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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节
    幽灿的意念清晰,源头却十分隐晦,借着复杂特殊的环境,便是地仙大能,也无法捕捉到。
    至于幽煌,在接触到幽灿之后,便将感应范围一再收缩,意念只在最微小的范围内波动,将交流的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对方。
    这种模式,无疑是最为安全的。
    相较之下,比面临的困局要安全千百倍。
    幽灿的情绪倒是沉稳:“论剑轩可能是有所察觉,李伯才将苏双鹤第二元神驱赶至此,就像是在测验……我冒险将其吞吃了,也算露了形迹,这几日,确实招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幕后黑手是论剑轩?”
    幽灿直接否决:“黑手?造化也是一代英杰,如此阴私之事不是他的作风。”
    幽煌眉头紧皱,不是论剑轩,情况反而更糟糕了。
    一只难测根底的黑手,某种意义上,要比庞然大物的论剑轩还要麻烦。
    “大兄,为安全计,此事……”
    “实在不成,就用备选的方案吧。”
    “这……”
    在计划之出,为应对不测,兄弟俩儿自然早有替代预案,为的就是能够在麻烦出现时,绕过夏夫人。
    但说起这事儿,幽煌更是惭愧:“愚弟无能,不能再结巫胎……”
    “地仙灵种,结胎哪有这么容易,若不是‘怀璞抱玉’,怀玉那边也做不成。”
    幽灿依旧沉稳:“那边也算做得不错,苏启哲的种,如今已经快临产了吧。”
    “……是。”
    “不也是巫胎吗?用那个就是了。可以彻底绕开湖祭,用它做幌子,只要你设法将那女子转移到湖底,我便可以寻机直接化生,然后韬光养晦,蛰伏数载,渡过虚弱时期。”
    幽灿说得轻描淡写,却是把幽煌给说得愣了。
    “血脉的问题……”
    “刚刚不是说了吗,日前冒险吞吃了苏双鹤第二元神,又收了他的寄托巫宝。此宝以苏氏根本血脉炼制,否则堂堂大巫怎么能用出玄门分神秘术?有了这个,便有了根基,最多回头再多做一层,精炼一番便是。”
    幽灿的思路清晰明白:“待这边成了气候,可以再以‘夺胎’之法,将怀玉那边的取来,除了多一个环节,也没有太多差异。”
    “那女子叫葛秋娘,如今就在洗玉湖。可是大兄……”
    幽煌很想说,血脉之事,向来是巫门根本,若只是用一个血脉炼制的巫宝做引子,未免失之轻率,可他的意念,再次被截断。
    “苏双鹤在湖底的布置,我都看在眼里。祭巫秘阵,汲取灵水,这是学我了,可惜有些法门,苏氏一脉并不掌握,拿剑修献祭,手段也太笨拙,慢了何止一步。要说鹤巫也是人杰,不想生死之间,昏聩至此……恰如我当年!”
    幽煌沉默,听着幽灿发出叹息:
    “趁现在还有余裕,把事情做起来,成或不成,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真到最后关头,我未必还能保持清明。”
    “是。”
    见兄长之意已决,幽煌不再多言。
    临别时,幽灿又提醒他:“小心怀玉,她不是被动等死之人,被逼得急了,应该也会有所动作,平添变数。”
    “她?”
    幽灿那边就传来微讽的情绪:“找外援、投靠山、摆脱漩涡、抛夫弃子,生死之间,什么做不出来?”
    两边联系断去,幽煌又在湖底妖国转了一圈,也到苏双鹤第二元神的殒灭地看了看,并不担心自家兄长的行踪暴露。
    在这片区域,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幽灿更熟悉环境、能获得更多的加持。在此地,幽煌的实力,绝对是真界最拔尖的那一级数。
    然而可以想象,幽灿绝对不会在乎这种“实力”——受此反噬,原本应然浑然一体的不灭巫体,形神不谐,隐患处处,一个不慎,随时可能重归浑沌。
    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谁会稀罕?
    幽煌有些恍惚,以他的稳重谨慎,这次下来,其实是想劝说幽灿,暂时放弃这个节点,另寻机会。
    但幽灿的决心,坚定不移。也许,正如其所说,在还有资本的时候,及早一搏,才是最应有的选择吧!
    至于对错……倒是不重要了。
    第153章 任君处置 真身回返
    湖上,余慈把注意力从心内虚空移转出去,看雪枝进门,眼前就是微亮。
    这女子,摆脱了苏双鹤的束缚,衣妆便一洗之前刻意的雍容,不取华贵,而是薄裙短衫,外着细纱罩衣,层次清晰,色泽明快,清爽宜人,且姿容精致,柔婉清媚,显然是仔细妆扮过。
    一进来,她便盈盈拜伏于地:
    “谢天君救妾身逃出苦海。”
    看她柔软的身段,与夏夫人近似的模样气质,却更为虚弱的内在,余慈也不免心生怜惜,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从一开始,他对这位还真没有特别在意过。
    最初,是把她作为炼制七情魔丹的鼎炉,后面又抛在一边,若不是这回白衣“自作主张”,说不定还留她在庄园里……
    话又说回来,那样的话,说不定比现在还要好些。
    这女人啊,自以为已经逃脱苦海,可世上哪有这么轻易的事儿?
    他沉吟片刻,柔声道:“你过来。”
    雪枝略抬头,有点儿惶惑,更多还是顺从,也不知是怎么理解的,竟是膝行而上,渐趋于余慈脚下。
    余慈一时哑然,但必须要说,看女子裹在薄裙下,轻软柔媚的身段,确实是赏心悦目。
    还好,他仍记得正事,不计较雪枝是怎么过来的,到了一定距离,便“嗅”到了她身上清新芬芳之气。
    这具分身,稍展神通,也能临时替代嗅觉作用。
    “抬头!”
    “天君……”
    雪枝肯定是误会了,素容微晕,却依旧听话,缓缓抬头。
    余慈此时,却是极度专注——只要她开口,就足够了。
    前夜雪枝转移至此后,期间定然沐浴清洁多次,要寻找那晚上的痕迹,已经很困难了。不过,只要她有呼吸,有代谢变化,究察入微,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
    “确实还有清灵梦散的残留……白衣说的倒是实话。”
    这话对的是心内虚空中的赵相山,后者嗯了一声。
    “清灵梦散”这种近于迷药的香料,对人身无损,却有干扰最近一段时间记忆的功效。据白衣讲,那晚上,就是用的这种手段,使雪枝失去了部分在船上的记忆。
    为确保无误,更早之前,余慈也探测了雪枝的形神交界地,不像有被篡改的痕迹。
    这样的话,大致可以认定,夏夫人交待的事情,确实属实了。
    余慈在思考,雪枝没有得到他明确的态度,又不敢直视他,只能跪在地上,头面似抬非抬,好生别扭,却动也不敢动一下,静待对她命运的宣判。
    殊不知,早在几十个时辰之前,她的命运已经被人强行改变了!
    这种荒谬之事……
    余慈暗叹一声,最终还是开了口:“你起来,我有事对你讲。”
    他的声音一直非常柔和,即使之前也差不多是这样,可对雪枝这种经历丰富,又极懂得察颜观色的女子来说,还是很敏锐地发现了里面的微妙差异。
    担不起这份礼数,雪枝有些惶惑,但她还是依言起身,垂眸听余慈说话。
    在苏双鹤身边多年,被逼着模仿夏夫人的“风范气度”,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也算给历练了出来。
    之前面对余慈,她虽是谦卑顺从,其实心里是放松的,因为她终于不用再强自装出别人的模样,可以在自己的新主人面前,展现出最自然的姿态。
    可如今,不祥的预感,立刻激发了多年来历练的本能,她瞬间就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不管余慈说什么,她一定要控制住,不能失态……
    只听余慈道:“咱们谈一谈你腹中胎儿的事情。”
    “……”
    “这胎儿……”
    “天君!”
    雪枝失声而叫,强行打断了余慈的发言,这种行为当然是没有礼貌、无视尊卑的,可如今,她心中尽是荒腔走板的滑稽,顶得她情绪想绷绷不起来,松又松不下去,一时失控,都分不得是嗔是羞、是气是笑,却又不得不分辩:“天君,我与苏双鹤已经多年……我是说,自天地大劫以来,他去了外域,我们已经多年没有行过、行过房事了!”
    “我知道,不过世间之事,总有例外。”
    此时,余慈的表情也颇是复杂,应付这种情形,他并不擅长,正筹措言辞,对面雪枝却是误会了。
    刹那间,荒诞的情绪扫灭,彻骨的冰寒生发出来,脸上血色已然褪尽,又是跪了下去:“天君!妾身虽出身伶伎,又身事强梁,全无自主可言,然而总还懂些廉耻,更知道轻重,且不说绝无此事,便是有,也定不会厚颜欺瞒,以此污浊身子侍奉……”
    话说到这儿,已是哽咽,难再说下去,只能以头叩地,砰然有声。
    余慈就摇头,世事就是如此,弯弯绕绕,反而把事情给搞复杂了。
    他干脆不再过多考虑,淡淡道:“你想得倒多,我说一句,你能补上十句。”
    雪枝听出他的不悦,本能收声,身子跪伏在地上,微微发颤。
    这回,余慈是蹲下去,毫不顾忌,探手轻按住她的小腹,微微摩挲:“我说你有,便是有……只是这胎儿其实还未成形,外面更有一层封禁,也如胎膜一般,供养元气,尚用不到你。说白了,你就是一个寄存的工具罢了。”
    雪枝一时都忘了羞惧,愕然抬头,对上了余慈冷澈的眼神。
    “我……”
    “不是你!这事情,本来与你无关,可惜就是霉运罩顶……那晚上,你同白夜到这儿,中间有段时间,意识不是太清楚吧。”
    雪枝忆起那夜情形,先是略感羞惭,随后却是记起来,果然如余慈所说的一样,那晚上,她的记忆出现了一片比较模糊的区间,不过,依稀也能与白衣所说的对上。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余慈就在她耳边轻声道:“据夏夫人讲,那晚上,她与慕容轻烟一起到了船上,以巫门秘术,将‘怀璞抱玉’之法孕育的巫胎精气,渡入到你的体内。”
    霎那间,雪枝脑中一片空白。
    耳畔,余慈的声音继续传来:“想来你该知道,你身具夏家大巫血脉,这样,待那胎儿精气的外层封禁失效后,可以依附到你的血脉上,保持相对的纯净……这是夏夫人交待出的,现在,要看你如何选择。”
    “……我?”
    雪枝脑中轰鸣,心头荒谬之感,强出之前何止十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陷在了一个全无理性可言的噩梦里,充盈着虚幻的气息。
    余慈没有得到回应,却是保持着耐心。
    别说是雪枝,就是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半晌做不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