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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节
    对了,陛下肯定会来这处王帐扎营,等候三军汇合的!柔然人留下来的营地,不用白不用。
    陛下要来,陛下身边的人也应该都会来!
    素和君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法子弥补自己的莽撞……
    贺穆兰再次醒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在她的身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以至于一时间贺穆兰还以为自己是死了,这么多人是来“瞻仰”她的遗体,给她开追悼会的。
    只是一瞬间,随着知觉一起回到身体的还有疼痛,这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嘶”了一口气,咬紧了牙根。
    “花将军醒了!”
    “火长醒了!”
    “花木兰醒了!”
    各方熟人都注意着贺穆兰的动静,一见她醒了,立刻欢喜的大叫。
    众人之中,有一体格最为魁梧、气势最为惊人之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分开七嘴八舌的旁人,走上前来。
    这人,便是大魏的皇帝,鲜卑人的大可汗,拓跋焘。
    他素来没什么架子,但他毕竟是君王,所以他凑上前来,其他人都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等着他和花木兰先说话。
    拓跋焘一直欣赏花木兰,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果不其然,拓跋焘一张口,便是慢慢的褒誉之词。
    “花将军,你如此勇猛,难得又有勇有谋,我大魏得到你这样的名将,实乃大幸!你虽受了苦,但我素来不会让英雄白流血,等柔然平定,我们班师回朝,我必定论功行赏,大大的封赏你一番……”
    拓跋焘想了想,说出一句让贺穆兰差点又晕过去,却让其他人羡慕不已的话:
    “我有几个妹妹,长得都美貌无比,性格也颇为可人。听说你没有娶妻,你若没有心上人,我可帮你做个媒人,等你娶了我的妹妹,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北魏让出身普通的人身份晋升的最好办法就是联姻。鲜卑人对“女婿”十分看重,拓跋焘父亲早逝,他就是妹妹们的“把关人”,可兄代父职,他想将公主嫁给贺穆兰,那便是天大的福气。
    ‘啊,这样拥挤的后宫里就能再少一个人了!我那些让人头疼的妹妹,遇见花木兰这样的英雄,总能被压服的住吧?!’
    拓跋焘顿时觉得自己英明极了。
    ‘压服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发个话,不听话就打,保管压的住!’
    拓跋焘满脸喜意,似乎对这个即将成为“便宜兄弟”的贺穆兰十分满意。
    “陛下!陛下!快去请寇道长,花将军欢喜的眼睛翻过去了!”
    古弼大叫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刚刚补觉没多久的寇谦之又被请了过来,待看到明显是岔了气的贺穆兰,再听清楚原委,笑的极为开怀。
    “咳咳……陛下……咳咳……病人最忌讳心绪不宁,便是你有什么恩旨,也还是等花将军好了再下吧。此时让她好好养病才是……”
    真让女人娶女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他给贺穆兰施了针,让她气顺了之后,旁人才松了一口气。
    别没给柔然人杀了,倒欢喜的死了!
    拓跋焘见花木兰这么不经事,忍不住也有些好笑。他见花木兰一直没什么野心,也对功名利禄没什么太大的热衷,还以为他是个少年老成,心思淡泊之人,想不到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一提到娶妻,还是激动的不行。
    这才对!这才像是个二十岁小伙子的样子!
    被后宫女人烦的日日都想着“离家出走”的拓跋焘,似乎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出头,说话间才是真正的“少年老成”。
    “不……不敢玷污公主……”贺穆兰半响才回过气,挤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我阿爷阿母,有……有……”
    “好好好,你别说了,等你伤养好了,我心里有数。”拓跋焘按住贺穆兰挣扎着要举起来的手,拍了拍:“寇道长都为你批了命,说你日后会是位名垂千古的将军。你既然能名垂千古,娶了公主也是一段佳话。”
    佳话你妹啊!
    守活寡算什么佳话啊!
    贺穆兰瞪大了眼睛往寇谦之看去,后者居然还能窃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这一眨,贺穆兰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拓跋焘只当他是自惭形秽,这种事他见的多了,还在继续安慰她。
    “大军在此待不了几天,柔然全境已破,几日后我要率领大军开拔,去把北面的东部敕勒攻下来,你安心养伤,希望等我们班师而回的时候,你能和我们一起回平城接受封赏。”
    拓跋焘原本觉得草原中养伤缺医少药,不如让贺穆兰先回黑山城,但寇谦之说贺穆兰现在的伤无法移动,只能在这里先照顾到能走动为止。
    如此一来,拓跋焘只能把他甩在后方,先去平定漠北了。
    一想到他为了留住柔然王室所作出的牺牲,拓跋焘不由得更加惋惜。若是贺穆兰还好好的,他一定会带着贺穆兰一起继续平定漠北,那贺穆兰得到的军功和战利品一定极为丰厚。
    好在素和君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内疚,在拓跋焘面前把花木兰的神勇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更是描述的大义无比,让拓跋焘心生爱才之心,想来日后进行封赏,就算贺穆兰没有跟着北伐,也一定能得到大大的封赏。
    “花木兰,你受伤颇重,除了留下来给你换药的御医,务必还要给你安排几个照顾之人,你的亲兵蛮古受伤还在大营,我已经命人把你贴身伺候的奴隶花生带来,你亲兵如此少可不行,好歹也是一位主将,你手下的偏将都有十几个亲兵……”
    拓跋焘知道花木兰是普通军户出身,家资不丰,养着几千虎贲军恐怕都是勉力,再自掏腰包养亲兵也是困难,便不继续在这么多人面前笑话她穷了,话一点到就又说道:
    “我想了想,我身边贴身伺候衣冠的赵明颇为细心,又善烹饪,和你也认识,便暂时拨过来伺候你,直到等你伤好为止吧。”
    宦官总比粗汉子细心些。
    拓跋焘想的细致,贺穆兰却是正中下怀。
    她之前得了寇谦之的提醒,知道自己伤的这么重,是一定不可能瞒得住的。
    即使她在怎么女汉子,也不是真的汉子,让她被一个男人伺候着衣食住行,她实在无法接受,也担不起这个风险。
    但赵明不同。赵明也是女人,而且自己有恩于她,两人都是相同的处境,不免更加能够感同身受。加之赵明一心想着自己能为她回复自由身份,她这次得了封赏,若顺势说出赵明伺候的很好,把她要来,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用这个来要求赵明似乎有些卑鄙,但事到如此,她只能往这个方面想,否则心中也没有底。
    “谢……谢过陛下的恩赐……”
    贺穆兰挤出一丝笑意,对着拓跋焘微微点头,算是谢礼。
    “你也不用谢我,这都是素和君和寇道长的提醒,否则我可想不到这些。”花木兰虽然重要,却还没达到让拓跋焘寸步不离的地步,他见花木兰醒了,而且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便好言又勉励了几句,便离开了此处。
    他们抓了柔然的王室,又得了大檀的首级,拓跋焘如今正是要安抚高车人、柔然人,以及乘胜追击的时候,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
    原本贺穆兰住在大檀的王帐里都算是僭越,因为柔然一旦被灭,王庭的王帐便只能拓跋焘住了,不过拓跋焘是个极为开明之人,无所谓的继续让贺穆兰养伤,反倒让军中将士们更加爱戴于他。
    拓跋焘走了,古弼和一干陪同他来看花木兰的大臣也走了,剩下来的便是贺穆兰极为亲近之人,说起话来也自然是自在多了。
    “火长,陛下要把公主嫁你哩!听说公主长得都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你命可真好!”
    “火长,他们都说寇道长把你身上的伤口全缝起来了!是和你缝死人一样缝吗?那你疼不疼?你也会缝吗?”
    “火长,他们说你杀了五百人,还有人说你杀了三百人,你到底杀了多少?”
    “花将军,高车人都归顺了,还自告奋勇的要帮着我们去劝降,让东部敕勒归顺,他们感激你放他们去救亲眷的义举,要谢谢你!”
    “花木兰,下次不要再这样莽撞了。柔然人就算跑了,也没有什么,可你这样的勇士,几百年也不一定能等来一个……”库莫提满脸感慨地说道:“你若死了,才是我们大魏的损失。”
    ‘咦?我们一群人里怎么混进了一个高富帅?’
    一群人见到库莫提居然还在,立刻静了一静。
    库莫提原本有些话想和花木兰说说,此时见一屋子人因为他而不自在,便识趣的自己走了。
    他一走,众人话更多了,知道贺穆兰没事,直吵得的贺穆兰眼前发黑,偏偏又无法大声吼他们出去,只得闭上眼睛,装自己睡着了。
    “你们这些人,知不知道病人是要好好休息的!”一声尖利的喊叫声之后,穿着宦官服侍的阴柔男人走了进来。
    “各位将军请先出去,我先帮花将军换了药,各位再进来。”
    来的是赫连明珠。
    她得了寇谦之的传授,告诉她如何换药、如何看伤口有没有发炎等等,等差不多记住了,这才进了王帐。
    等她一进王帐,见到的就是心上人被一群臭男人围着,难受的闭上眼睛的样子。
    “你!你的头几天没洗了?你头上的汗都滴到花将军的身上了!若这脏污的汗弄脏了花将军的伤口如何是好?”
    赫连明珠柳眉倒竖,又一指另外一个将士:“还有你!我刚才看到你用抓过头的手去摸花将军的绷带!你是不是故意要害花将军!”
    这时已经是初夏,天气不免有些闷热,加之这么多人围着,男人身上本来就热气重,当然是有人流汗,有人烦躁,赫连明珠所说的倒是常见之事,却不是他们有意为之。
    可给这厉害的小宦官一说,这些将士们就不自在极了。
    “这位……”
    “称呼我赵明即可。”
    赫连明珠矜持地抬起了头。
    “赵明你也太讲究了吧!我们当兵的经常受伤,要都像你这样,早都毒死了!”
    一位将军冷哼了一声。
    “管的太宽!”
    他身边的人拉了拉他,小声说道:“这个就是陛下刚才说拨给将军伺候的宦官,是赵常侍的义子,如今的黄门侍郎,不要激怒他。”
    围着的人听了,未免觉得无趣,再见贺穆兰眼睛都闭上了,显然醒是醒了,但是还是很疲累,便纷纷告辞,只留下若干人、那罗浑等人。
    赫连明珠等大部人马都走了,顿时眼圈一红,走到贺穆兰身边柔声说道:“花将军,你怎么能伤的这么重呢?你还有父母家人,总要为自己的亲人爱惜身子才是啊!”
    她的兄长还陷在长安城,她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生,偏又无法表明身份,一个月下来,活生生把鹅蛋脸憋成了锥子脸,配上这宦官衣服,越发显得阴沉。
    再加上后来拓跋焘在山中被困几天,她却在山下大营里日日为拓跋焘的安危发愁祈祷,一个晃神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顿时对自己生出“朝三暮四”的罪恶感来,更受煎熬。
    此时见到贺穆兰伤成这样,又被拓跋焘送来照顾他,即使她明白拓跋焘并不知道她是女人,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自在,更是百感交集。
    她一边担心兄长家人的安危,一边是喜新厌旧的自误,此时再见贺穆兰,心中那些对拓跋焘的“情感”似乎又被自己压没了,只是想抱着贺穆兰哭上一哭才好。
    连“花木兰”这样的强者都能伤成这样,在这么乱的世道里,她一个破国的公主,若是无依无靠,该怎么活下去?
    好在赫连明珠是个颇能忍的人,否则她一个姑娘,在拓跋焘身边乔装太监早就已经露馅了。
    此时她忍住心中的苦闷,擦了擦眼泪说道:“陛下还记得你爱吃稻米,我们出行带了一点,陛下让我给你熬粥,我给你用牛肝熬了一些,最是补血,我现在端给你……”
    赫连明珠离了主帐,贺穆兰这才感叹还是女人细心,这么多大老爷们围着她絮絮叨叨,就没一个想到她肚子饿的问题。
    她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胃里饿的发烧,一听到“米粥”肚子立刻咕咕咕叫。
    “怪哉!这小宦官怎么一副嫂夫人的架势!”
    若干人挠了挠脑袋,凑过身子:“火长,我阿兄和二兄都托我带了些上好的金疮药来。我们家的药还是很好的,你试试呗?”
    “不要瞎用,寇道长说用他的药!”
    那罗浑见到这位昔日的同火自然是很高兴,但若干人之前一直被同火各种揶揄,此时改不过来,口气依然有些刺人:“若是用坏了,寇道长生气不给火长治了,难道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