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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囚娇 第15节
    “可不是这么说?只是太子妃纯孝,不忍让杨夫人伤心,殿下与太子妃又恩爱甚笃,也不好说得太狠。”崔白道,“怎么想个法子,让杨夫人别再进宫就好了。”
    裴寂思忖着,道:“我来想法子。”
    到崇文殿时,姜规早迎了出来,道:“裴中允,殿下正等着你呢。”
    裴寂走进殿中,太子应琏应声而起,急急问道:“怎么样?”
    姜规关紧了殿门,裴寂快步上前行礼,压低了声音:“殿下,那胡人名叫阿史那不思,乃是云州的不良人,臣已将他素日里亲近的人如数抓捕,问得的口供如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卷宗双手奉上,应琏接过来匆匆翻了一遍,以手加额叹道:“亏得有你!”
    “还有一件,”裴寂的声音越发低了,“杨刺史离开云州时就已经醒了,臣担心齐云缙和周必正路上起歹意,就叮嘱杨刺史假装昏迷,殿下若是想问什么,可以打发人悄悄联络。”
    用过天香膏和清灵散,又有大夫以针灸化瘀后,在离开云州当天杨万石就已经醒来,只是路途上诸事难料,裴寂这才让他继续装作昏迷,麻痹周必正。
    应琏和崔白都是头一次听说此事,不由得喜出望外,应琏虚虚一击掌,道:“太好了!他可说了当时的情形?”
    “杨刺史根本就不知道义仓起火,”裴寂低声道,“起火之时周必正在府衙拿人,杨刺史起初并没有反抗,谁知押解的武侯突然持刀恐吓,杨刺史心里害怕,这才□□逃跑,不慎跌破头,昏迷了几天。”
    应琏叹了口气,道:“孤早就觉得事有蹊跷,何至于周必正都上门了,他才想起来逃?如此看来,只怕整件事都是冲着孤来的。”
    裴寂停顿了一下才道:“也并不全是,杨刺史盗卖储粮一事,可能有几分影子。”
    他不好当着应琏的面下定论,只把怀中的卷宗又掏出一卷双手奉上,应琏匆匆看过一遍,虽然简略,但人证物证俱在,账目和赃款的去处都十分清晰,不由得一阵失望,恨道:“身为皇亲国戚,竟然盗卖储粮,真是岂有此理!”
    “眼下最棘手的是,臣再三向杨刺史询问,杨刺史始终不肯承认盗卖。”裴寂道,“这些账目和相关人证周必正也都有,最关键的人证、替杨刺史卖粮的胡商安义克也在周必正手里,殿下,此事若是杨刺史不肯说实话,中间的细枝末节臣无法得知,也就不好应对。”
    “糊涂!”应琏气道,“都到这时候了,还瞒个什么!”
    “殿下,”姜规小声道,“要么我想法子去见见杨刺史,再问一问他?”
    宦官在宫中各有自己的关窍,许多时候行事却比官员们方便得多。应琏沉吟着,道:“好,你想法子尽快见他一面,就说孤的话,要他把所有内情一字不漏地都说出来。”
    “我总觉得失火与周必正脱不开关系,”崔白插嘴道,“他前脚刚到云州,后脚义仓失火,杨刺史被恐吓,胡延庆被胡人杀死,沈潜和沈白洛险些葬身火场,未免太巧了。”
    “是很巧,”应琏沉声道,“孤收到你们传回来的消息后,已命人去查他和齐云缙近来的行踪了。”
    裴寂提醒道:“周必正与齐云缙可能不是一路的。”
    “怎么说?”崔白问道。
    裴寂心想,方才在紫宸殿时,神武帝知道他带着沈青葙,可这事齐云缙并没有上奏,那就只可能是周必正透露的,以齐云缙的做派,若周必正与他是同道,胆敢背着他私下奏报,他必定是不依的,那就说明,这两个人可能各有其主,只不过为着相同的目的暂时凑在一起。
    只是这中间牵扯到沈青葙,裴寂不好细说,只道:“我先前去见陛下时,从陛下的话里推测出来的。”
    应琏听他提起神武帝,不由想到,裴寂这个太子中允,却是神武帝亲自指给他的,虽说裴寂与他少时相交,又曾在崇文馆多年,他是信得过裴寂为人的,但,裴寂的父亲裴适之极得神武帝信任,裴寂自己也超拔出众,深受神武帝器重,那么裴寂在他们父子之间,到底忠心谁更多些呢?
    酉时过后,裴寂匆匆回到安邑坊。
    内宅中灯火通明,裴适之在书房等着他:“事情都办完了?”
    “是。”裴寂躬身站着,恭谨答道,“有劳大人挂心。”
    裴适之沉吟半晌,道:“近来两宫之间,似乎有些龃龉,陛下尤其对杨家不满,曾经当众骂杨万石尸位素餐,是国之蠹虫,你小心谨慎些。”
    “是。”裴寂连忙应下。
    裴适之不再多说,伸手去翻书:“退下吧,去见见你母亲,她一直在等你。”
    裴寂告退离开,刚走到门前,又听裴适之说道:“太子虽然仁厚,但性子未免失于犹豫,太子妃性子与太子仿佛,纯良有余,决断不足,竟连自己的亲眷都无法约束,后患无穷啊。三郎,此案若不能处理得令陛下满意,朝堂中怕是要生变故。”
    裴寂步子一顿,转身回头,向裴适之又行一礼:“谢大人指点!”
    “去吧,”裴适之翻着书卷,道,“明日与你大哥说说话。”
    裴寂出得书房,各处见过之后,回到房中已经是戌正时分,宵禁的鼓声早已停止,府中各处下了钥,一片寂静,裴寂唤来心腹家僮吩咐道:“想法子开了后门,我要出去一趟。”
    两刻钟后,裴府后门悄悄打开,裴寂趁着月色,催马向坊外走去,巡街的武侯看见后连忙上前询问,裴寂将手中紫宸殿的令符高高举起,道:“有事。”
    月色青白,将令符上的龙形照得一清二楚,武侯不敢阻拦,眼看他催马快行,叫开坊门,一径往外走了。
    裴寂来到亲仁坊外宅时,隔着窗一看,屋里一片漆黑,她早已睡了。
    值夜的新荷开门看见是他,忙要去叫醒屋里的人,被他摆手止住,低声吩咐道:“烧热水,我要洗浴。”
    他轻轻推开房门,四处帘幕低垂,暗夜中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气无声流动,心绪突然就旖旎起来。
    裴寂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近前,穿过帘幕,转过屏风,眼睛适应了黑暗,勾勒出锦帐中那个虚虚的身影,她侧身向里躺着,一动不动,似乎是睡得熟了。
    可裴寂分明察觉到,她突然慌乱的呼吸。
    她醒了。大约是不愿意见他,只是在那里装睡。
    临别时他要她等他回来,她可真是不乖,早早睡下不说,此时他犯禁夜行过来伴她,她还只是装睡。
    裴寂慢慢在沈青葙身边坐下,因为漏夜奔走而微微发凉的手伸出去,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手中人微微一颤,语声幽细:“谁?”
    “我。”
    裴寂俯下u身,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脸颊,与她在暗中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裴三这个色批,虎视眈眈……
    第18章
    沈青葙在裴寂刚走进来的一刹那,就确定了是他。
    许是这几□□夕相对,她早已熟悉了他身上的气味,鼻端嗅到那暖而清的沉香气息时,就知道是他。许是他从容移步的调子太独特,便是不消睁眼,也知道他正一步接着一步,径直向她走来。
    起初还抱着一丝侥幸,倘若她睡着了,倘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来了,他会不会也就算了?可他很快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沈青葙明白,自己没能瞒过去。
    她背对着他不肯睁眼,只明知故问:“谁?”
    “我。”他回答的声音低低的,还好像,带着一丝笑意。
    沈青葙无端就觉得脸上热了起来。他必定是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才会带着笑,他总是这样先知先觉,她在他面前就好像是透明的,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背对着他,始终不肯转身,也不肯睁开眼睛,一片寂静中只觉得他越来越低,暖热的呼吸拂在她唇上,他的手带着秋夜的凉意,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叫她:“青娘。”
    心底最深处突地一颤,恍惚中只觉得,这一声唤,像是穿越了漫长的岁月,像是他始终就在不远处守着她,这样唤着她。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近,沈青葙心慌意乱,睁开了眼睛。
    裴寂就俯在她上方,定定地看着她,两人中间只有一线距离,他的脸几乎就要贴上她的。
    沈青葙连忙去躲,稍稍一动,蹭到他的脸,沈青葙越发慌张,急急往床里去挪,裴寂长臂一展,搂住了她。
    跟着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沈青葙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她这般亲昵,可这次,她分明感觉到了他的企图。
    “青娘。”他在她耳边低低唤她。
    沈青葙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动,也不敢呼吸,混乱中只觉得他凉凉的手指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捻了一下。
    而她只是僵直着,不敢动,更不敢去想。
    “青娘。”他的手慢慢的,移过耳廓,移向后颈。
    沈青葙闭上眼睛,闭得那样紧,全身的力气都聚在了一处,只是咬着牙不做声。
    裴寂很快停了下来,她听见他极轻的,叹了口气。
    沈青葙能感觉到他在看她,这样黑,他能看见什么呢?她不愿意想,又忍不住不想。
    煎熬之中,突然听见新荷低低的唤声:“郎君,热水备好了。”
    裴寂坐起了身。
    沈青葙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他伸手拉起了她,轻声道:“走。”
    浴房设在东厢,一桶桶热水加进来,白白的水汽升上去,沈青葙有些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新荷凑到近前,抬手似是要替裴寂解衣,可他很快便道:“退下吧。”
    新荷恭谨退下,外面随即传来关门的声音,声音隔绝了,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
    裴寂看着她,伸开了手臂:“来。”
    他是要她,服侍他更衣洗浴。沈青葙脸上一下子就火烧火燎起来,沈家比起裴家,固然是天上地下,但这样服侍人的活,从来没人让她做过,她也从来都不会做。
    更何况对面站着的,是个尚且陌生的男人。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可也只能咬着唇,慢慢地走了过去。
    裴寂抬着手臂,默默地看她,她紧紧咬着嘴唇,红唇被咬出白白的齿痕,她走近了,伸手去够他肩上的衣带。
    他身量高出她许多,原想弯了腰就她,可她很快踮起脚尖,隔着老远的距离,伸手抓住了衣带。
    包边细缝的衣带,摸在手里有轻微的凹凸,是料子上织的暗花。沈青葙抓着活结的一头想要扯开,手指只是打着颤,一扯之下,反而弄成了死结。
    她虽然刻意保持着距离,可裴寂还是嗅到了她头发里脖颈里,那股子清而幽的香气。他于用香一道不甚留心,但却能分辨出,这并不是素常熏的那些香,前几日她跟他在路上时,并未见她熏香,但那时候,她身上便有这股淡淡的香气。
    想来是她的体香吧。裴寂看着她,她仰着脸咬着唇,努力在解那根衣带,许是羞许是急,连腮带颊都是红,耳垂也红得近乎透明。
    裴寂不由想起方才将那小巧的耳垂捏在指间的感觉,那样软那样暖,好似生了根,在他心里萌芽。
    沈青葙越来越急,脚尖踮得有些发酸,可那根带子打死了,怎么都解不开,正是窘迫的时候,裴寂抬手,解开了带子。
    他声音温软:“别急。”
    沈青葙鼻尖一酸,眼泪想掉,又忍了回去,只急急拉着衣襟想要解衣,然而那绯衣像是生了根,急切之间,怎么也脱不掉。
    裴寂温暖的手抚上了她低垂的后颈:“蹀躞带。”
    沈青葙怔了一下,这才想起,男子都是要束带的,他腰间那么一条十环犀角金带,她明明看见了,却全没想起来要解。
    颤抖的手指搭上兽头形的犀角带扣,机簧精巧,她于男子的物件原本就一知半解,手指扳来扳去,怎么也抠不开,惶急中只觉得他原本微凉的体温一点点热起来,隔着衣服,依旧有灼烧的感觉。
    裴寂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停顿片刻后,牵引着伸向自己腰后,取下了挽在带鞓上的带尾,跟着又送回来,将机簧一板一扭,金带乍然松开。
    耳边听见他低声道:“记住了吗?”
    他没再勉强她,只自己脱下外袍,又解开中衣,襟怀敞开,露出一线胸膛,沈青葙急急转过了身。
    哗啦一声,他跨进了浴桶,咝一声,他靠着桶边坐下,滴答滴答,湿头发垂下来,水滴落在地面上。
    沈青葙只是背对着他,僵直地站着。脸上的红晕褪去,慢慢变成苍白,她明白自己应该上前去,可这一步,怎么也跨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