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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3开始 第254节
    这年头一般会加消毒或保健的东西,水比较浑。他仰躺着,四肢伸展,干燥的皮肤得到滋润,一种松快感从头落到脚。
    泡澡是很好的解压方式,身心愉悦。
    他闭着眼休息,池子里进进出出,过了会安静下来,身边水波涌动,似多了个人。
    本没在意,可忽然有一只手在水底下,好似不经意碰了自己一下。碰一下便躲开,看自己没动静,又碰一下。
    “……”
    许非睁开眼,见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很微妙的往这边看。
    我们认识?
    许老师莫名其妙,跟着一激灵,卧槽!
    他吓得毛干鸟净,蹭一下站起来,血液往尾椎处沉,在衢州喝酒吃辣的感觉又回来了。
    毕竟见多识广啊,明白这是啥地方了。澡都没搓,脚也没修,穿吧穿吧麻溜闪人。
    出澡堂,骑车子冷风一吹,翻江倒海。
    八十年代末,京城正兴起这个,而且场所固定:浴池和公厕。如果附近有小树林之类的幽静地方,渐渐就会形成气候,成为知名圣地。
    《东宫西宫》了解一下。
    “太刺激了!刚回来就这么刺激,新生活新气象啊……”
    许非使劲蹬着车,一路摇头:没办法,哥这脸和身材,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第261章 1989
    许非和程东在京城汇合,整理情况。
    程东去了黄陂、田阳和遂溪,一惊一乍,经历奇葩。
    黄陂有僵狮子,也称将军狮子,舞狮者叫马脚。开始之前先搞仪式,数个壮年男子赤身祼背,头缠红巾,烧纸熏香。
    跟着猛然立起,不住抖动,念念有词,此过程便叫“僵”。
    随即开始舞狮,马脚边走边抖,在“麻衣”和“神棍”带领下,围着村子转,为每家每户祈福。当家人会拿出鞭炮迎狮,旁边有个长老说吉祥话,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据说完成后,“僵”住的人还要及时唤醒,不然容易挂掉。
    程东吓坏了,这种祭祀色彩浓郁的东西,不可能拿到亚运会上啊!好在另两处争气。
    团队观看录像,反复讨论,最后定下徐水三只、下洲村三只、田阳三只、遂溪三只,另有林坊青狮六只,与手狮舞一起作为配菜出现,增添气氛。
    报上去之后,团队暂且无事了。
    舞大旗四百多人,从警察院校调;打拳五百人,从体校调。许非他们没权力,等上头审批发函,春节后统一来京编排。
    戏曲倒是好找,京剧院、川剧院的名角儿,一纸公文就ok。
    ……
    12月,天寒地冻。
    院中萧索,光枝残叶,石榴培了土,树干绑上保温层,又将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许非自己在家写剧本,炉火烧的旺,手边摆着浓茶。卧房电视开着,猫狗在里面看,正放《一代女皇武则天》。
    这剧在京台开播以来,迅速引起热潮。
    观众对港台明星有种盲目的追求,看谁都好,何况潘迎紫是真的好。参演的时候36岁,嫩的能出水,一张娃娃脸祸害了多少无知少男。
    许非小时候看过,没啥印象了,就记着武媚娘超美,还有俩备胎,一文一武,后来全挂了……
    今儿又写了一上午。
    眼瞅着日头升高,稍暖了几分,他只觉腹中饥饿。
    可正写到兴头上,不愿断了思路。这货便跑到厨房,从大缸里捞出一颗酸菜,咔咔切了点酸菜心,用小虾米一拌,又拎了瓶白酒。
    沈霖走穴拿回来的,她总能带回来各种酒水。
    沱牌酒,你可能没喝过,但广告一定看过。“悠悠岁月酒,滴滴沱牌情……”当然现在还没有。
    许非倒了半杯,酸菜心就白酒,喝一口写几段,颇有沙雕文人的风采。
    “蛾眉耸参天,丰颊满光华,气宇非凡是慧根,唐朝女皇武则天……”
    当这首歌再次传来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
    许老师抓狂,急匆匆跑出去,“谁啊,特么的鬼叫……爸!”
    “我就变成鬼了,你也得叫爸!”
    门外正是许孝文,吹胡子瞪眼,蓬头垢面,带着股熟悉的馊味。
    “哎哟,您总算回来了,我们日盼夜盼,望眼欲穿的。”
    “滚犊子!给我打盆水去。”
    “诶诶。”
    许非端来热水、毛巾、香皂,问:“您吃饭么?”
    “有吃的?”
    “有有!”
    他又端来酸菜心,许孝文差点一脚踹过去,想想算了,踹死还得埋。
    整理一番,爷俩对坐,老爹翻出火车上吃剩的半包蚕豆,算加菜。
    “您回来的不是时候,晚上回来多好,我妈在啥都有。”
    “少整没用的,我告诉你啊,也就你是我儿子,换个人我都不跑这趟!”
    “怎么说啊?”
    “……”
    许孝文咣咣干了一杯,脸色变红,似精神了点,道:“我年轻时候也跑过江湖,自问见过世面,但这个不一样,水太深!
    我刚出去那会,就七个地方有,每天翻报纸,低买高卖,还成。后来扩到五十多个城市,那就不行喽。
    光路线就能愁死,去哪儿利润低,去哪儿利润高,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幸亏有小乔帮忙,不然我就提前回来了。
    关键钱还越整越多,我特么一天几万上下,眼睛都不带眨!你爹八辈贫农,容易么?
    我是提心吊胆啊,就怕出事,瞅谁都像贼。其实开始没有,没人注意这个,后来慢慢就多了。有一次在盛天,差点被抓走,不知道是胡子还是警察。”
    许非惭愧的不得了,“爸,我,我……”
    “没事!再后来又好了,我在魔都认识个姓杨的哥们,脑瓜机灵,还雇俩保镖。我一看,这招好啊!我也雇了俩。”
    噗!
    许非肃然起敬,牛啊!我重生还是您重生啊?
    “反正慢慢就熬过来了,唉……”
    许孝文又干了一杯,叹道:“这一趟,我起码减寿三年。”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歇。想吃吃,想喝喝,闲了去澡堂子泡泡,哎,新街口那家别去啊,缓个十天半月,保您舒坦。”
    “我舒坦个粑粑!”
    许孝文骂道,“我才不在京城呆着,我现在就想回家。”
    “不是,我妈都过来了,您还回去干嘛?以后就在这安家呗。”
    “不得劲,一个人都不认识。”
    许孝文止住他,道:“每人有每人的活法,你习惯京城,我们不习惯。你以为你妈乐意啊?要不是为了你,她爱看那破店?
    我住两天就走,你妈也得回去过年。你,你爱回不回,没人管!”
    啧!
    许老师挠头,这整的我忒不孝顺了。
    很多时候便是如此,儿女把爹妈接到城里来,一番好意,结果活的憋了八屈。其实最好的状态,就是父母子女在一座城市,住的不远。
    相互有独立空间,出事情还能快速赶到,尤其生孩子还能帮忙带带。
    “还是北方酸菜得劲……”
    许孝文吃光了酸菜心,往起一站,“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钱好。有钱了,我受苦也值。来,看看你爹的本事!”
    他拽过行李袋,哗啦啦一倒,用剪子剪开厚厚的底层,摸出几卷钞票。跟着割开内衣上的布口袋,翻出两本存折。
    “赚了多少?”
    “自己看!”
    老爹把存折一甩,许非屁颠颠过去,上面一串余额,算了算。
    “八,八十三万?!!”
    ……
    都说杨百万倒卖国库券发财,其实他倒腾了一年,挣多少没人知道。有说几十万,有说一百万,老百姓给起了个外号,才叫杨百万。
    他真正发家,是炒股开始的。
    许孝文跑了大半年,赚了83万,真是靠差额一点点攒的,还多亏本钱高。不过张桂琴已经慌了,又像当初卖君子兰似的,被迫害妄想症。
    83万啊,八辈祖宗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许孝文回来的时候已是12月底,转眼就31日,大家下了趟馆子。接风洗尘,迎接新年。
    西城,什刹海前海东沿。
    此处有家老字号,烤肉季。创于道光年间,号称南宛北季,即季氏的烤羊肉,宛氏的烤牛肉,京城闻名。
    八位,全是院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