任魔头搓扁捏圆,其实以“兵灾魔王”的能耐,也只能是以天魔煞气压制劫云最“表面”的一层,借力施为,造出声势。
    一旦深入,劫云中的雷霆霹雳,可是不认人的!
    余慈如此脱身,多少有点儿出人意料,不过,金刚魔俑的行动模式是直线条的,就算寄生了天魔,增加了灵性,也是一样。
    那家伙想也没想,也是一路追击而下。
    劫云深处,时时酝酿、翻滚的毁灭力量,对谁都是阻碍,余慈这边受的影响似乎要更大。四面八方都是雷霆电光,虎辇玉舆隐轮之车的速度发挥不出来,金刚魔俑倒是百无禁忌,硬顶着电火轰击,越追越近。
    而余慈也能感应到,劫云之上的高空中,“兵灾魔王”正透过金刚魔俑,锁定余慈位置,调整魔潮流动分布,不管他从哪个方向冲出来,都要受到迎头痛击。
    黄泉夫人的轻咳声响起,在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里,细若游丝。
    余慈瞥去一眼,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
    战前战后,黄泉夫人或许会发言、建议,但在战时,从来都如泥雕木塑一般,绝不开口,因为开口也没用,反而会干扰了余慈的灵机和判断。
    余慈看她,只是在评估其身体状况:
    可惜,还差一点儿……
    他不再多想,心神与驾车的玄黄相接,辇车当即又偏转角度,向斜下方激射,速度骤增。
    金刚魔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狂追。也就数息时间,便越过余慈加速之初的位置,继续向下。
    偏在此时,它眼前昏蒙的云气骤然消散,有寒意生就,眼看处,分明是一片阴幽幽、碧沉沉的水波,径有百丈。
    感应到金刚魔俑的气息,“水面”上寒意不减,却有沸腾之势,但见千百气泡迸裂,溅出的哪是水珠?
    分明是灼目的电浆!
    第104章 行天灵鼓 虚空无量
    电浆雷池,凝如实质。
    关键是,它出现得太没道理,偌大的“水面”,就这么突然显现,谁也不知,它是何时布下,如何隐匿,不为百万魔头所察知。
    金刚魔俑闪避不得,一头撞了进去,溅起大片电浆。
    其身外盔甲,看似金属,其实材质特殊,并不导电,然而在此雷池之中,电光也已在绝大的法力之下异化,才不管你是什么材料。
    当下便有强芒缠绕,滋滋有声,仿佛是千百妖蛇缠了几万圈儿,上上下下,烙了不知多少焦痕,虽没有即刻绞碎盔甲、紫雾,却也缠得金刚魔俑脱身不得。
    雷池中波翻浪涌,金刚魔俑就像是溺水之人,时而挣出,时而灭顶。
    耽搁到这里,虎辇玉舆隐轮之车早就潜入劫云更深处,不见了踪影。
    金刚魔俑见状,情绪暴怒,厉啸出声,其声势甚至瞬间压过了轰隆雷鸣。它双手合拳,就要砸下,像它那拔山掷岳般的神通伟力,只要能发得上力,径不过百余丈的雷池,十有八九要给轰成破烂。
    然而,便在它力道将发未发的微妙间隙,忽有寒意,自虚无中来,几如幻影,穿透层层电浆,速度竟是不减反增。
    一声低哑破音,寒彻剑气穿紫雾、透铠甲,其势不止,自其头部眼角位置,斜贯而入。
    这还是金刚魔俑超卓的战斗意识发挥作用,在危机到来之前,本能地偏转角度,让过了正锋。
    饶是如此,锋利无匹的剑气依旧发挥了可怖的杀伤,在金刚魔俑几乎是金属块般的脑袋里折射扭曲,整体上偏了一个大斜角,再自脑后破颅而出!
    换一个人,早死个干净,但金刚魔俑的“不坏金身”却也不是白给的,受到这样的伤害,反应上也没有受什么影响,再次发力,重拳挥击,转而轰向刚刚现身出来的那团红影。
    红影凭空位移,避过重击,在雷池外围现出身形,却是玄黄。
    他不知何时离车潜回,趁着金刚魔俑受制于雷池的时机,痛下杀手。
    虽然一击未能建功,可没关系,强绝的剑意伤不了金刚魔俑,对寄生于其中的天魔而言,却几乎是灭顶之灾。就算有“不坏金身”层层削减,还是将其狠狠重创,一条命顷刻间就去了大半。
    更重要的是,剑气气已经穿透了铠甲,金刚魔俑激怒之下愈发暴烈的魔气,再无遮蔽,已是引发了天地法则意志的强烈反弹!
    金刚魔俑还要重拳连发的,可它都没机会轰出第二拳,万千雷霆便在同一时间迸发出来,千里云层便像是蓦然点亮的“灯笼”,紫红的光芒照亮了天空,仿佛是天火铺开,便是数万里开外,都能看得见那耀眼的血色的光边。
    而围绕着金刚魔俑的方圆百里虚空,已经近乎崩溃,雷霆飞击蹿动,因为太密集,都来不及轰到金刚魔俑身上,便在虚空中彼此交织碰撞,已经不再是闪电的模样,而是一锅沸汤,迸出有如实质的电浆,倾倒入本已在金刚魔俑重拳下塌了半边的“雷池”之中。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池破化湖,湖又成海,无尽量的电浆将金刚魔俑淹没。
    金刚魔俑在电浆中剧烈挣扎,它身外的紫光气雾本是魔意戾气显化,此时已经尽都抹杀干净。
    问题在于,它的盔甲竟然有自愈之功效,虽是最初泄露魔气吃了大亏,可就是这几息的功夫,竟重新封闭,隔绝了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