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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还真以为只有嘉棠和萧漠在吗?那她刚才在楼下往上看的时候,难道眼里只看进去了萧漠一个?这个姑娘也,也实在太大而化之了吧?
    嘉桐瞪大眼睛,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37章 冷嘲热讽
    王家这次过来拜访的小娘子一共有两位,恰好嘉桐都认识,其中一位便是在宫中见过的王妧,还有一位则是嘉桐早先便认识的王娆。
    今日重见,大家寒暄叙旧之后,嘉桐才知道王娆和已入宫的王娴乃是亲姐妹,今年十三岁,正比王娴小一岁,在家排行第七,比堂妹王妧大几个月。
    想想王家也挺有意思的,作为姐姐的王娴从不跟着长辈出门应酬,反而是妹妹王娆经常出席各种宴会,难道是早就打算好要让王娴做皇后,所以为了显示尊贵,这才养在深闺人不识么?
    嘉桐在心里东想西想,面上还是善尽一个主人的职责,为王家姐妹和温家姐妹引见介绍。
    “原来是温家两位姐姐,常听家里长辈提起温台主为官清正、铁面无私,温夫人也是德才兼备的名门淑女,却从没亲眼见过,今日真是有幸,竟在这里遇见两位姐姐。”王娆一贯八面玲珑,说出来的客气话也让人觉得是发自肺腑。
    于是性情直爽的温晴立刻便对王娆充满了好感:“王妹妹太客气了,我们也早就听闻晋阳王的盛名,今日一见两位妹妹,方知传言不虚……”
    她妹妹温雪却已经听出了王娆的弦外之音。父亲温勉出身寒门,乃是从进士科开始一步一步凭自己走到今天的。温雪知道父亲一贯对世家大族盘踞朝堂不满,致力于消除士庶界限,行事也有自己的方法准则,所以一向不吃世家那一套。
    如此一来,他们家自然跟世家就没什么来往交情,加上父亲执掌御史台,一向对世家出身的官员多有弹劾检举,那王娆所言“为官清正、铁面无私”八个字,恐怕讽刺的意味更多。
    再加上她故意提起自己母亲是“名门淑女”,让明知外祖家家境平平、外祖父至今也不过是个从六品员外郎的温雪更加不悦,便偷偷扯了姐姐袖子一下,插话道:“姐姐真是的,王家妹妹不过是客气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说完向着王娆姐妹一笑,“不过我姐姐刚才说的倒是实话。”
    她这个笑容很浅淡,语气也似乎另有所指,让站在王娆身旁的王妧笑容一凝:“温姐姐说哪里话,我们姐妹也是真的仰慕二位的风采,不提别的,刚才温姐姐在楼下那落落大方的姿态,就很让人佩服。”
    “好了,知道你们都是真心话,四位都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女,彼此仰慕许久。既然今日有缘在此相见,不如我们坐下来说话可好?”嘉桐一看王妧直接开了暗讽模式,忙插话打断,请大家入座。
    卫涵虽然爱看热闹,但现在双方都是自家的客人,若让她们在这里吵起来可不好看,忙帮着嘉桐招呼:“是啊,快坐下来说话。我记得娆娘比我大两个月是吧?那妧娘是几月的生辰?”
    凌茜和卫涓则一边一个陪着温氏姐妹入座,将话题转到龙舟赛上去:“……好像龙舟已经集齐了,是不是要开赛了?”
    “没那么快,恐怕还要等个一炷香呢!”王娆似乎根本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听见她们说起龙舟赛便插嘴,“方才家兄打发人去问了,说是端王要来观赛,正在路上,要等端王到了,才能开赛呢!”
    于是几个人便聊起了龙舟赛,王妧趁空拉着嘉桐,低声问她:“你最近可进宫了?家姐入宫有些日子,也不知在宫里过的惯不惯。”
    嘉桐见她神色关切,想来是惦记王娴,便道:“我还是上次赏花会入宫的,此后一直未曾进宫给太后请安。”说完见王妧有些失望,又道,“你放心,令姐在宫中有太后照应,必定无事的。”
    王妧点点头,刚要说话,就有侍女来寻嘉桐,说萧府小娘子来拜访。
    嘉桐忙起身去迎,卫涵也跟了过去,很快姐妹俩就陪着三个衣饰精美的小娘子走了进来。
    “阿王,你也在这啊!”拉着嘉桐的手进来的小娘子一见到王娆便亲亲热热的打了个招呼。
    坐在王娆身边的王妧便不屑的轻笑一声,也不起身,侧头嘀咕了一句:“丑人多作怪。”
    她另一边本来坐的是嘉桐,此刻嘉桐不在,隔了一个座位的卫涓正好听见这一句,她先是一惊,接着忍不住去打量那说话的小娘子,见她一样穿的是翠衣红裙,头上簪钗戴花,却还不及温晴美丽,更不用说与娇艳夺目的王妧相比了。
    那边王娆已经与那小娘子说上了话:“……本还想着一会就去寻你,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嘉桐并不插话,等着她们寒暄过了,才又为其他人作介绍。卫涓听说这位小娘子叫萧兰,是萧侍郎的孙女时,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进宫的是萧侍郎的侄孙女而不是亲孙女,原来是因这萧兰相貌平平。她这里正在思忖,不妨那边萧兰忽然又发惊人之语。
    “原来是温家两位姐姐,我还当是谁追着我漠从叔到这里呢!”
    温雪闻言立刻怒气上面,正要反唇相讥,自家拖后腿的姐姐却抢先惊呼:“从叔?你是说萧公子么?”
    嘉桐不由为温晴抓重点的能力叹息,待要出言解围,那萧兰已笑吟吟的回道:“是啊,温姐姐不知道么?今科探花与家父是同高祖的兄弟,正是家从叔。”
    这一回众人都惊讶了,谁也没想到萧漠竟然是兰陵萧氏族人。倒是嘉桐早听父亲提过,不算意外,却也没想到萧漠辈分竟然不低,她为了不让萧兰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忙道:“是么?我们还真不知道呢。”
    “阿卫也不知么?漠从叔也是的,想凭自己本事考进士是好事,可现在都考中了,怎么还遮掩自己的出身?听说漠从叔常往贵府去,竟然也不曾与卫太傅提起过么?”萧兰生了一张圆盘脸,眼睛鼻子都小小的,只有眉毛又粗又黑,她又修剪的短,现在一皱起眉来,整张脸孔便有些滑稽。
    王妧忍不住又低笑了一声,转头看见凌茜在身旁,便凑过去私语:“偏她爱作怪,学前人称姓,也不想想,这里姓王的有两个,姓卫的有三个,她‘阿王’、‘阿卫’的,谁知道叫的是哪个?”
    凌茜也觉得萧兰的称呼怪异,不过她以前就认识萧兰,知道她便是这样,言必称古礼,喜欢做一本正经的模样教训别人,加上跟王妧不熟,所以尽管对王妧的话心有戚戚焉,也不过是一笑罢了,并不多言。
    这边两人在说悄悄话,那边还不等嘉桐开口,温晴先为萧漠鸣不平起来:“萧小娘子既是晚辈,怎么好这样开口评断长辈?再说我等闺阁女子不知萧公子家世也是常理,你怎能据此断定萧公子是有意遮掩出身?”
    温雪恼怒刚才萧兰出言不逊,此刻便帮腔道:“再说兰陵萧氏鼎鼎大名,又非门第不显的寒族,萧公子有什么必要遮掩?”
    “温家姐姐也算是闺阁女子?”萧兰一向自负家世,此刻听温雪暗示是萧氏不好,萧漠才不承认是自家族人,立刻也来了火气,再加上她本来就因看到温晴与自己服色相仿而不悦,便讥笑道,“我倒从没见过哪家的闺阁女子是立在街面上高声呼唤外姓男子的!”
    嘉桐深觉头痛,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前世犯冲么?怎么初次见面就互开嘲讽了?她忙伸手拉住萧兰的胳膊,笑道:“你还是这样嘴上不饶人,温家两位姐姐可是初识,你别吓到了人家,让人以为你们萧家小娘子都这般厉害呢!”
    她这话暗含指责,萧兰听得不顺耳,欲带回嘴,已先被陪她前来的姐妹拦住了,“……可不是嘛!我们六娘就是嘴硬心软,温家姐姐别见怪。”
    此时温晴僵着一张脸,温雪更是气得脸都白了,却因是客,不好多说什么,只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嘉桐适时给凌茜、卫涵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抢先指着窗外开口道:“啊呀!龙舟赛好像要开始了!”
    凌茜和卫涵忙附和:“是啊,要开赛了!温姐姐快来看!”说着话,两人一边拉住一个,将温家姐妹拉去了窗边。
    这边嘉桐就问王家和萧家的几位小娘子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看,她语气十分客气,送客的意图非常明显,王娆姐妹看过了戏,自然不会赖着不走,当下就说嘉桐这里人够多了,要回去观看。
    萧兰虽然心中有气,却也不敢明着跟嘉桐闹翻,又自觉在温家姐妹那里占了上风,便顺势一道告辞。只是她到此时才注意到王妧,见她容颜妩媚,还是忍不住讥刺道:“怎么你也在这里?没有进宫吗?”
    ☆、第38章 君子兔子
    好不容易把王萧两家的小娘子送走,余下众人也几乎都没有了看龙舟赛的心思。
    温家姐妹都很懊恼,温晴不明白初次见面,为何那萧家的小娘子就对自己充满恶意;温雪则是一半懊悔自己刚才没有拦住姐姐,不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萧漠,一半则是恨自己反应不够快,没有有力回击王妧和萧兰的挑衅。
    作为主人的嘉桐则是疲惫,她明明是和姐妹们出来游玩的好吗?为什么一点征兆也没有的就被卷入了这些事情里面?!都怪那个萧漠!惹来了温家姐妹不算,还跟萧府有恩怨,搞得要她这个无关的人来处理这些纷扰,真是扫兴的很。
    凌茜和卫涵看嘉桐神情没有了之前的欢快,也觉得扫兴,便只低声交谈,没有了说笑的心情。
    卫涓是一向不怎么吭声的,于是室内气氛顿时就沉寂了下来,到龙舟赛开始时,室内更是只能听闻外面的锣鼓声和呼喝声,再没人开口说话了。
    好容易龙舟赛结束,嘉桐连是谁获胜了都搞不清楚,便打发人去问那边何时回府。
    温家姐妹见状便提出告辞,嘉桐没有挽留,将二人送至门边,看着仆妇送她们下楼了才回来。
    “真是扫兴!”卫涵一等嘉桐回来,就嘟嘴抱怨,“好容易出来一趟,却遇见了这些人,温家是和王萧两家有仇么?怎么初次见面就这么冷嘲热讽的?”
    嘉桐也在后悔:“早知道如此,先前就放她们走好了。”他们家之前和温家也没什么来往,所以并不知道温家和王萧两家是不是有过节,这才留了温晴她们和对方见面。
    凌茜叹道:“这个萧兰真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她这么讨嫌,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卫涓想起王妧的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大家,没想到她话一说完,那三个便一齐笑了出来,卫涵还说:“这话用来说萧兰,还真是没说错!”
    说笑了一场,众人心情总算是好些了,去那边的侍女也来回禀:“凌四郎说,若是小娘子们不累,就一同去杏园里走走,这个时候杏园景致正好,也能请萧拾遗讲讲那日宴饮的趣事。”
    “好啊!”卫涵立刻赞同,“我正觉得坐在这里闷,要是直接就下去坐车回去,那这一趟可真是闷透了!阿乔,我们走吧!”
    嘉桐看天色还早,也不着急回去,便答应了。让侍女去回禀,自己与卫涵她们都戴上帷帽,等侍女回来请她们出去,才去到隔壁,与凌轩志、卫嘉棠等人一起出了紫云楼往杏园去。
    卫嘉梓让嘉棠和凌轩志陪几个小娘子走在前面,自己与萧漠跟在后面,众人一面走一面闲聊,卫涵想起萧兰的话,便落后两步,问萧漠:“萧探花,萧六娘真的是你侄女吗?”
    “?”萧漠不知萧六娘是谁,所以一脸莫名。
    倒是旁边的卫嘉梓接话道:“是,萧侍郎是萧兄的从叔,刚才萧仕、萧伦他们都称萧兄为从叔的。”
    卫涵便笑道:“若是这样,你与萧探花称兄道弟,岂不是占了他们的便宜?”
    卫嘉梓失笑:“这能占什么便宜?我们与他们本也没甚往来。”
    “萧探花与他们也不熟吗?”卫涵又问。
    萧漠点头:“先父在日,一直在外做官,与京城本家往来不多,且到了萧仕他们这辈,我们与本家便已出了五服,只是不曾分宗,还是同族。”
    都出五服了,那萧兰还一口一个从叔叫的貌似亲热,难道她是想故意给温家姐妹难堪?卫涵正想问问萧漠,是不是萧家跟温家有过节,就听前面阿乔的声音传来:“温姐姐?你们还没走?”
    后面的几人都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温家姐妹正站在前面路边,看见他们这一行人过来显然也有些惊讶。温晴目光转动,看见了萧漠,便拉着温雪走过来,笑着回道:“是啊,犊车被堵住了,我们在这里等等。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杏园走走。”嘉桐出于礼貌,顺便邀请道,“两位要是不急着回去,不如同去?”
    哪知温晴应的倒爽快:“好啊,不然也是要等,那便去走走!”说完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拉着温雪便走向了后面的萧漠。
    嘉桐已经对这姑娘的作风有所了解,早没有了最初的惊讶劲,干脆利落的转头,拉着凌茜的手便往前走。
    倒是凌轩志有些目瞪口呆,回头看了好几眼,才抬步向前,跟嘉桐说道:“这位小娘子,真是豪爽。”
    “是啊,刚才王萧两家来人的时候,她还想去你们那里避避呢!”嘉桐一脸无奈的回道。
    凌轩志再次惊住,嘉桐看他样子呆滞,忍不住一笑:“她以为只有阿棠和萧探花在。”
    就算是只有嘉棠和萧漠在,她躲过去也不合适吧?凌轩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叹道:“真想不到,温台主的女儿竟是如此……”
    嘉桐笑道:“如此什么?其实要我说,温小娘子这样也挺好的,她又没碍着旁人,只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不许淑女去追一追君子了?”
    “……”凌轩志实在没想到嘉桐会说出这一番话,顿时说不出话,目光更加呆滞了。
    谁知旁边的凌茜却击掌赞叹:“说得好!若是我的话,真有那么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我也愿意去追一追,免得给人抢走了!”
    凌轩志汗:“你们两个就不能低声些吗?”
    听得稀里糊涂的嘉棠则问:“为什么要追?君子又不是兔子,还能跑了不成?”
    嘉桐和凌茜顿时都笑出了声,后面的卫涵听见,忙快走两步,赶上来问:“你们笑什么呢?”
    凌茜低声把刚才的对话学给她听,卫涵也笑的直不起腰,还伸手去拉住嘉棠的胳膊,逗他道:“谁说不会跑啊?君子骑上了马,可比兔子跑得快!”
    嘉棠不服气,两人很快就开始了关于兔子和马谁跑的更快的辩论。
    卫涓跟在凌茜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听他们说话,适时露出些笑容,却始终没什么存在感。她目光流转,几次滑过凌轩志身上,都见到他满面含笑的望着阿乔,心里抑制不住的泛上来一些苦涩。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三表哥叫过来?”凌茜偷空回头望了几眼,见温晴正与萧漠在说话,卫嘉梓独个走在另一边,似乎有些寂寞,便跟嘉桐耳语道。
    嘉桐也回头望了一眼,低声回道:“不好吧?这样就太显眼了,只好委屈三哥这一次。”她说完想了想,又叫前面还在跟卫涵辩论的嘉棠,“你等等三哥。”
    嘉棠不明所以,却应的爽快,直接丢开卫涵便跑向了卫嘉梓,跟他说起话来。
    于是众人终于达成了一个“合理”的搭配,三三两两的进了杏园,一路赏玩起来。
    萧漠先引路带众人去了那日宴饮的所在,复述了一些众进士当场做的诗,众人听着很有趣味,卫涵想起状元郎谢如安也颇负盛名,便又问了几句谢如安的事。
    “……谢兄授了右补缺,听说很得李相公的赏识。”萧漠如是说道。
    温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插嘴道:“前几日,我好像听阿爹和阿娘说李相公要给谢补缺做媒,求的正是中书侍郎家的女孩儿。”
    嘉桐一怔:“中书侍郎,不就是萧……”
    凌茜和卫涵跟着瞪大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不会是萧兰吧?!”
    萧漠没听说过这事,很是惊讶,他以为萧家是看不上这些士子的,不过谢如安祖父也做过官,并不是寒门出身,谢如安本身又很出类拔萃,再有中书令李崇做媒,也没准萧逐会同意。
    “要真是这样,谢补缺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呀。”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温雪忽然笑着开口,显然还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不过她这句话,几位小娘子倒是都赞同,一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