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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节
    那罗浑看了看一直在笑的阿单志奇,再看了看把瓦罐放在地上的贺穆兰,默不作声的从包袱里掏出碗,去盆里盛饭。
    一时间,营帐里的人全部凑了过来。
    “吐罗大蛮呢?”贺穆兰看了看,同火九人里,少了一个。
    “刚才大叫一声出去了。”
    胡力浑也饿的不行,来不及用饭勺盛了,随手抓了两把丢碗里,直接抱到一边去吃。
    那罗浑原本在狄叶飞之前拿到饭勺的,狄叶飞早上练武回来,肚中咕咕打鼓,那罗浑握着饭勺,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狄叶飞,突然将手中勺子一转,递于他手:“你先吃。”
    狄叶飞愣了愣,接过饭勺,道了声谢,盛起饭来。
    那罗浑耳根微红的扭过头去,假意看哪个瓦罐里汤更多一点。
    贺穆兰等所有人都盛好饭才开始去盛,刚吃两口,一头水的吐罗大蛮也钻进了帐子,见饭来了,也不拿碗,直接伸手就在陶盆里抓了饭往嘴中放。
    “咦,吐罗兄弟,你怎么一头水?”阿单志奇不清楚之前的事情,奇怪地看着他,“这大冷天,小心别得了风寒。我风寒刚好,拖了半个多月,实在是苦不堪言。”
    “没事,浇浇水清净。”
    吐罗大蛮不甚在意地继续狼吞虎咽中。
    贺穆兰这一火新人吃饭吃的太晚,还没吃上几口,右军中操练的擂鼓就响了。那罗浑几人骂了句该死,丢下手中的碗,穿好皮甲立刻就往外跑。
    清晨练的是阵列和各种变阵,大魏和其他国家不同,以骑兵为主,所以最重要的就是马术和骑射。
    军中人人入伍都有马,没有马的只能去当杂役或者苦役,若是在战场上战马不幸死了,军中也会补充战马,但事后还要扣除粮草作为补偿。是以人人都珍视自己的坐骑,马上功夫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古代军中指挥体系混乱,即使左右中三军,指挥之法也不一定相同。除了擂鼓出战,鸣金收兵,旗摇变阵以外,每百人队队长有队旗,每千人队队长有角旗,骑将的主将有牙旗,昼战多旌旗,夜战多金鼓,金如何鸣,鼓如何响,旗子如何动,都要一点点学。
    贺穆兰刚学了中军的,到了右军,发现金鼓都没什么变化,就是旗上右军居然五花八门,还得从头再学。
    其实为将的学的阵法和旗语更多,当兵的只要大概懂得一些基本的,知道跟着队长怎么跑就行了,口令和信号旗都会不停变化,只要跟对了人,大抵不会错到哪里去。
    贺穆兰死之前在中军,中军旗子动作少,概因中军都是精锐,令出如一人,听队长火长吼就行了。
    这右军死的人多,进的人也多,新兵营里白日里没完没了的练骑阵和兵阵,贺穆兰之前已经被嘱咐过,火长在战场上还要负责同火作战,所有的旗令和已经被什么横倒旗竖倒旗,一声鼓二声鼓搞疯了,饶是自认读了十几年书非常会死记硬背,待练完回了帐中,也是一脑子浆糊。
    她从包袱里取出擦屁屁的纸,摇了摇头。
    还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来没多久,只能用厕筹解决了。
    还好她出门带了厕筹,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办。
    见贺穆兰从包袱里取出纸,帐中大半人都忍不住把眼睛直往贺穆兰的方向猛瞟过去。
    只见她拿出粗纸和毛笔、墨盒,坐到案后,一边在纸上写,一边絮絮叨叨了起来:
    “横倒突进,竖倒佯攻,摇三竖倒……摇三竖倒什么来着?”
    “摇三竖倒,前方有诈,应原地不动。”
    普桑普战两兄弟在黑营待的时间最长,立刻接话。
    “啊,是是,多谢!”
    贺穆兰眼睛一亮,道过谢立刻就在纸上记了起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等她把白天说的全部记下来,晚上多看几回,也就记熟了。新兵营果然来的好,否则连旗子都看不会,若是百夫长一死,她岂不是只能看着千夫长的旗子发傻?
    呸呸呸,谁都不会死!
    贺穆兰写写画画的认真,杀鬼羡慕地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火长,你会写字?你不是鲜卑人吗?”
    “啊,我阿母是汉人,我阿爷也会写一点字,我做文章也不行的,就会写些常用的字。”
    贺穆兰此言一出,帐子里除了那罗浑,各个都露出复杂的表情。
    鲜卑人有语言而无文字,汉人则不会将文字轻易教给汉人。寻常军户有了钱财寻名师买兵器钱就不够了,哪里还有闲钱去找先生学写字!
    就算是汉人,会写字的都没有几个,更别说鲜卑人了。
    是以很多鲜卑人在战场死了,连只言片语都不能留下。就算死的时候旁边没人,写个血书,都不知如何写起。
    在这文盲遍地、通讯靠吼的右军,会识字,是了不起的技能。
    “那火长,回头我给家里阿婆带信,你帮我写吧,我给你买纸。”吐罗大蛮估计着自己和贺穆兰是全帐里最熟的,不要脸的开口相求:“若是你平时有什么差遣,我也都应着。”
    “好。”
    贺穆兰知道鲜卑人普遍不识字,点了点头答应的干脆。
    “你给纸就行。”
    “还有我。”阿单志奇眼神热切。“我家中有妻有子,若是可以,希望也能替我写上几封,若遇到去武川的队伍,正好托人送去。”
    黑山城也有商队,付上一点钱粮,等信到家另有酬谢,人人都愿意替他们送信,也算是个营生。
    “行。”
    这下子,帐篷里顿时讨论的火热,就连最冷面的狄叶飞,也忍不住凑了过来,问贺穆兰可否方便过几日替他写个信。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第一生产力啊!’
    不知道好感可以刷的这么容易的贺穆兰答应了这个,又应应那个,一时间顿觉自己十分受人追捧,有些受宠若惊。
    尤其是狄叶飞。
    年轻时的狄叶飞美的简直惊心动魄,那红唇不点自朱,在她旁边开开合合,即使自己是个女人,也觉得热的很。
    君不见,原本围在她身边要写信的这几个同火,一下子都看他看傻了眼吗?
    完蛋了,不会以后晚上还要替狄叶飞防御同火吧?阿单志奇,你看个毛啊!你都有老婆了!
    贺穆兰记好白天的内容,收拾完纸笔,听到外面敲一更三刻的声音,就知道马上要到二更歇夜的点了。她见同帐开始找盆的找盆,找布巾的找布巾,立刻说了声“我出去会儿”,钻出了营帐。
    古代军营里有公共厕所,是挖的极长的一道深坑,下面安有粪窖。这地方离水源和贮藏粮食的地方远远的,离营房也有一定距离,有专门的人来清理和打扫,大多是苦役。
    但是男人吗,大部分人都懂的,大冬天谁愿意跑到“公厕”去如厕,大多数时候趁夜找个角落,随便解决了了事。若是大的,一般找个有土的地方,上完埋掉,至于更没公德心的没有埋,被抓住了,是要被人暴打一顿的。
    花木兰前世就靠男人的这种懒惰躲过了不少次如厕的尴尬,当然,也有躲不过去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贺穆兰自诩已经离自己的营帐很远了,而且找的是比较偏僻的角落,四周都有遮挡的方便。
    她刚解完裤子,蹲下身子,便见到那罗浑的身影从后面绕了出来。
    “他大半夜鬼鬼祟祟是……呃……”
    那罗浑尴尬的看着蹲在地上,解下裤子,一脸呆滞的贺穆兰。
    “火长?呃,原来你是要方便……”
    那罗浑没有多想,谁也不会对大号的人一直盯着,所以他退了几步,扭头就走。
    贺穆兰刚松了口气,想着还好夜里看不清楚,又有肥大的裤褶遮着,那罗浑又绕了回来。
    “我突然也有些尿急,这里避风……”
    那罗浑对蹲在地上的贺穆兰点了点头算是示意,背对着她的方向开始解起了裤带。
    古代亵裤和现代内裤不同,贺穆兰见到两瓣大白屁股,想着自己的还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到,都快要疯了。
    ‘老子虽然打不过你,让你堵心还是行的!”
    一阵水声传出后,那罗浑抖了几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啊啊啊啊啊!”
    贺穆兰活生生被憋得便秘。
    ☆、第122章 能者多劳
    黑一,右军新兵营里的第一,公认的随时可以升入正军之人。莫小看新兵营的第一,要知道,正军的第一,百夫长里的第一,千夫长里的第一,最早的时候,也都是新兵营里的第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个人的成就如何,很多时候在新兵营里就看出来了。
    典范,是一个可以催促着人不停向前的力量。
    所有人都仰望着、期待着。比试时,会点你出来做演示。操练时,下意识都以你那火作为基准。人人的眼光又羡又恨,既是羡慕,也是厌恶,你的名字会不停的被人反复念诵,每个人见到你不是露出“久仰大名”的惊叹,就是“原来也不过如此”的鄙视。
    贺穆兰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期望着。她从上小学开始,成绩只能算是中上,若不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天赋,她爸也不会一天到晚愁着她日后能做什么,最终在她大学的时候让她填报法医学的专业了。
    冷门专业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可以帮她把坑找好,跳进去就不用出来了。
    她从未名列前茅,也没做过什么“第一”,所以,当无数人看着她,在她的身上贴上“右军新人第一”的标签时,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不是幼儿园里抢一朵小红花,也不是上学时拼什么班长,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无数眼睛看着你,窥伺着你,看你做到什么地步,等着你倒下的时候踩着你上去。
    这一切,甚至连掩饰都不需做。军营的一切,都干脆利落的让人一目了然。
    就算是贺穆兰所在黑一的一火里,几个伙伴间自己都会相互比较。那罗浑是家传的枪术,阿单志奇是用枪,普桑普战两人也用的是长枪,胡力浑虽然用的是矛,其实和枪没什么区别。
    对了,贺穆兰用的也是枪,谁叫她穷呢。
    这一火里,大半用的是枪,你的枪快,我的枪狠,你的枪法好,我的枪法势大力沉,哪怕只是相互切磋,心中都要比较。
    花木兰曾经存在的火,是一个实力普遍偏弱的火。她是其中隐藏的王者,是久久才出鞘一次的利剑,所以每一次出鞘,总是让人特别惊艳。
    而贺穆兰不是,她是已经亮出去的利刃,人人都要打量打量她的剑刃锋不锋利,剑身是不是强韧,能不能渴饮敌人之血。
    当然,你打量剑身是没问题啦,可是要打量……
    “你到底在干什么!”贺穆兰忍无可忍地拍掉吐罗大蛮伸出来的手,一记肘击震的他后退数步。
    “一早上你就绕着我屁股后面转,到底要摸什么?”
    难不成他们看出自己女人的身份了,想要验明真身?
    贺穆兰心中突然一凉,脸色也渐渐冷了起来。
    她与花木兰差这么多吗?花木兰可以在军营中藏上十二年不让人知道她的性别,她就只能藏上几天?
    “老子就想看看你鸟儿有多大!”吐罗大蛮咧着嘴叫嚷了起来。“他们说你力大,腰力肯定也强,我们几个比过了,果然是鸟儿大的力气更大些,来来来,让兄弟们看看,到底力气大成这样的是不是比别人多个头!”
    “多什么头?”贺穆兰将吐罗大蛮一把推到旁边,开始系皮盔的带子。
    咦?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