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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节
    她心里透亮,甘诗真从来都不喜欢她。不只是丘佩给何家戴了绿帽子,事实上,两人的脾性永远不可能有相合的一天。她们见面少,仅有的几次,也都只是在礼仪层面上接触,深入的交谈完全没有,说起来,今天还是头一回。
    丘佩手按在门上,突然就泛起了恶意的心思,她很想知道,当甘诗真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要从一个修行有成的修士处,得到完整的秘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什么搜心刮魂,最多只能得到片断,这是丘佩不屑于雷家想法的理由之一。
    但不管怎样,有一点能够明确,对相应的修士,将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这期间,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那个娇娇怯怯的女子……
    好吧,丘佩也知道,甘诗真的心志之坚,不容小觑,可这样的面相、气质,回头被狠狠撕碎的时候,不更有趣吗?
    虽然,她的下场未必就能好多少……
    带着复杂微妙的心思,丘佩进了门。
    她想当然以为,会看到甘诗真端坐在榻上,可入门后,却不见人影。
    愕然之下,回眸扫视。
    天域梭空间有限,一处静室才多大点儿?
    她才一扭头,人影模糊,竟然是贴身而至,她猝不及防之下,心中才叫糟糕,一记剑指已点中她的额头,刹那间脑宫震荡,浑身发麻。
    对方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连续指落,顷刻间便在她身上下了一层极坚固的禁制,而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间做成。
    丘佩视界中,终于出现了甘诗真的身影。
    这位“娇怯”的美人儿,雪白近乎透明的面颊上,正有一抹朱红,缓缓沁开。
    显然,之前一轮剑指,耗力极大。其真正的难度不在于制人,而是如何瞒过近在咫尺的梁建等真人修士。
    只这一手,甘诗真表现出来的修为境界,就绝不在梁建等人之下。
    丘佩不由为之惊愕,几年没见,甘诗真竟然成长到这种地步?
    如今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然而气息被强制限定在原来的层面上,再加上预先安置在静室中的隔音法阵,不会有任何迥异于先前的变化。由此可见,甘诗真此举,分明是早有预谋。
    面对丘佩闪烁的眼神,甘诗真平静开口:“就说你要办点儿事,把天域梭降下……”
    此时,禁制微透开一个口子,丘佩能够说话了,她唇角抽动:“他们不听我的!”
    一句话将所有的形势都倒出来,丘佩很想看甘诗真失望的表情,可惜,对面仍是沉静无波,以至于公认的难见威仪的清柔眼眸,都似有一层寒水倒映的冷光,直透在她心底。
    “这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丘佩从来没有发现,甘诗真竟然有如此犀利的一面,或是在北地多年,变化大到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印象,言语直捣人心最虚弱处,使她一时为之气沮。
    这可怎么得了?
    丘佩突然发现,或许自己才是“城门失火”的情况下,遭殃的“池鱼”。
    你们两边斗法,怎么把我给牵扯进来?
    这时,甘诗真放开她,退后了一步。
    丘佩的视线一直跟着,距离打开了,看得反而更真切。
    确实是甘诗真没错。
    由于伤病久缠,此时她越发地纤弱了,如瀑青丝垂落,衬得面颊更显清瘦,肌肤雪白近乎透明,与她素来柔弱的气质相合,更像是个一碰就碎的水晶人儿。然而细看去才发现,其眸光清亮,无波无痕,由始至终,什么变故,都无法动摇。
    丘佩虽然暂得自由,却不敢妄动,她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恐怕未必能躲过甘诗真一剑。
    她心里还有许多迷惑,也许现在正是个机会。
    “你知道这是个局?”
    “我早与宗族决裂,怎会接我回去?”
    “决裂?什么时候?”
    丘佩惊讶,何家藏得好严实!但她有这个引子,随即醒悟过来:
    “是何清之事?”
    甘诗真微微一笑:“是道义之事。”
    丘佩冷笑一声:“怕是为相好之事才真!”
    她也听说了,当年甘诗真和余慈,关系相当不错。
    虽然现在与何家的关系非常紧张,可她也隐约知道,早年何清破门而出,与何家断绝了一切关系,可当年见她有成就真人之望,何家就又贴上去,也想勾住离尘宗,舍下了极大好处。
    哪知道何清成就真人之后没几天,就宣布闭关,再有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死讯,何家前面的投入全打了水漂,自然大哗,百般追索之下,才问出,原来是和离尘宗一个已经打发出门的四代弟子余慈有关系。
    而那时,正好是余慈挟玄黄杀剑横贯北地之时,大概就是那时候,勾动了贪念,想立个名目,杀人夺剑之类。
    当时在太老阁,就属何家的人跳得最欢。
    只是余慈很快就与玄黄杀剑一起,消失不见,何家也只不过是随心阁的一小部分,最终不了了之。
    可从今日看,那时还造成了一个后果,就是甘诗真与何家的决裂。
    当时,四明宗还是如日中天之时,何家顾忌着四明宗,甘诗真也不愿家丑外扬,两边将事情压下,而如今,却使得雷铜的布置,才一开始就出了纰漏。
    当然,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如果雷家真的想做出一番大事,甚至颠覆太老阁议政的传统,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倒霉的还是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何家媳妇。
    想到这一切,丘佩的牙齿都已经挫响。
    可她还是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跳进来?”
    没错,接甘诗真上船的时候,她确实是在昏迷状态,可这件事情,恐怕早早就知会了她,只要她在清醒时揭破,别看丘佩是随心阁的人,照样别想出四明宗的山门。
    甘诗真平静地道:“若不如此,我怎么能出来?”
    “呃?”
    “现在到了何处?”
    “……应该要到天命峡了。”
    天命峡是北地比较著名的景观,位于逐天原以东,据说是当年上清宗前辈地仙降魔之地,激战中地缝大开,两山推挤,成就此地。
    从这个参照点来看,天域梭是走了个斜线,从四明宗山门,斜插向西南。
    这个路线,倒没什么问题。
    四明宗山门偏向东北,这么一个斜线,就到了北地中线位置。此时北地西线、东线都有战事,天魔群聚,域内域外,几乎连成一片,只有中线,一众天魔,先前被余慈连番调动,都往西线倾斜,只要注意绕过华阳窟,从这里经过,应该是最省事没错。
    甘诗真点点头:“你不要在这儿逗留太久,出去便好。”
    “……”
    丘佩一口气没转过来,愣了半晌,才道:“你让我出去?”
    甘诗真又退后一步,坐在榻沿上,丘佩已能看到,她额上细细的汗光。显然,重伤在身,又做了这些事,她已经到了极限。
    丘佩不可避免地动了心思,握住了袖中的短剑。
    可甘诗真的眼神转过来,清亮如昔,被这眼睛神照着,丘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只听甘诗真道:
    “如今你与我气机互锁,用的是‘颉颃’之法。我未发力时,你我气机相若,难分高下,然而一旦动手,我则胜你远甚,压力倒逼心室脑宫,你必无幸理……”
    丘佩瞳孔放大,伸手想去抓对面的“娇怯”女子,可到半途,已是心悸胆落,只能狠狠捏住,半是呻吟半是诅咒:“你害我有什么用?我也是注定了要倒霉的,说不定还是要给你陪葬的……”
    甘诗真此时真的很虚弱了,以至于连坐姿都有些维持不住,手肘抵着榻上的矮几,微微倾斜,眼睛似瞌似开,可话音依旧稳定:“他们要生疑了。”
    “好,好!”
    丘佩也是狠人,硬生生转过身去:
    “咱们就做一对同生共死的双飞燕吧!”
    看丘佩出门,甘诗真身子往后倒,抵在舱壁上,才深吸了口气,以调匀气息。
    刚刚制伏丘佩,又言辞交锋,都不是她擅长之事,实是让她心力交瘁。
    此时她很难保持坐姿,但一旦躺下,很可能就压制不住伤势反覆,昏迷过去,所以只能艰难地靠在舱壁上,抱膝而坐。
    脸颊抵着膝头,只露出半张面孔,便如心中掩映的情绪,末了,竟微微而笑,喃喃低吟:“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语音低弱,渐至于无。
    第139章 背议是非 激荡魔潮
    另一边,丘佩出门,见了卫如,这个不怎么称职的看守还问:“师姐的情况还好吧。”
    丘佩花了好大力气,才按捺住讽刺的冲动,强笑点头,随即忽有所感,抬头看去,见是雷铜派来接应的一个真人修士,在走廊尽头示意,还不忘给卫如打招呼,笑眯眯的十分亲切。
    此人叫吴元朗,他还有个同伴,叫鹰焚,一直在主舱操控航向。
    自见面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吴元朗与她交流,此时便给她使了个眼色。
    丘佩暗中调匀气息,走过去,不冷不热地道:“吴真人,有什么吩咐?”
    吴元朗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引着丘佩进了主舱。
    这里是天域梭的枢纽部分,控制法阵十分精妙,防护也是最强,自然封闭一切信息外流,是个商谈秘事的好地方。
    丘佩进入此间,见这里没有掌灯,纯由天光透入,舱外漆黑的域外星空和青朦朦的真界将视野分为上下两边,一时看不到尽头。
    交错的阴影中,那个鹰焚果然也在。
    和较圆滑的吴元朗不同,鹰焚为人颇是阴鹜,对丘佩连最起码的客气都欠奉。
    丘佩的不安,直观的感受倒是大半来自于此人。
    她这段时间,也曾仔细回忆有关于鹰焚和吴元朗的情报,最终还是一无所得,这也让她担心,如果这两人,是雷家蓄养,专用来干私活、下黑手的,她命运几乎就是注定了。
    舱门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气氛随即变得阴森诡异起来。
    鹰焚嘴里像是嚼着冰碴子,对她道:“你和甘诗真说了什么?”
    丘佩心里发虚,脸色发冷:“这是审犯人吗?”
    吴元朗笑眯眯地打圆场:“哪有的事儿,咱们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白了,就是那大威仪玄天正气的下落。其实,我们得到很可信的情报,甘诗真身上,确实有相关的线索……又觉得丘执事是明眼人,甘诗真的心思肯定瞒不过你,这才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