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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丫头朝着山门那儿走去,这边坐在墙上,正准备下去的谢满月,忽然面色一僵,直接镇在了那里。
而朝着她坐着的墙上这边小院里走来的一群人,脸色更是精彩。
乔瑾瑜身旁是一个比钟掌柜年轻很多的道士,看这气质十分的不俗,他们身后跟了好几个道士,年轻年长的都有,还有几个侍卫。
此时,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朝着谢满月这儿看过来,看到她坐在墙上,双腿还那么悠闲的垂在那儿。
冲着他们,无辜的笑着。
......
出师不利啊。
谢满月红着脸,恨不得自己现在和这墙壁融为一体,谁都看不见了才好。
遇见谁不好,偏偏遇到了他,可她坐在高出,头点太低了显得她心虚,只下垂吧还是能看到他,见这群人朝着这儿走过来,谢满月双手捏了一把墙上的青苔,心中悔不迭,她刚刚应该看准了再攀墙的,如今还没下去呢,就被抓包了。
乔瑾瑜越看越想笑,还是得绷住神情,眼角泛着的逾越泄露他的情绪,去年宫中那一别后到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再次见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场合。
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自己惊喜。
谢满月不是没看到他的神情,瞪了他一眼,还未开口,乔瑾瑜说话了,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你在上面做什么。”
“我来找戌道子,有很重要的事,山门口小道士拦着不让我进来。”谢满月越说越理直气壮,她可是为了帮助神棍大叔才过来的。
看着她有些气鼓鼓的涨着腮帮子,乔瑾瑜往前走了几步,“所以你从外面爬进来的?”
谢满月给了他一个‘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的眼神,头一仰,没有错,我就是从外面爬进来的。
站在乔瑾瑜身后的道士笑了,谢满月看着愣了愣,长的真的像仙人一样,道服挂身,黑白相间,这气质,比神棍大叔高出很多倍了啊,就这身衣服,神棍大叔身上绝对穿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这位姑娘为了见贫道如此费心,想来也是缘分。”戌道子开口,声音如沐春风一般,谢满月垂下头去,别人都以为她这是不好意思,唯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这是在哀叹,同样是道士,师兄弟怎么能差别这么大呢。
乔瑾瑜走到了墙边,抬头看她,嘴角终于是支不住泛起了笑意,“你想怎么下来。”
当然是自己下来啊,谢满月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一半就顿住了,低头一看,有了想原路返回的冲动。
这院子里面竟然连一棵可以让她攀爬的树都没有,在外面种这么多树做什么,墙角这儿竟然只有一排的矮灌木丛。
谢满月捏了捏手心,乔瑾瑜还在看她,半响,她闷闷道,“我自己跳下来。”
话音刚落,乔瑾瑜朝着她伸出手,抬起呈一个包围圈站在他的正下方,“你跳,我接着。”
“你去找个梯子过来给我。”她才不要,万一他没接住怎么办,这儿这么多人。
“你怕我接不住你?”乔瑾瑜眉宇微动,脸上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她又不能当众耍无赖,那儿站着的侍卫和道士为什么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你就去找个梯子给我啊。”谢满月瞪着他,红着脸。
“这儿没有梯子。”乔瑾瑜神情坦然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说,要梯子没有,人倒是有一个。
谢满月朝着那些人看了一眼,心一横,眯了眯眼,冲着他喊道,“那我跳了啊。”
乔瑾瑜点点头,双手无形的使了一把力,谢满月干脆的很,眼睛一闭,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跳了下来。
心脏整个人都跟着悬空了,四肢完全没了落脚点,冷风嗖嗖,谢满月以为自己要摔倒地上了,只是一息的时间,一双手牢牢的抱住了她。
谢满月下意识的在被抱住时去寻找双手可以仰仗的东西,等她睁开眼,她正搂着他的脖子。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凝固住了,风也停了,声音也没了,那儿的众人都不会动了,她眼底的他噙着笑意,眸子里全是她的样子,谢满月心跳猛的快了好几拍,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朝着四肢蔓延开来。
猛然一个惊醒,谢满月慌忙松开了手。
乔瑾瑜笑看着她,把她眼底的失措和窘促都纳入眼底,谢满月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笑,红着脸轻嗫了一句,“放我下来。”
乔瑾瑜把她抱着后退了两步才放她下来,一手轻托了一下她的腰助她站稳,耳畔传来戌道子的声音,“姑娘可真是好身手。”
可不是,外面的墙多高。
谢满月把不好意思统统藏了回去,心理素质分外强大,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后直接直奔主题,她看着戌道子,“道长可是有个师兄叫做钟继临。”
戌道子脸色微顿,“没错,姑娘认识?”
“认识,我是为了他的事来找你的。”谢满月把天牢里的事大致了说了一遍,戌道子沉默了半响,点点头。
“难怪好几年都没有师兄的消息,能否问一下姑娘,你与师兄又是如何相识。”
“说起来也与我有关,五年前因为一些事,钟掌柜的铺子被查封,我以为他离开了兆京,去年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他一直被关在天牢里。”她也跟着进了天牢,这是多么的机缘巧合啊。
谢满月诚恳的看着戌道子,“道长,这次入宫您一定能帮他从天牢里出来。”
戌道子深看了谢满月好几眼,眼底的那神情不再是刚刚如沐春风的样子,而是带着一抹探究。
半响戌道子收回了神色,笑道,“多谢姑娘前来告知,天牢的事,贫道会想办法,九皇子,我等还有事情商议,如今时辰尚早,不如你带这位姑娘在道观里走走。”
戌道子带着数名道士鱼贯而入进了院里的屋子中,人少了一大半,只有几个侍卫还站在那儿。
谢满月松了一口气,刚刚戌道子看她的眼神真是令她紧张。
转过身看乔瑾瑜,他吩咐几个侍卫守在这院子里,等道士们出来了随时迎接,自己则带着谢满月出了这个院子,一路上气氛安静,直到走到了道观主堂前,乔瑾瑜看着她询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还是不了。”谢满月看摆放在外的大鼎炉,这样大大小小的鼎炉在道观中有很多,她朝着后面的广场走去,那里有着一群年轻的道士似是在听禅。
谢满月在柱子旁站定,那边广场的圆形中央坐着十几个道士,他们盘腿坐着,全部面朝着另外一个道士,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这儿每天都有早晚的禅课,这些道士在听老道士历讲。”
扭头看他,他站在距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谢满月扬声,“你来接戌道子入宫的?”
“皇兄让我前来接戌道子过去。”乔瑾瑜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谢满月愣愣的回看他,下一秒他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心尖突突加快挑着,她下意识要朝后退去,乔瑾瑜伸手,从她头饰上捡下了一瓣翠绿的叶子,他说的很轻,“你怎么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如此毫无症状的撞进他的心里。
谢满月细想了一下他的话,脸颊发烫。
可不是,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如此的出其不意。
“那,宫中请戌道子过去,是要做法事么。”谢满月轻咳了声,“太子妃如今可好?”
乔瑾瑜想了想,“一开始不太好,后来好多了。”
身怀六甲的时候小产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来又抱得了一个皇孙,那也不过是襁褓中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即便不是太子妃亲生,刚出生就开始养起来也会胜似亲生。
可谢满月总觉得有些残忍,尤其是对那个秦承徽。
......
小道观不大,没多久就看遍了,那边侍卫来报,戌道子已经准备妥当,乔瑾瑜带着谢满月到了山门口。
谷雨和霜降两个人看到自家姑娘终于出来了,还是与九皇子一起,松了一口气,只是两个小道士看到谢满月后惊奇的很,这姑娘是从哪里进道观的?
远处戌道子带着两个道士过来,后面的侍卫抬着箱子,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戌道子的视线每每停留在谢满月身上,转而轻轻扫开,就像是根本没在注意她。
到了山脚下,之前没看到的马车已经停靠,谢满月和他们道别,先行上了马车离开,乔瑾瑜请戌道子上马车,戌道子看着那边离去的马车,“九皇子,这位姑娘是你何人。”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乔瑾瑜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坚定无比,戌道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半响,笑着点头,“九皇子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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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回到谢侯府是下午的时辰,三天后她收到了乔瑾瑜额外派人送过来的书信,正是她所想的,戌道子已经出宫了,天牢里钟掌柜无罪释放,只是貌似没有跟着戌道子走,还留在兆京。
谢满月让李江备马车,出门去了西琅集市那儿的铺子,奇货可居的斜对面就是钟掌柜以前的铺子,改成首饰铺后生意还不错,到如今都开始快五年了。
谢满月在首饰铺正对面的茶楼里找到了钟掌柜,他那满脸的胡子还没剃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人倒是清爽很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视线一直看着首饰铺子,偶尔抬手喝一口茶,看起来特别的寂寥。
“再开一间铺子如何。”谢满月在他对面坐下来,欢快着建议,“我给你置办铺子,你可以再开一间纸符店啊。”
钟掌柜脸上浮现一抹头疼,看着换了位置的牌匾,语气是恨恨,“他们可真是暴殄天物啊,怎么把牌匾的位置都换了,还把我聚宝盆的位置都挪动到了别的地方,这...简直就是蠢货!”
他呕心沥血的经营啊,真是!
“掌柜的,你别可惜,换个地方也能东山再起啊,这件事也是我拖累了你,这样吧,你再去开一间铺子,我替你出钱。”谢满月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叔,昨天戌道子就离开皇宫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回去?”
钟继临的身子猛然一抖,那个混账!
继而转头看着谢满月,“臭丫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要去找我师弟,你怎么!哎!”真的是愁死他了。
谢满月奇怪的看着他,“你也不用这么爱面子吧,自己落魄了让师弟来救你一下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这么不高兴,你现在就去宫门口大闹一场,保管你再回那牢房里去。”
钟继临给了她一个‘你不懂’的神情,谢满月耸了耸肩,“这边的铺子是没办法拿回来了,你要想再开一间,我可以帮你。”
“你有这么好心?”钟继临不信,他到现在还后悔,当初要不是贪那银子,他何至于会这样,还是被师弟从天牢里救出来的,那个混账小子!
“信不信随你啊,按着大叔的脾气也不好意思问戌道子拿钱吧,兆京城中置办一件铺子可得不少银子,如今你一穷二白的,想要东山再起可不容易,大叔,你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想清楚了,在旁边奇货可居的铺子里留个口讯。”谢满月心里头还真没想很大的好处,就是想帮他一把,若非要说出个理由来,这个神棍大叔让她十分的合眼。
钟继临想起师弟离开前说过的话,再打量这个丫头,以她的身份再以她如今准皇子妃的架势,大富大贵是必定的,这丫头居然还有气运能惠泽身边的人。
“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回去,你离那丫头近一些也可以。”
脑海中回想起师弟说过的话,钟继临再回神,谢满月已经走出了茶楼。
他起身朝着窗外看去,谢满月正抬起头,看到他探头出来,笑着挥了挥手,钟继临收回视线时候又看到了那间首饰铺,脸上的神情乍变,肉疼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赚了这么多年银子才攒下的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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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时候谢远荣准备出发前去外任,本来范氏是想着新婚的时候儿媳妇能加紧怀上孩子,这样就能留在谢侯府安胎,可三四个月过去,范婉婷的肚子并没有动静,失望之余,范氏也只能让儿子带着儿媳妇外任去了。
谢侯府内的孩子们都到了年纪,三爷谢远航已经十八了,陈氏这边为次子的婚事是头疼不已,谢初幽也已经十三的年纪,儿子外任去了,范氏就开始早早的为女儿相看起家世年纪合适的人家,如今丈夫升迁,儿子又有出息,女儿的婚事一定要好好挑才行。
谢老夫人最近总是在感概,谢满月刚来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最小的谢远弘才两岁,小不点一样只会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的喊祖母,如今连谢远弘都长成大孩子了。
“一个一个的都要嫁,都要娶。”谢老夫人拍了怕谢满月的肩膀,“我们满月啊,很快也要出嫁了。”
礼部那儿最后选定的日子是在十月,谢老夫人总觉得太早了,虽然已经及笄,可长孙女出嫁的时候也有十六,满月才在自己身边待了多少年,这就要嫁人。
“祖母,我出嫁了还是可以时常回来看您啊,您想,虽然大姐姐和我们嫁了人,大哥二哥他们可都给您娶了孙媳妇,还会生曾孙给您逗呢。”谢满月挨着她细数谢侯府上下的人,即便是姑娘都出嫁了,往后这儿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一定热闹。
“还是你会说话。”谢老夫人听着高兴,搂着她叹气,“祖母啊一个一个的操心过来,如今是你三哥,这挑剔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你大伯娘给他选了好几门亲事他都不如意。”
“三哥么。”谢满月脑海里忽然闪过当初在元宵灯会中看到的那一幕,转头看谢老夫人笑的很开心,“祖母,那就再给三哥多两年时间,三哥定是能选一个您满意的孙媳妇。”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三哥不得先等人家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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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兆京的天春意浓时,宫里来人,替谢满月送来了初制的嫁衣,赐婚之后皇子妃的嫁衣直接由礼部那边差人准备,谢侯府这儿倒是省了事。
宫中派过来的宫人为她穿上衣服,前后量了尺寸需要修改的地方,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谢满月这儿也没来得及好好看嫁衣,那几个宫人又把嫁衣带回去了。
第二回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