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琛没忍住笑出了声,笑了两下又宠溺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她撇了撇嘴,恨恨地咬完最后一口果子,又觉得不解气。
想吃点更甜的。
她伸出手拿了一块饴糖。
甜味在嘴里弥漫,她是个不记事儿的,一块糖的功夫就将刚刚的丢脸事迹抛到了脑后。
元琼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角。
只是手上留下了不太舒适的黏腻感,让她有点犯了难。
出门走得急,忘记带帕子了。
马车太小,宝瑞只能跟在外面,也没人给她递。
徐夙眼微抬,看见面前的小人不自觉地嘟起嘴。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帕子。
他掀开帘子,对跟在马车外面的宫人说了一句:“将帕子打湿了来。”
宫人动作很快。
等她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时,帕子已被徐夙递到她眼前。
第12章 .别怕 元琼一咬牙,利落地将马绳在手里……
元琼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
不喜欢被他当做小孩子,却会在这样被照顾的时候忍不住觉得开心,忍不住承认这个当小孩的好。
她伸出手,摸了摸嘴角。
或者说是,很刻意地把微微扬起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徐夙看着她,眉尾轻挑,手掌略向上抬了抬。
元琼呆了一下,赶忙接过手帕。
雨后的天气潮湿又闷热,唯有手上捏着的那块沾湿的帕子,带来丝丝凉意在手心蔓延,徐徐擦净留在她手上的黏腻感。
她边擦便瞥了一眼徐夙,发现他穿的衣服袖袍总是长而宽,直遮住小半个手掌,就连伸手时也露不出手腕。
可依照他时刻端庄的样子,不应该穿这种不和身的衣裳才对。
徐夙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然而刚有动作,他的手便突然被抓住了。
元琼看不见他的手腕,却看见了他那被袖子遮了一半的伤:“你手好点了吗?”
徐夙低头看去。
细软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指尖,他缓缓抽出手,感受到那柔和的触感一寸一寸剥离。
他移开眼,平声答道:“用了公主给的药,已大好。”
“诶,”元琛看了一眼元琼,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小丫头,都已经十五岁的姑娘了,怎么不知道矜持一点?徐正卿的手怎么说抓就抓了?”
徐夙睨了元琛一眼,懒得与他多说。
但元琼到底没有这么个见到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本事。
因着是被捧手心里长大的,在她的认知里,对人好这种事是不需要避讳的,她只当是普通的关心罢了。
方才没有多想就拉住了徐夙的手。这手也抓完了,再被这么一取笑,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
马车已颠簸着出了城,人群的喧闹和城里的吆喝声逐渐远去。
想起先前路上看到的摆着摊子插着黄旗的老道,元琼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哥哥,你不觉得徐正卿的手相非常好吗?”
“哦?怎么说?”元琛知道小姑娘想转话题,很给面子地应了。
“徐正卿的手很好看,掌心宽大,手指修长,这是有福气,以后都能顺风顺水。”元琼说完,还偷看了徐夙一眼是什么反应。
她说的前半句话确实是实话。
后半句福气话,纯属按着老道士的行话挑了句好的说。
徐夙本是并不打算参与这个话题,已从座上拿起了带来的书,却在听见“福气”两个字的时候轻嗤了一声。
“真的!”见他不屑一顾,元琼又认真说道,“我之前见过民间老道给人看手相,你可别不信,说起来我也看会了一点,要不我给你看看?”
徐夙眼睛都没抬:“不必了。”
道士里十个有九个都是投机取巧。
还有一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比如面前的这个小公主。
见徐夙拒绝得这么快,元琛自然是站在元琼那里。
当然,主要他自己也想看戏。
于是他也不管徐夙是不是不乐意,就十分顺手地拖过了徐夙的手腕,放在了元琼的面前:“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让元琼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车外跟着的侍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浑身上下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备马车不当的人已经被暗中处理了,直接不留活口,就是徐正卿亲口下的令。明明也没什么人受伤,这下手可是一点都不仁慈。
这偌大的宫城里,也就这马车上的两个人敢这么折腾这神佛不近的徐正卿了。
马车内,元琼娇憨一笑,真就仔细给看起了手相。
要说起来,她其实之前站在看手相的老道边上凑热闹,也马马虎虎琢磨出了些最浅显的。
她看着徐夙的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如何?看出什么了?”元琛笑问道。
“这是脑纹,从大拇指与食指中间的掌边开始,往小指方向延伸,”元琼虚指着一条纹路道,“这脑纹越长越聪明,我还是少见有脑纹像徐正卿这么长的。”
听多了人说徐夙聪明,元琛觉得无趣,却又听元琼说了一声:“只是……”
他仍捏着徐夙的手腕:“只是什么?”
元琼脱口:“只是这生命纹短了点。”
生命纹的起点与脑纹相同,只不过走向是往掌底蔓延的。
寻常人虽有长有短,但徐夙这生命纹与脑纹比起来也过于短了,只堪堪延出一点儿便断了,甚至不及常人一半长。
不过元琼说出口就后悔了。
刚刚一心放在徐夙那诡异的生命纹上,一个没注意就脱口而出了。
这不是咒人家短命吗?
元琼正想着怎么说点好听的圆一圆,徐夙却已甩开了元琛的手,理了理袖子。
而后让人捉摸不透地说了一句:“够长了。”
元琛微微蹙眉,看了徐夙一眼。
元琼一愣,也望向徐夙。
她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可那双眼中除了漠然,什么都没有。
徐夙没有顾及旁人,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生命纹很短吗?
真是讽刺,他明明是活得最久的那一个。
后来半日的路程,马车上都无人再说话。
本来她还想问问,在他手上摸到的一层薄薄的茧是怎么回事,但方才那事情之后,元琼总觉得马车里氛围压抑起来。
但或许是给人的命格算得太差了,再加上今天又把徐夙的衣服给弄脏了,她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揽,也没好意思再开口。
正当她觉得再待下去就要憋坏了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宝瑞在外面说道:“公主,陛下说要歇个脚修整一下,您要不要也下来透透气?”
元琼一听,立刻应了。
外面的天仍是有点阴沉。
雨虽然停了,但雨后沉闷犹在,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远处有条小溪,元琼不修边幅地蹲了下来,用溪水洗了洗手。
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小溪中央丢去。
水花一朵一朵地在水面上漾开,元琼又想起了早上丢脸的事情。
她小声自言自语道:“这马车是谁准备的,又不是第一年了,怎么今年的这么不结实,要是行到这到处是石子的树林里,岂不是早人仰马翻了。”
说着,元琼捡石子儿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人仰马翻。
她来来回回把这四个字念叨了几遍,唰地站起了身。
宝瑞站在后面:“公主,您这就回去了吗?”
元琼点了点头:“我去找徐正卿。”
她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未迈步,脑中又闪过什么:“宝瑞,我今日踢掉轮子的那辆马车,本来是不是不该是我坐?”
宝瑞想了想,答道:“本来应该是给徐正卿坐的吧,但是今早太子让徐正卿和他一起坐,所以那辆马车就提上来给您了。”
听罢,元琼站不住了,急急忙忙往回走。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啊。
去云一观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准备皇家车马的人一向都很严谨,唯恐出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