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昏睡已久的二老太爷忽然有了些知觉,喉咙里发出吼吼的声音来,杜若连忙又给他灌了两口温水,二老太爷只偏着头胸口起伏了几下,扑哧一声,冲着床外头吐出一滩的黑血来,人就跟着清醒了过来。
“父亲……”大爷和二爷都跪在了二老爷的床头,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眼中各自带着泪光。
“你们……都起来!你,跪下!”二老太爷半睁着眸子,往秦姨娘的方向看去。
秦姨娘怔了怔,瞧了一眼被婆子们拧着跪在地上,吓破胆的五姨娘,冷冷道:“没错,是我让霜儿给你下的药,你服侍了你一辈子,替你生儿育女,可临到老了,你同我说什么?宝和堂的招牌只传给嫡出的二爷,那我的儿子呢?他难道连宝和堂一个打工的伙计都不如吗?是啊,他是我生的,可他有什么错,孩子们又有什么错,不过就是因为我低贱些,太太就瞧不起他们,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秦姨娘原本就长的纤瘦些,方才那一番话却说很有气势,就连脊背也挺得笔直的。她看着二老太爷,脸上落下两道泪来,哽咽道:“有时候我想,若是我死了,也就不拖累大爷了,可我又怕,万一我死了,太太还是一味的看不惯大爷,大爷就更可怜了。”
众人都没有开口,只默默的看着秦姨娘站在窗口边上,太阳照在她身上的宝蓝色褙子衫上头,让人有些晃眼。秦姨娘说完了这些,忽然就顿了下来,再也不往下说了,只抬起头瞧了一眼刘七巧,眼中似乎有着几分期待,悠悠道:“方才大少奶奶跟我在房里说的话,可还算数?”
刘七巧猛地被她点名,还有些愣怔,可谁知还没等她愣怔完,秦姨娘尽然就一头撞在了房里靠角落的那一口青花瓷的画缸上头。只听砰得一声,那画缸在架子上晃了一下,青花瓷上边沾了一丝血色。
众人这才惊呼了起来,杜若正扶着二老太爷,见秦姨娘寻了短见,急忙就将老人家放下。杜大爷更是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急忙将昏死在一旁的秦姨娘抱了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姨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儿子从来就没嫌弃过你半分,就算宝和堂没儿子的份,儿子也有能力给你养老送宗。”
刘七巧一时没忍住,眼泪也啪啦啦掉了下来。杜二爷急忙去给秦姨娘把脉,见她一息尚存,只松了一口气道:“大哥别慌,姨娘还有气呢!”
杜大爷就哇一声的大哭了起来,杜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安慰了一下刘七巧,转身对二老太爷道:“二叔公、二婶婆,你们两个商议着要分家,有没有问过大堂叔和二堂叔的意思呢?我瞧着他们兄弟两个好着呢,何必非要分个清楚呢?二叔公,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说出来,让我们做晚辈的听一听。”
这会儿二老太爷总算是顺过了气来,只皱着眉头道:“我当初就是这么一说,宝和堂毕竟是宝善堂分出来的,要按着祖宗的规矩做,宝和堂是一定要留给老二的。没想到她就往心里去了,我虽说把宝和堂留给老二,可老大也是我儿子,我如何会亏待了他,自然是给了他银子,让他另立门户去的。”
刘七巧听二老太爷这么说,便知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不是太偏心,便笑着道:“其实二叔公完全不用这么麻烦的,你想一想,如今宝和堂全靠大堂叔和二堂叔两人合力打点,才经营的这么好,若是大堂叔另立门户,那以后的新店少不得要和宝和堂抢生意,原本和睦的弟兄,反倒成了商业竞争对手,怎么说都是反目了,依我看,不如将宝和堂的资产分成两份,大堂叔和二堂叔一人一半,这样两人一起经营,按照每年的年利那自己的利银,就公平公正了。这样以后二堂叔也可以把自己的这一半再分给两个弟弟,那就是每人四分之一,只要有股份在宝和堂,那赚的银子就按照每个人的份例分配,这样的话,大家才能一条心把宝和堂做好呀!”
二老太爷才刚刚醒过来,都不知道刘七巧是谁,只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的,便只疑惑道:“你又是谁?”
杜老太太便走上前去,笑着道:“老二,他是你大侄儿的儿媳妇,这是你大侄孙杜若啊!”
二老太爷这才凝神看清了杜若,只笑道:“跟大哥那时候一个样啊!”
“可不是,我瞧你的大孙子长得更好,就跟当年我们老爷似的。”杜老太太开口道。
二老太爷这会儿精气神好了些了,只看着一眼大爷怀中的秦姨娘,沉声道:“老大,送你姨娘回房去。老二也跟过去瞧瞧,再来给我回话。”
大爷只抹了泪,将秦姨娘抱着出了门,去了她平常住的厢房里头。二老太爷只伸手揉了揉额头,拧眉道:“小媳妇刚才说的话有些道理,我一会儿好好想想。”二老太爷又瞧见二老太太站在边上,只没好气道:“他们都是你招过来的吧?这几千里的路,你也好意思的!”
二老太太这会儿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悲,被二老太爷一数落,便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不喊了大嫂过来,难道真要等到她们来给你奔丧了才来吗?”
二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大嫂说。”
杜老太太却开口道:“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慢慢说,你先好好休息,不急在一时。”
这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五姨娘才哭啼啼的开口道:“老爷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害老爷的,我也没办法……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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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听五姨娘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虽然她表述的不太清晰,但刘七巧还是凭借强大的理解能力,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五姨娘年纪轻不懂事,跟外地来的一个生意人好上了,还没成婚就弄大了肚子,谁知那人回乡之后,就再音讯全无了。
五姨娘家里急得要死,眼看着五姨娘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便求上了秦姨娘,秦姨娘原先是想让五姨娘嫁给大爷做妾的,谁知道大爷不同意,无奈之下就塞给了老爷。五姨娘肚子里偏生又有个孽种,秦姨娘就正好以此作筹码,打了她的孩子,还诬陷说是二老太太动的手脚。
二老太爷一听五姨娘流掉的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老来子,差点儿又气的厥过去,只颤抖着手道:“你们姑侄两个,也是够了!都给我滚出去!给我滚!”
五姨娘还在一个劲儿的哭,趴在地上道:“老爷,是姑妈让我给您下药的,她说等大表哥分到了你的钱,就让表哥纳我为妾的!”
刘七巧越发听不下去了,原本她对秦姨娘有几分同情,这会儿被五姨娘一搅合,也给弄没了,只开口道:“五姨娘真是一个糊涂人,你待字闺中的时候,大堂叔尚且不要你,你如今成了二叔公的妾氏,按理就是大堂叔的庶母,大堂叔怎么可能纳自己的庶母当小妾呢?你脑子再笨,也不能笨到这个地步吧?”
五姨娘原先只被秦姨娘一味的哄骗着,哪里能想到这些,如今被刘七巧给捅破了,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一样,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那边二老太太只蹙眉道:“如此不检点的女人,杜家如何能留下,老爷,还是将她发卖了的好!”
杜老太太听完这一席话,只开口道:“二弟妹不要着急,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若是就这样把她发卖了,她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二弟一把年纪,岂不是为了她还要戴上绿帽子,依我看不如就送她到尼姑庵里头,随便是带发修行,还是剃度也罢,杜家也不缺这几两供奉她的银子,让她就这样过一辈子吧。这种事情,要是穿了出去总是不好的。”
二老太爷听杜老太太这么说,是喘过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就……就把她送道城外静月庵去吧,眼不见为净!”
二老太太急忙就顺了二老太爷的话茬,急忙喊了婆子进来,将五姨娘给拉了出去,也不让她拿几件贴身的衣物,就喊了车直接往静月庵送过去了。
二老太爷刚刚醒来,又经过这些事情,早已经身心俱疲。这会儿大爷和二爷又正好从秦姨娘的房里出来,见几个婆子押了五姨娘出门,也没来得及问个所以然,就只进来回话了。
大爷跪在二老太爷的床前,脸上神色颓然,只一个劲儿的说:“儿子不孝。”
二爷也要跪下,却被二老太太给拦住了。二爷便站着回话道:“秦姨娘装破了头,这会儿人还没醒过来,虽然性命无忧,也不知道醒了是个什么光景。”一般人脑子经过重创的,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些后遗症,有的甚至会造成神经错乱,那也是有的。
刘七巧只谈了一口气,心里就无端想起一句话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管是做正室的,还是妾氏的,有哪个人是舍得自己孩子吃苦的呢?去年杜家沐姨娘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也不过就是因为老太太不肯让她养孩子。如今秦姨娘倒是含辛茹苦的将孩子养大了,又指望着他们能继承祖业,能风风光光的。
“你起来吧,都是你姨娘脑子不清楚,跟你没什么关系。”二老太爷说着,只谈了一口气,揉了揉脑袋。二老太太便急忙喊了二爷道:“快上去给你爹瞧瞧,问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二老太爷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歇一会儿。”
众人正要推出房间,只听见外头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太太要生了。”
二老太太眉头一皱,一叠声问:“还没到日子呢?怎么今儿就发作了?”
那小丫鬟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房里头众人,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大姑娘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和二太太吵了起来,奴婢才想进去圈一圈,就瞧见二太太跌倒在地上,裙子上染了好大一滩血,一个劲的喊肚子疼!”
“大姑娘人呢?”
“大……大姑娘回自己院子了。”
“混账!”二老太爷听了,气得重新从床上挺了起来,指着二老太太骂道:“你做的好事!我当初就说了,你一味宠着大姑娘,迟早出事!”
二老太太脸上神色尴尬至极,愣了半刻才开口道:“那……那去请稳婆了没有?”
“已经让婆子出去请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来了没有,奴婢就先来这边传话了。”
杜老太太就急忙站了起来道:“快过去看看,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我这孙媳妇会接生,让她先去瞧一瞧。”
刘七巧昨天是见过小徐氏的,看着怀相,虽说日子近了,却还没有入盆,要是没有大的意外,一般是不可能提前生产的。
“二婶婆别担心,我过去瞧一瞧,这早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着也差不多日子了,孩子出来自然也是没事的。”
刘七巧才说完,众人一行便浩浩荡荡的往小徐氏的房里去了。出了二老太爷的房间,二爷脸上才显出几分担忧之色。
大爷依旧还是跪在二老太爷的床前,垂着脑袋不说话。二老太爷便道:“你也走吧。”
大爷只梗着脖子道:“姨娘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儿子,父亲千万不要跟姨娘置气!”
二老太爷就锤着胸口,激动道:“她要毒死我!要毒死我!”
大爷依旧跪的笔直,回道:“宝和堂还卖砒霜呢,姨娘若真的要毒死爹,一早就毒死了。”
二老太爷就只躺在床上叹息,又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在书房里头看医术,正巧瞧见了一页书上写的是曼陀罗花,边喊了秦姨娘过来瞧道:“你看着花漂亮吗?”
当时的秦姨娘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俏生生的就跟花骨朵一样,见了那花便问二老太爷:“老爷,你说是花漂亮呢,还是奴婢漂亮?”
二老太爷就玩笑道:“花比你漂亮。”
秦姨娘就生气了,不给二老太爷磨墨,二老太爷就接着道:“你别看这花长的漂亮,其实它是有毒的,能不知不觉让人失去知觉,就跟植物人一样,所以它再漂亮,也是不及你的。”
谁知那时候无意间的书房雅趣,倒是牵扯了这许多事情来。二老太爷如今总算明白过来了,其实秦姨娘就是那一朵曼陀罗花,他喜欢了她一辈子,到最后还是着了她的道了。
“你起来吧,有些事情我得好好想想,躺了太多日子了,脑子也不灵活了。”二老太爷只幽幽叹了一口气,阖上眸子。
小徐氏住的地方叫锦园,就在二老太太住的正院隔壁,这彰显着她作为杜家的嫡出正房的地位。刘七巧他们一行人到锦园的时候,就听见里头小徐氏一阵阵的惨叫声。一般生头一胎的人没什么经验,阵痛来了就只顾着惨叫,喊得自己喉咙破了,力气也没了,等开了全指要生的时候,两眼一抹黑,没力气了!前车之鉴就是在船上喊了一夜的洪家少奶奶。
刘七巧是听见这些少奶奶喊就觉得头疼,她这会儿还依然记得,当年她进妇产科实习的时候,产科的扫地大妈在打扫走廊的时候,听见病房里头还没开全指进产房的产妇大喊的时候,一边拍着扫帚一边骂:“尼玛老娘在这边扫了十几年地了头一次遇见你这么能喊的,楼板都被你喊通了!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你喊死了没到时间孩子也是出不来的!”
刘七巧当时被扫地大妈的彪悍给震慑住了,后来发现,这位扫地大妈对每一个狂喊不止的产妇,用的都是这同一句台词……
这时候锦园外头已经围着一圈的丫鬟婆子,见二老太太过来,急忙迎了上来道:“老太太来了,二太太正在里头疼呢!”
二老太太看了一圈,发现大房的三个姑娘虽没过来,但各自都已经派了身边的丫鬟来等消息,只有杜芩不见人影,便发问道:“芩姐儿人呢?”
“大姑娘不在。”丫鬟婆子有些尴尬的回道。
二老太太谈了一口气,只领着人进去道:“先进去瞧瞧老二媳妇怎么样了。”
刘七巧跨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地上虽然用湿布擦过了,但仍旧能看得出来,之前的确是流了好大的一滩血。早产最怕就是大出血,孩子没出来呢,流血量已经超标了,那产妇就危险了。
杜若上前,替小徐氏把了一下脉搏,转身对刘七巧道:“脉搏是好的。”
刘七巧就解开了小徐氏身上的衣物,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道:“还没入盆。”又套了羊皮手套,探入她的下身,小徐氏就痛的拧紧了眉头喊了起来。
刘七巧收回了手,摇了摇头道:“宫颈成熟度不够,给她用催生保命丹吧,不然有的折腾。”
☆、225| 5.04首|发
刘七巧和杜若也不知道是合作了多少次了,刘七巧才一开口,杜若就已经开了药箱拿药了。宝善堂有几味家传的秘方是只传给嫡长子的,所以宝和堂并没有这催生保命丹的药方。再加上二老太爷的医术也是老太爷半路上传授的,然后二爷又是二老太爷半路上传授的,宝和堂如今能在金陵有这样的名声,已经是很不错了。
二爷便瞧着杜若给小徐氏喂了药下去,刘七巧观察了一下小徐氏阵痛的间隔时间,开口道:“估摸着还要疼上一两个时辰才能生,全靠这药的效果了,要是药效好管用,就快一些。”
二老太太听刘七巧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杜老太太又劝慰道:“我这孙媳妇在京城素有送子观音之称,一定能保佑侄媳妇母子平安的。”
二爷一听,只亮了亮眼珠子道:“原来京城盛传的送子观音就是大侄媳妇?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我还一直以为,是个三十四岁的中年媳妇呢!”
刘七巧便也只笑了笑,大雍虽然算不上特别的民风严谨、礼教森严,但是她这么大的岁数当稳婆的,只怕全大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众人听闻小徐氏还要等一些时辰,便坐到外头的厅里头等了,只让几个有经验的老妈妈在里头陪着。
二老太太就让丫鬟上了茶,跟杜老太太又聊了起来,虽然小徐氏不时的喊几声挺煞风景的,可两人的聊天并没有因此被打断。
这会儿厅里没有大房的人,丫鬟婆子又在里头顾着小徐氏,二老太太便开口道:“方才在老爷房里,侄孙媳妇的话虽说有些道理,可到底嫡庶有别,我虽然一辈子没生出一个男丁来,但把二爷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我要是不为了宝和堂考虑,何必又巴巴的养了二爷在身边,我再怎么不是,也是他们的嫡母,大雍还没有敢把嫡母赶出门去的庶子。”
刘七巧毕竟在古代只生活了七八年,而在现代却生活了三十年,根深蒂固的现代思维一下子也是转不过来的,不过她也已经很尽力的学会既来之则安之。
“二婶婆这些话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不过也就是瞧着大堂叔和二堂叔两个人感情挺好的,没什么生分,要是为了这个事情,闹得兄弟反目,到最后二婶婆就算争到了宝和堂,可二堂叔心里面是个什么想法,他是不是就高兴了呢?七巧不敢妄自揣测。”其实刘七巧也明白,就算是在现代,为了遗产挣得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来的现象那也是不少的,所以独生子女政策的好处,不但控制了人口增长,还在继承遗产的时候,强烈的体现了出来。
据杜老太太这两天的观察,她心里对这两个侄儿也是有所定论的。大爷小时候就不爱读书科举,跟着二老太爷做生意,倒也的确是这块料子。二爷是二老太太养的,从小就教导他要考科举光耀门楣,后面实在学不进去了,才转道学的医术。其实二老太太跟大多数的母亲一样,是盼着自己的孩子科举出仕,将来能够光耀门楣的,至于杜家的家传医道,比起仕途来就差得远了。
在这一点上,杜老太太为什么对大太太如此礼遇,也是有原因的。杜若虽然身子不好,奈何从小聪明伶俐,九岁就中了童生,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了秀才,不是杜老太太夸海口,以杜若的聪明才智,就算不能高中三甲,中个进士也是绰绰有余的,在加上杜家在朝中的一些关系,将来没准还真能在官场上有所建树。
可大太太当时就没提出来让杜若继续考科举,而是同意了杜老爷的提议,跟着杜二老爷学起了医术。所以在大太太的眼中,宝善堂的招牌比起自己儿子的出相入仕还要重要。杜老太太对大太太也就越发敬重。
“二弟妹的话是有道理,杜家的衣钵还是要有人继承的,宝和堂也确实不能没人经营,可是用自己人总比用外人放心些。如今我们京城宝善堂的声音,也只是他们兄弟两个一起经营的,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你说是吧?”杜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道:“我还记着当年二叔离开宝善堂的时候,我是不肯的,可他非要出来独立门户,我们也拦不住,后来我们要去北边了,南边的生意也没人打理,这才由着二叔自己出来干的。虽说亲兄弟明算账,可这帐要是算的太清了,未免又要伤了感情。”
二老太太听了杜老太太这些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事情如今弄到这个地步,要收场只怕也不容易,二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心里隐隐郁闷,怎么秦姨娘就没撞死了呢,她死了我也用不着忌讳什么了。
“如今老爷爷醒了,我一切就听老爷的了。”二老太太心道,秦姨娘毒害老爷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二老太爷再糊涂,这回只怕也不会给大房好脸色看了,她先耐心的等一等再说了。
外头人虽然看着挺悠闲的,可听着小徐氏在里头一遍一遍的喊,心里总也有些毛躁了起来。刘七巧又有孕在身,嗜睡的很,加之今日中午没有歇中觉,她已经有些困的支不开眼皮了。杜若瞧她一遍遍的打哈欠,只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刘七巧便头一歪,整个就差点儿倒在茶几上。
没过多久,从外面请来的稳婆总算到了,进去替小徐氏检查了一下道:“这是头一胎吗?看着挺快的,就快能生了,姑娘们快去烧水吧。”
刘七巧这一路上接生了两个难产的,委实也有些累了,便不太想上去动手,只喊了紫苏道:“你进去瞧着点,有什么不对劲的再来喊我,我这会儿瞌睡虫上来了,有些扛不住。”
杜若也给紫苏使了一个眼色,又转头看着刘七巧问道:“不如我送你回去歇一会儿,我看你这会儿实在没精气神,强撑着在这边也没用,这儿那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刘七巧打了一个哈欠,听着里头小徐氏的喊声道:“你还是在这边看着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让紫苏来喊我。”
杜若便喊了茯苓进来,扶着刘七巧回去歇一会儿。刘七巧跟杜老太太行了礼道:“老太太,我今儿实在是瞌睡虫来了,眼皮撑不开,去柳园歪一会儿,要是有事尽管去喊我。”
杜老太太见方才来的那个稳婆看着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很是精明能干,又有杜若在这边守着,料想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便让茯苓好生送刘七巧回去。
刘七巧跟着茯苓出了锦园,顺着夹道走到一处,墙里头正好是大姑娘杜芩住的椒园,只听杜芩在房里说道:“老太太真是糊涂,明知道我和徐家表哥青梅竹马,却把徐姐姐弄来做我的继母,如今徐家表哥如何敢来提亲?自己的姐姐,成了未来的丈母娘?说出去只怕被人笑死!”
“姑娘好歹小声些,就算有气,也不能撒在明面上,你瞧大房的三位姑娘,一个个在人家再没有半句多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