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顿了顿,一声浅笑后,又道:“分明睡了,这也要狡辩。”
她今天累极了,睡着之前脑子里还念叨着不可以睡,得等冬芒回来。
她也觉得自己一直没睡,就闭了一下眼。
人出去到现在不也没多大会儿吗,一说话她就听到了,脑子清醒着呢!
然而,睁大的眼还没顶住片刻,又被睡意侵袭,眼皮耷拉,负隅顽抗。
床尾又有声音传来:“听说,你今日厉害得很。”
睡意侵扰,疲惫加身,连听到的声音都有些分不清是男是女。
但玉桑知道有人在和她说话。
她睁着一双快翻白的眼,一句话被困意拉得字音模糊:“嗯——厉害——”
脚上传来的力道,缓解疼痛之余,好像还能注入困意。
虽然这样按得很舒服,但大家都累了,还是睡吧。
她迷迷糊糊的将脚抽出来,钻进被褥里,“不要了,要睡觉……”
那双手便真的没再动她。
下一刻,原本还在床尾的声音忽然移至耳畔。
那声音问:“高兴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旁人听来只觉一头雾水。
困倦迷糊的少女却忽然笑了。
她没睁眼,一声笑过去,不免让人怀疑这是她的回应,还是仅仅做了个美梦。
就在床畔的人以为她已熟睡时,忽见她闭着眼,含糊带笑道:“高兴……”
没说为什么高兴,可懂的人总会懂。
短暂的静默后,床边响起一声轻笑,接着是一句低喃。
“高兴就好。”
……
玉桑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下意识活络四肢,目光一亮,蹭的一下坐起来:“嗯!?”
她又躺回去,在床上来回滚了一圈,惊喜的发现身上哪儿哪儿都不疼,尤其脚掌。
昨日她站着都脚疼,每走一步都像在鹅卵石路上跺脚,现在完全不疼了!
呜呼!
玉桑翻身起床,一只脚刚套进鞋子里,动作忽然顿住。
她盯着自己的脚,脑中陡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还有一些……羞耻的触感。
冬芒进来伺候,见她一只脚踩在鞋子里,一只脚还在床上定着不动,笑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玉桑挠挠头,偏头看向她:“冬芒,昨夜……是你帮我推拿的吧?”
冬芒倒好热水,转身冲玉桑笑道:“当然是奴婢啊。”
玉桑蹙眉,“没有别人来过?”
冬芒摇头:“没有,昨夜姑娘累极了,奴婢回来时姑娘已经累的起不来,奴婢便直接给姑娘按了按脚,按着按着您就睡着了。”
玉桑慢悠悠的“哦”了一声:“难道我在做梦?”
冬芒悄悄舒了一口气,笑道:“姑娘快过来洗漱,用完早膳夫子们就该来了。”
玉桑这才没再多想,麻利下床,可一动身,她又顿住,回头望向床铺。
她皱了皱眉,趁冬芒不注意,弯腰从床尾一路嗅到床头,像小狗一般。
“姑娘?”冬芒见她没出来,绕过屏风来找她。
玉桑飞快直起身,佯装无事:“来了!”最后看了床榻一眼,她转身出去。
用早膳时,孙氏有意无意提起了江钧为玉桑请的夫子。
玉桑这才知,这些夫子年轻时与江钧乃是知交好友。
当年,江钧因私事辞官,这些年来都呆在府中。
孙氏一度以为公爹与旧僚断了来往,没想一直有联系不说,关系还不错。
“桑桑,对夫子们一定要恭敬,祖父为你请的先生,也许不是朝中位极人臣者,但绝对有真才实学。你绝不可怠慢。”
说到这里,孙氏的语气一转,看了一眼江薇:“可惜,薇娘没有这个福气。若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得靠你指教了。”
母女同心,江薇和孙氏母女多年,听开头她就知道母亲什么意思了。
这分明是要推她入火坑!
江薇拼命和孙氏使眼神,孙氏视而不见,玉桑却看得清楚。
她冲孙氏笑道:“多谢伯母提醒,往后桑桑一定对夫子们恭恭敬敬,心怀感恩。不过话说回来,因玉桑刚回府,处处不妥才惹祖父想要亲自管教,但其实,学东西得有人一起,比着追着,才能不断精进,伯母可否去请示祖父,让薇姐姐同我一道上课?”
江薇险些摔筷子跳起来。
这个歹毒女子!
她可是听说了,玉桑聪明又会哄人,不止学得快,还能从严格的夫子和祖父手里讨闲暇,然她去和玉桑一道,还不是去给人做衬托?!
最重要的是,江薇之前已经吃了几次亏,长了记性。
玉桑太会装模作样,偏偏还没人看穿她,一个祖父已经够可怕了,再来一个她,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我不去!”江薇明言拒绝。
“我每日都很忙的,要习字要练琴,下午还得去参加一个花宴,我没空!”
玉桑笑了笑,不再说话。
孙氏心里叹气,恨铁不成钢。
倘若公爹是那种擅长一碗水端平两头都顾好的人,打一开始就会连薇娘一起安排了。
可公爹纯粹就是想治玉桑,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太多。
她这么对玉桑说,纯粹是一点小感叹,外加一点小试探,想看玉桑的态度。
结果,玉桑的回应叫她心中熨帖,倒是亲生女儿让她想打人。
烂泥扶不上墙,多少只手帮忙推都是无用。
孙氏冲玉桑笑笑:“别理她,你也瞧着了,她这没定性的样子,去了也只会打扰你学。”
玉桑笑了笑,说道:“无碍的。”
她时间不多,吃完之后便回文琅院见夫子。
江薇飞快扒拉几口,借口回房,实则是悄悄跟上去。
玉桑刚要跨进院门,冬芒从隔壁院回来,刚好碰上。
“姑娘,碧桃妹妹说,三姑娘下午不能陪您出门了。”
玉桑偏偏头:“姐姐有事?”
冬芒嘴角抽了抽,如实道:“三姑娘昨日太累了,今日浑身疼,爬都爬不起来。”
玉桑听着,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肩膀,姐姐站不起来了?
可她还很好啊。
完全没觉得哪里疼。
“江玉桑!”
玉桑思绪一收,循声望去,就见江薇气势汹汹走过来。
江薇走到玉桑面前,双手叉腰,气势抬高:“我警告你,不许耍把戏设计我和你一起上课,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玉桑微微眯眼,心中忍笑。
怎么会有这种人,上赶着把软肋露给不喜欢的人看。
怪有趣的。
一旁,冬芒正要上前护住,玉桑先行拦住她,把她挡到身后。
她缓缓抱起手臂,挑眉弯唇,脚下朝江薇迈了一步。
江薇下意识退了一步,脚后跟被院墙边的花圃砌砖绊倒,整个人向后倒去:“啊啊啊啊——”
玉桑伸手一拉,把她甩到院墙上。
江薇背后撞得一震,还没回过神,玉桑已迈步逼近,一手撑在她脑袋一侧。
“你……”江薇吞吞口水,气势骤降:“干什么呀……”
玉桑笑笑:“求人呢,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不想被祖父管教也可以,以后得好好听我的话。”
江薇瞪大眼睛,一把推开她:“你做梦!”
玉桑退了两步,稳稳立住,再次拦住冬芒,冲江薇歪头一笑,轻快道:“也行,那你就等着和我一起被祖父教导吧。”
江薇瞳孔震动,慌了神:“你、你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是谁啊,祖父能听你的?”
玉桑啧啧叹道:“都吃几次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她微微倾身,望向江薇的明眸中全是狡黠笑意:“那你觉得,以我的本事,做不做得到呢?”
她直起身子,幽幽道:“如我是你,就不会纵着自己的不懂事,拿长长久久的自由快活时光来作赌注。”
老实说,江薇已经信了。
对手是她,一切都有可能。
“你……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如果母亲知道你欺负我,她会跟你拼命!”
“你去说啊。”玉桑丝毫不怕,鼓舞道:“你现在就去找伯母,告诉她,我千方百计设计谋划,就是要你一同受祖父关怀!”
“你!”江薇气的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