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十天前开始走合同, 商场一方的速度非常慢，今天这个领导出差、明天那个领导不在，商场公章迟迟没有扣在合同上。
    林清之前只以为是商场的办事效率低。毕竟商场外最显眼的也是唯一的开业广告牌, 早早就挂上了清影开业的宣传。
    商场内店铺的装修围挡, 印刷的也都是清影的广告。
    直到这一刻，林清恍然大悟, 商场根本不是效率低, 而是有意为之！
    商场拖着和清影的合同的同时, 早就在与w记接触。现在和w记谈好了, 商场立刻将清影一脚踢开。
    连林清也不得不感慨商场这招玩的好, 广告牌的撤换只需要几秒钟、装修围挡的更改也不过几分钟。
    商场的公章没有加盖, 进行到一半的合同完全没有法律效力。
    更不必说商场之前作出的口头承诺了。
    商场这时候反悔，不必作出任何赔偿, 但是却瞬间打乱了公司的步调。
    公司为即将开业的清影旗舰店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这时杭州大厦突然反悔, 公司要承担大量的损失。
    钟艳丽气得跑到写字楼天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 想要弄清楚w记突然挤走清影,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外来的和尚就一定会念经吗？”
    “清影在杭州的顾客基础和良好口碑，w记比得了吗？”
    相比钟艳丽的气急败坏、公司众人的愤愤不平，林清反倒是最平静的那个。
    在旁人看来，w记目前全国门店数五十，清影的全国门店数三十，两者差距并不大。
    而且w记目前的门店主要集中在广州一带，杭州还一家没有。清影的门店都在杭州和周边城市，拥有本土优势。
    但是林清知道, 六七年后，w记就能达成“百城千店”的成就。
    这是一个值得慎重对待的强大对手。
    一开始，公司众人想的都是w记打通了商场的人脉关系，或者给出更高的租金、更有利于商场的条件，才让商场临时变卦。
    池墨知道林清最近在为这件事奔忙，通过自己的人脉网主动帮林清打听，林清知道后连忙喊停。
    当初原露杭州旗舰店进驻解百商场，林清拜托池墨牵线搭桥。现在林清的公司越做越大，结识的人脉经过几年经营，她在生意场上的关系网已经不比池墨差了。毕竟池墨自己不属于生意场。
    现在池墨能打听到的，林清自己也能打听到。
    “我只是想要帮你。”池墨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林清。
    林清伸手覆盖住池墨的眼睛，她对这样的眼神最没有抵抗力。
    “我很感动。不过我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会告诉你的，否则你不必帮忙。”
    林清原本的意思是池墨该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他最近在写论文，浙大医学院还在搬迁——从湖滨校区搬到刚刚建成的紫金港校区。
    院系搬迁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琐事，他已经很忙了。
    开始恋爱后，林清渐渐对池墨的工作有了一点了解。池墨在医学领域很有天赋，是院系里非常杰出的青年科研工作者。
    虽然林清早就知道池墨读书时连续跳级，提前几年博士毕业回国的事，但是因为她没见过池墨工作时的样子，看到最多的是他系着围裙给夏立做饭的模样，林清对此总是没有实感。
    在一起后林清才意识到，其实池墨平时也挺忙的，只是他的工作时间地点自由，经常把工作带回家完成。
    夏立入睡后，池墨书桌上的台灯经常一直亮到深夜。
    工作上的事情林清自己能处理：“不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你写论文我也帮不上忙啊。我们各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然而池墨似乎曲解了林清的意思。在林清说工作上不必他帮忙之后，池墨开始在生活上照顾林清。
    每天变着花样地为林清准备早餐。经过几次调整后，现在生煎包的焦脆程度、红枣花生豆浆的甜度，全都完美符合林清的口味。
    池墨不停为林清准备水果和健康的小零食，很多小零食都是池墨自己用烤箱烤出来的，让林清带到公司去。林清每次快要吃完，池墨就立刻补上。
    “你忙起来总是顾不上吃饭，这样最容易得胃病，感觉饿了就吃点水果和小零食。”
    池墨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最希望林清能准时用餐，但他知道这样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
    除了吃的，池墨把她家的卫生工作也承包了。
    林清一周后才发现这件事！
    她看着自己家里光洁如新的地板，不见丝毫灰尘的桌子和柜子，回想自己这周有没有打扫过卫生。结论是没有。
    既然地板不可能自己变干净，林清就去问了唯一一个拥有她家里钥匙的池墨。
    恋爱后，林清给了池墨一把家里的钥匙，池墨也给了林清一把。但是在林清心中，她给出去的钥匙相当于备用钥匙，防止她哪天出门忘记带钥匙的情况。
    林清自己从来没有用钥匙进过对门池墨家，更想不到池墨竟然会用备用钥匙进来帮她打扫卫生！
    “田先生，你吓我一跳。”林清再一次叫池墨田螺先生的绰号。
    池墨说道：“我就去过两次，没有碰你的私人物品，只是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
    林清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会把家里弄脏。池墨说道：“只用了一点点时间。”
    林清笑着在池墨手指上落下一个吻：“谢谢你。”
    然后立刻请了一个家政阿姨。不住家，每周过来打扫两次卫生。
    私心里，林清觉得池墨这双她见过的最美丽的手应该拿手术刀、拿钢笔、敲键盘，做菜也足够赏心悦目。
    但是拿拖把和抹布还是算了。
    林清让家政阿姨把对门池墨家的卫生也一起打扫了，家政阿姨十分高兴。
    这样她骑自行车跑一趟就能赚两份钱，省事又轻松。
    她以前连同一个小区里的两份活都没接到过，现在接到对门两户人家的活。
    池墨坚持要由他来付家政阿姨的工资，林清不理她。
    耍赖是恋人的特权。
    池墨做不到向林清耍赖，更做不到比林清更会耍赖，最终只能作罢。
    -
    无论是林清、池墨还是钟艳丽打听出来出来的结果，杭州大厦对清影临时毁约，迫不及待地选择了w记杭州首店入驻的原因，都是同一个。
    既不是因为人脉关系，也不是因为w记能给出更高的租金，而是最硬的理由——杭州大厦更看好w记未来的发展。
    w记的背后，是大资本和记黄埔。
    是港交所最大上市公司，是业务遍布全球的大型跨国企业。
    清影在杭州开了十几家门店，在本地打下基础的同时，也在人们心中有了固定的形象。
    杭州大厦的各位董事已经知道清影门店的生意有多好。
    这是优势，也是劣势，因为尚未入驻杭州的w记，首店可以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尤其是得知w记的背后是大资本和记黄埔后，心中的蓝图瞬间变好十倍、百倍……
    和记黄埔的集团主席李先生的名字，既出现在财经杂志上又出现在不入流的小报上，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听说过。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大陆经济开始腾飞。但是如今社会上掌握财富地位的中年人都是从八九十年代长大的，那时香港的经济远胜于大陆，香港富商是让人仰望的存在。直到现在，这份印象依旧深刻地留在心底。
    林清也不得不承认，清影在财力方面和背靠大资本的w记确实没法比。
    连公司里的自己人听到和记黄埔的名字后，都被吓了一跳，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林清开会时，从知道未来的自己的角度，转回了之前公司里其他人的角度。
    “都怎么了？就算w记背后是和记黄埔，难道w记的全国五十家店就变成一百家了？难道w记来杭州开的店就不是第一家了？”
    “我们是与w记竞争，又不是与和记黄埔竞争。”
    林清话音落下，大家都笑了。
    钟艳丽高声说道：“对！管它w记背后多有钱呢！它现在全国也没比我们多几家店！”
    “我们肯定是地头蛇，他们是不是强龙还不一定呢！”
    钟艳丽的话让会议室里的笑声顿时响亮了许多。
    经过林清和钟艳丽的鼓舞，大家的士气重新振作起来。
    只是杭州大厦一楼黄金位置的店铺属于w记这件事已成定局。
    林清公司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其他高端商场，而现在全市的高端商场一共就那么几个，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幸运的是，国大百货很快就同意清影旗舰店入驻。
    店铺位置同样在一楼显眼处。
    这一次，清影和国大顺利地走完了合同。
    换了一家商场，清影的开业广告和条幅再一次挂出来。
    只是钟艳丽打听出来的消息让她直冒怒火：“国大的这个店铺，原本也是给w记留的！”
    “之前杭州大厦和国大百货两个商场争抢w记，w记选择了杭州大厦。”
    “国大百货的这个店一时间就开了天窗。”这样的黄金位置，国大百货拒绝不合适的品牌。
    钟艳丽得知这些后更愤怒了：“国大百货又不比杭州大厦差，w记为什么不去国大，非要和我们抢同一个店铺？”
    林清笑道：“既然你也说了，国大不差，我们去国大你生什么气？”
    钟艳丽深呼吸，道理虽然如此，可是这么一来，感觉清影像是在w记后头捡剩下的！
    林清伸手按了按钟艳丽的肩膀：“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斗气。”
    “换句话说，做生意赚钱多，就是最争气的事。”
    “现在我们顾不上和w记斗气，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国大的旗舰店开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耽误了半个月的时间，原本计划新店在圣诞节开业，如今怕是要赶不上了。
    一旦错过，错过的就是圣诞和元旦的销售高峰。
    钟艳丽说道：“我一定让新店赶上圣诞！”
    从这一天起，钟艳丽恨不得吃饭睡觉都在装修中的新店里。施工队感慨道：“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催的老板。”
    施工完毕后，林清公司买了好几台鼓风机和加热器，为了让建材散味更快，二十四小时在店里一边加热一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