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太太，你们就放心吧，这座宅子包你们满意。不信你们可以打听打听，在这张桓城里，只要是我王老六介绍的房子，没有一个不说好的，而且呀，价钱还公道。”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罩着羊皮坎肩的中年男人在前面带路，每说一句话都会吐沫横飞，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这些吐沫星子和灰尘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跟在王老六身后的是一对儿年轻夫妇，男的在前，穿一件笔挺的黑色西装，瘦瘦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文弱弱的样子，一双眼睛透着说不出的浑浊。
    女的在后面2米的地方跟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格子风衣，恰到好处的束腰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衬托了出来，将近一米七的身材，双腿修长，随着步伐有韵律的向前摆动着，面孔有着东方女性特有的柔润，而且富有很强的立体感，眉形如画、双眸似水，尽管只是露出一张面孔，但可以推断出她肤白如雪。
    张桓虽然是连接华北和蒙古的重要通商贸易口岸，富商巨贾们纷纷纭纭，但是像这对年轻夫妇特别是后面跟着的那个女人有着清新脱俗气质的还真是不多。
    男人一边听着王老六的介绍一边点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女人此刻正拿着一方手帕掩在口鼻前，秀眉微蹙，似乎是在躲着王老六的口中飞溅的吐沫星子。
    王老六边走边说个没完，这也是他们干牙行的一个特点，粪土都能说成黄金，全凭着一张巧嘴。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南城附近的一个叫作毛毛匠巷的地方，王老六身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先生，太太，就在前面了。这座宅子是前清的一个举人的，宅子不大，但是房屋院落错落有致，想是之前的主人是个读书人，颇有些闲情逸致，在院子里种了不少名贵的花木，还修了一些亭台水榭之类的，你们看了绝对喜欢。”
    在塞外这个荒凉的地方，宅子里有水的话就有了灵气，绝对会成为一大卖点，王老六看着这队夫妇虽然年轻，但是从穿衣打扮、举止谈吐上来看就知道他们绝对是有钱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向二人推荐了这座宅子。
    看到两个人不说话，王老六接着道：“后来民国了，宅子的主人举家迁往南洋了，宅子就空了下来，托他的一个亲戚帮忙脱手。只是这宅子和其他的普通宅子相比，价格上稍微贵了一些，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我打头一眼看到先生和太太，就知道只有这宅子才能配得上您二位。这不，宅子有四进的院落，大大小小的房间得有50多间吧，即使将来你们雇了一些下人，或者是从老家来一些亲戚，都够住的。对了，这地儿什么下人勤快，什么下人懒，什么人老实，什么人手脚不干净，我都门儿清，两位要是找下人的时候，不妨让我一并给您介绍几个。”
    男人并没有说话，女人在后面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
    王老六之前都是和男人在交谈，还是第一次听到女人说话，这声音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甜如浸蜜，让人倍感舒适。想到之前男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王老六不禁暗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过，他也就是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不然生意就没得做了。
    “太太，我们做生意还不是为了混碗饭吃，但是这碗饭吃得舒不舒心还不都得看主顾们啊。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和先生绝对是顶好的主顾。”王老六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女人听后掩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出来，阳光挥洒在她的脸颊上，白皙的脸庞此时泛起了红晕，浓密的睫毛随着笑声如蝶翼一般上下颤动，遮掩不住她水灵的眼眸。王老六不由地看痴了。
    “是不是快到了？”男人说话了，声音低沉而沙哑，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奥，到了，到了。”王老六如梦方醒，“前面转过弯就是。”
    转眼间，三人已经来到一座宅子前，王老六快走几步，准备去开门，手刚刚抚上门环，门却嘎吱一声自己开了。王老六吓了一跳，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下了台阶，打眼一瞧，一道靓丽的倩影从门缝中闪了出来。不仅是王老六吃惊，连带着站在台阶下的年轻夫妇也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什么人？”王老六赶紧问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女人的身高居然也有一米七，黑色马甲，黑色长裤下面套着一双长筒马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王老六和年轻夫妇，柳眉倒竖，凤目含威，竟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台阶下的女人不禁开始仰着头打量起宅子里走出的女人，漂亮女人不仅会吸引男人的目光，也会成为其他女人目光追逐的对象。在她看来，黑衣女人无论从容貌气质，还是身材来说，都和自己不相上下，相比自己而言，黑衣女人多了少了几分娇媚，多了几分英气，这个更加让她显得卓尔不群。不过，灰色风衣女人敏锐地察觉到，黑衣女人盛气凌人的气势好像是故意做出来的，平时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子。
    黑衣女人也发现了台阶下的女人，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的简直有些炫目。
    两个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旋即又轻巧地分开。
    “我……我们是来看宅子的。”自付见惯了风浪的王老六竟然说话开始结巴了起来。
    “看宅子？看哪个宅子？”黑衣女人问道。
    “当然是这个宅子了。”想到身后还站着自己的客人，王老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们走吧，这座宅子我们已经买下来了。”黑衣女人冷冷地道。
    “你说什么？”王老六哑然道，“我怎么不知道！”王老六自付是张桓城里牙行里面头一家，这张桓城里谁家的宅子出手了，他应该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而眼前这座宅子卖出去了他却丝毫不知情，不禁让他感觉到脸上无光。当下，他恼怒道：“房契地契在哪里，交割手续在哪里，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当的中人？”
    女人刚要说话，宅子里又走出一个人，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问黑衣女人：“怎么回事？”声音冰冷地让人毛孔都要竖起来。
    “他们说来看宅子。”黑衣女人伸手一指王老六。
    黑衣男人凌厉的目光落在王老六的脸上，就像是刀子一样，配上他一张了无生气的脸，气氛简直让人觉得窒息。王老六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又向后跳了一步，几乎撞到了黑西装男人的身上。
    “这宅子已经我们已经买下了，你们走吧。”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冷冷地道。
    “可是……”王老六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黑衣男人看得实在是心里发毛，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对不起，是我们搞错了，多有打扰！”灰色风衣女人对着黑衣女人和黑衣男人报以歉意的微笑。
    面对着女人的如花笑靥，黑衣男人仍然是一副冷冷的表情，转身走进了院子。黑衣女人比没有像黑衣男人那样高冷，嘴角上扬一个美丽的弧度后也转身走了。
    “嘎吱！”大门重新关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我们走吧！”灰色风衣女人挽起了男人的手臂说道。“哦。”男人木讷地点点头，两个人并肩从原路往回走。
    “先生，太太，等等，等等啊！”身后王老六才反应过来，慌忙追了上去，“二位听我说，我手里还有好的宅子呢，不如二位再跟我一起去看看。”从刚才的形势来看，这座宅子已经出手了应该事实，而且宅子的新主人是他惹不起的。王老六不知道是谁挖了他的墙角，等查出来来了自然会要那个人好看，眼下最重要的是再介绍一处，眼前这两位一看就是财神爷，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不用了，你的能力和表现让我们感到怀疑。”女人的语气虽然冰冷，但依旧是让人感到燕语莺声。
    “先生，太太，这完全是个误会，咱们再谈谈。”王老六颇有些不抛弃不放弃的架势，可是他追上去无论再说什么，对方都是一言不发。又走了一会儿，王老六自知无趣，索性停了下来，目送着年轻夫妇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没有老子，看你们能找到好的宅子才怪。”
    王老六又对着那座宅子狠狠地一跺脚，骂道：“要是让老子知道了谁挖了老子的墙角，老子非打得他妈都认不出他。”这单生意没有做成，至少让王老六损失了十几块大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毁人所爱如食其骨肉，王老六这么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边王老六正在放着狠话，那座宅子的门却又嘎吱一声开了，吓得王老六哧溜一声撒腿就跑，那个死人脸的黑衣男人他是再也不要见的。
    出来的仍然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只不过她已经换了一身时下最普通的灰色棉旗袍，警惕地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朝着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