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委没有卖关子,“叶英同志,你的机会来了。”
按照叶英的计划,原本是把这沙棘枣推向香港澳门那边,毕竟有钱嘛。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沙棘枣还没达成轮船到香港,反倒是先进了苏联人的肚子——
“听说是苏联的一位专家来咱们这边做访问,咱们这边拿出了沙棘枣泡的茶来招待,这位苏联专家很是喜欢,就想着再买一些带回家去给他的家人吃。”
这件事之中透着很多古怪,不过叶英也没管那么多,“要多少?我这边有好几吨呢。”
赵政委:“……那,那回头我协调下,安排个专车送到首都吧。”
反正苏联专家喜欢吃,至于给钱不给钱什么的再说。
如果能靠着这个人打开在苏联的市场,免费请他吃也不算啥。
当然,从老乡这里拉走这些沙棘枣,可不能白拿。
市里特意安排人来收购,付常德听到财政局的人询问自己价钱时有些迟疑。
“你自家的枣子不知道多少钱一斤?不要钱的话我可就全都拉走了哈。”
付常德当初想了这么个主意,可不代表他擅长跟人谈判啊。
这黄河南岸的沙棘枣全都是寻常价格,可他辛苦收起来,总是想要赚点钱的。
“那你要不一斤给我按……”
“您看这样好吗?价钱的话先按照两毛五分一斤算,要是苏联专家舍得花钱,回头刨除了这运费柴油煤炭的费用,要是有多余的,就再给我们补贴些,您觉得怎么样?”
市财政局的干事瞧着这年轻小同志乐呵了,“你这倒是会算。”
这一斤羊肉才多大点钱,这小枣都快赶上半斤羊肉的价格了。
“老大哥家有钱嘛,和咱们又不一样。”
“行,那就先按照两毛五分一斤算好了。”
这批枣,其实也没花那么多钱,哪怕是晒干后,成本也还不到一毛钱。
忽的就卖出这么个价钱,付常德整个人都云里雾里有些晕乎乎的了。
一共不到三吨红枣,全都卖出去了。
一下子就是一千三百二十六块钱到手。
他拿着那些票子数来数去,觉得自己数的不对,又重新数一遍。
叶英看着这个笑着笑着哭了起来的庄稼汉,莫名的有些眼酸。
老百姓也想要挣钱,从庄稼地里能刨出多少吃食呢?
没有农药没有化肥,全靠人力耗着,精心伺候着。
可忽然间的风啊雨啊雷啊电啊就能把这些庄稼给毁了,毁了他们大半年的心血。
农民没办法,国家也没办法。
一穷二白的国家,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不借助海外殖民扩张,想要发展起来,就得经过漫长的岁月一点点积累资本。
没有殖民地意味着没有低价的原材料,没有殖民地意味着没有消费市场。
何况中国从来走的都不是海外侵略扩张的道路。
和平崛起的道路走起来何等的艰难?
叶英如今身处这时代洪流之中,才真的能感同身受。
“常德大哥你哭什么?趁着这会儿大家都有空,好好的伺候那些枣树,明年多结点果子,咱们才能卖出去更多的钱嘛。”
付常德恍然回过神来,连忙从中抽出几张十元大钞,数了整整十张,他递给叶英,“妹子,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其实,他原本想着一斤能卖出去一毛五,他一斤能挣五分钱就够了。
哪曾想,叶英妹子敢报价,那个市里来的人也敢出价。
叶英看着这些大团结,她摇了摇头,“你要是真想谢我,要不再给我些枣子。另外我还有个建议。”
甭管什么原因,既然首都的人能用沙棘枣泡茶来招待苏联专家,想来沙棘枣在首都也有销路。
有销路那就能挣钱,能挣钱自然要扩大种植规模。
原本是靠野生枣树来摘枣子,现在叶英打算搞一下人工培育。
她的本专业不能忘嘛。
付常德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行,回头就种,咱们这边荒地多,种这个最合适了。”
沙棘枣没啥特殊的生长环境要求,付家庄北边连着大片的荒地,种枣树还是顺带着绿化下海岸,何乐而不为?
何况有钱。
那一千三百多块迅速的说服了付家庄的老支书,整个付家庄都被动员起来,开始挖坑种枣树。
以至于从北京来的专家经过一天一夜的旅程终于来到这黄河边上时,就看到干得火热的乡亲们正在那里忙着挖坑。
有精壮汉子,火力壮不怕冷,直接把上衣一脱,赤膊上阵。
县委的牛书记寻摸了好久也没瞧到叶英在那,索性大喊了一声,“叶英,叶英同志在哪里?过来下。”
叶英正在那里拉着付家庄的孩子们学习呢,听到这话把书交给认字最多的三丫,“你带着大家继续学习,等我回来检查你们功课。”
她小跑过去,看到牛书记旁边站着的穿中山装的人,下意识地笑了笑。
无他,瞧着有些脸熟。
牛书记连忙介绍,“沈校长,叶英同志最熟悉这边了,要不让她来给您介绍下?”
沈?
叶英略有些迟疑,“请问您是沈清晏的长辈吗?”
远道而来的沈校长还没开口,身后随同的老师多嘴了一句,“小同志你认识小沈啊,那是我们校长他小儿子。”
叶英:“……”
巧了不是,我是你们校长他小儿子名义上的未婚妻。
第028章 烤山楂 土方治冻疮……
沈成钧对于这个知晓自己儿子的年轻同志有些好奇, “同志,你见过我那家小儿子?”
何止见过?
还盖着棉被纯聊天过呢。
叶英笑了笑,“之前沈同志路过, 在我们这里买了些沙棘枣,没想到他学问好还这么孝顺, 您真是有福气。”
在家里, 沈成钧对这个小儿子千不满万不满,但是出门在外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和小儿子分别十多年,上次见到还是当时他本科毕业寄回来了一张信,里面有他授予学位时的照片,沈成钧按捺不住, “他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搞科研是痛苦的。
要忍受巨大的压力,哪怕穷尽万次努力可能无法取得成功。
要忍受无边的寂寞, 保密主义使然不能够和家里人联系。
一别甚至可能是生死离别, 无法给父母长辈养老送终。
叶英原本以为,沈清晏回国后与家人见过。
但如今瞧沈父这模样,她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挺好的,我有些题目不懂还问了他呢。”
叶英扯谎那简直是老母猪带胸罩, 一套又一套。
丝毫没有脸红气粗的迹象。
倒是沈成钧追问了几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让小同志你看笑话了。”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长子和幼子。
长子去参军, 战死在异国他乡。
幼子还不满十二周岁便被他送出国去,一人在海外漂泊十多年。
平日里再多的嫌弃也不过是一个老父亲的言不由衷。
此番来宁县, 是带着学校的几位老师来考察,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他与老郭两人私底下闲聊的小事。
也怪他, 那天要死不死给老郭送了几个枣糕,老郭从他家回去后,家里又来了新客人, 那位苏联专家尝了尝觉得那枣糕好吃,又是找他去要了那枣子。
本来就不多的枣子被苏联专家带走了大半,而且还委托他们帮忙再买些。
老郭素来敏锐,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件可以做大的事情,和中央那边一说,这不他原本计划是寒假的时候来黄河边找一下,就这么被提前了。
还在这个小同志这里得知了儿子的近况。
沈成钧十分激动,只不过很快这激动的心情又冷了几分。
原因倒也简单,这沙棘枣想要到京冀一带种植,怕是还有些难度。
沈成钧本不是农业方面的专家,他被安排到农业机械化学院工作也纯属偶然。
不过他这些年跟着其他老师专家研究,倒也清楚。
这沙棘枣怕是很难移植到华北地区。
黄河上游的特殊地理环境及气候是沙棘枣生长的不二之选。
贸然大批量引进,怕是花了大价钱不见得能种成。
不过既然来考察,到底还是带走了一些小枣树苗,先试试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对农学院的老师们来说,搞种植可从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沈成钧一行人在宁县待了不到三天,一群专家们丢下了一些种植意见,这才离开这个西北小县城回了首都。
叶英这几天没少跟着跑。
她没有认亲的打算,毕竟自己跟沈清晏也就是口头上的婚约而已,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