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重生之卫七 第47节
    其实卫家跟辕文家的亲事并不算突然, 自从五年前辕文德路径卫家前来借住,两家又渐渐开始交往频繁了,尤其,卫禇的夫子是经由辕文家引荐,二人师出一门, 交情非同一般, 这两年每每去信, 老夫人都会问及,而郝氏也会详细提及,每每言辞赞许,对辕文德的品行及能力都算较为满意, 唯一纠结的便是辕文侯府复杂的家世及深海沉沉般的后院,这也是缘何亲事一直拖了三五年,至卫岚年过十六才真正定下的缘故。
    至于其二,二太太杜氏油尽灯枯,在当年回京途中病逝,二老爷伤心过重,一夜白头,时经两年,非但未曾恢复,反而愈发严重,年前竟然荒唐的意图落发出家,一生为杜氏超度,这事儿可愁坏了众人,尤其,连一向沉稳老练的大老爷都隐隐有些束手无策,苦劝无果,二老爷当场断发,大老爷一气之下竟将二老爷绑了起来囚禁在二房,如今,唯有盼着老夫人回京,能够劝阻一二了。
    老夫人原本听了卫岚的亲事,面带欣慰喜色,而后听到后一则消息,只惊得连桌子上的茗碗都纷纷落地,不多时,面露痛苦担忧,一脸悔恨自责,最终只将卫禇打发了下去,并吩咐下去,明日一早便动身回京,就连好生宽慰长孙,与长孙叙旧的情绪都不曾有了。
    原本计划三日后再启程的,如今明日便走,府中许多事物还未曾交代清楚,还有许多行礼物件未曾收拾妥当,如今老夫人情绪不佳,心思过重,卫臻便挑起了担子。
    前世无人交她管家,且她大字不识几个,故而她将整个太子府管束得一塌糊涂,要么这个账目无故出现了窟窿,便拿那个去补,那个周转不开,便又拿其它的去搪塞,随着她一顿乱搞,整个太子府的账目一团大乱,最后府中各房月银这个短缺,那个领不到,这家料子太次,那家干脆没有,到最后各房底下的丫头们直接抢了起来,整个太子府后院都当众打了起来,这样荒唐一幕恰好被太子撞了个正着,太子元翎气得勃然大怒。
    后经过彻查,才发觉不仅内院乱作一遭,就连这半年以来,卫臻送往各府大臣府上无论是贺喜的、拜寿还是祭奠的物件全都是以次充好,乱无章法,太子妃的荒唐行径与德行一早便在整个京城传开,就连太子也无故跟着遭殃,弄得底下一众大臣们各个小心谨慎,只以为太子对其不满亦或是另有深意,一时闹得整个达官贵人府上是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太子一时气得直接收回了她的管束权,甚至一连指了三四个教养嬷嬷来教她该如何当好一个太子妃,甚是威胁她,否则,这太子妃她也莫要再继续当下去了,她日日被拘在太子府背书练字,弄得整个太子府都在看她的笑话,就连太子的胞妹十一公主都日日跑来奚落她,看她的笑话。
    她呕心沥血,历经两年好不容易勉强认全了两千字,却不想这时元翎竟然将卫绾以侧妃的身份抬进了太子府,还将掌事权交了卫绾手中,气得卫臻拉帮结派、日日斗法,搅得整个太子府乌烟瘴气不得安宁,最终懂事的卫侧妃亲自将掌事权交还给了卫臻。
    虽然此后几年,整个太子府依旧一团大乱,但是卫臻好歹也是管过事的,再加上这两年,老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总是将府里的大小事务斟酌着交由她前去打理,虽然此时的府里不过三个主子,相比之前庞大的卫家上下数十人,眼前这几人的庶务不足一提,可卫臻到底摸通了厨房厨房有哪些门道,守院的守院的有何章程,下人下人该如何安置使唤,月银月银该如何安置发放,这仅仅是府中噪杂琐事,关键还有府外的,铺子、庄子,田地包括钱庄、当铺中银钱究竟是如何往来的,后者虽卫臻未曾一一经手,但是掌事的掌柜每每前来禀告时卫臻皆坐在了旁边旁听,多少耳濡目染,心中有几分章程。
    故而这一整日卫臻将所有事宜全部安置妥当,该打包的行礼全部封箱打包,行车的马车车队,一路随行的丫头婆子小厮,路上备用的药材干粮,以及考虑到一路舟车劳顿,唯恐老夫人消受不了,就连马车上的褥子都里里外外不知垫厚了好几层。
    待所有的事情一一备好,已临近傍晚,卫臻去给老夫人一一禀告,老夫人神色憔悴,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不少,不过见了卫臻还是强行起了,听了她的安排后面露诧异,不多时,只拉着卫臻的手,将她细细瞧了一阵,方一脸欣慰道:“咱们家七丫头长大了,行事越发稳妥不说,连府里的庶务都会操持了,老婆子我便是一朝去了也该安心了。”
    老夫人话中竟然带着隐隐感慨及消沉。
    便是在精明睿智的老者,也永远都会为底下的儿女操心。
    卫臻忙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道:“呸呸呸,祖母说的什么劳什子胡话,祖母千秋万代,长命百岁,可不许说此等不吉利的话。”
    说着,细细打量着老夫人,见老夫人眉间自待忧愁郁气,心中不由叹了叹,只将鞋袜一脱,难得跟小时候一样爬上老夫人的罗汉床,歪在老夫人身侧,缓缓问道:“祖母可是在担忧二伯。”
    说到这里,想起上辈子二伯一生清苦,一辈子遭到众人的不解与埋怨,放佛是所有人眼中的怪物似的,不由叹了一口气,嘴上却缓缓道:“臻儿记得小时候大姐姐十分喜欢一道前菜,便是那种府外老百姓们才爱吃的又腥又臭的松花蛋,寻常有些台面的女儿家都不爱,只觉得有种腐烂般的怪味,十分上不得台面,府里唯有些个老婆子或者乡下来的小丫头们才吃,大姐姐竟也喜欢,当时竟然还招待给几位妹妹们吃,结果六姐姐跟九妹妹见了一脸嫌弃,就连臻儿也用袖子遮面捂鼻,只觉得那味道十分刺鼻,所有人都一脸嫌弃,臻儿甚至记得当初六姐姐问了一句‘此等腥臭之物,大姐姐如何咽得下去’,结果祖母猜大姐姐当时冲六姐姐回了句什么不曾?”
    “回了什么?”老夫人原本阖这双目歪在软枕上,闻言,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卫臻。
    卫臻一本正经道:“大姐姐冲六姐姐说‘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说到此处,卫臻语气微缓,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神色微愣,卫臻又忽而道:“今日臻儿听了二伯的事儿,一如小时候对大姐姐喜欢吃那等腥臭的松花蛋一事一样不解,可是臻儿因未曾吃过松花蛋,便也不好对松花蛋有任何评论,正如臻儿未曾经历过二伯那般丧妻之痛,也无法理解二伯缘何有那等荒谬的想法,可是,臻儿却知,二伯这般选择定有二伯的理由在里头吧。”
    卫臻耸了耸肩,缓缓道。
    老夫人听了卫臻的话沉默良久,只捏了捏卫臻的手,微微叹了一声,良久未曾说话。
    卫臻便也不再多言,老夫人是何人,她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无须卫臻来跟她讲解大道理,只是,但凡是人,便是再完美厉害之人,也永远有无法理解的事或人,二老爷想要出家的想法虽荒唐荒谬,可荒谬得过卫臻的死而复生么。
    重来一世,很多事情,很多执念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正如前世卫臻对太子的宠爱,对卫绾的仇视,对权利对荣华富贵的执念,到了这辈子不过烟消云散,早已无影无踪。
    她重活一世,尤其是历经五年前阮氏的生死大战,到如今,很多事情都看淡看透了。
    然而依然有很多人就是迈不过那道心里防线,正如二老爷对妻子的死久久无法释怀,正如世人包括大老爷、老太太对二老爷这种至亲依然对他的这个荒唐想法永远无法接受,其实,有什么不能接受,就像那句话,汝之蜜糖彼之砒、霜,然而或许正是因着有这些分歧差异,才会令世人有千种万种,令世事不尽相同,令整个世道奇妙无比、五彩斑驳吧。
    那晚,卫臻陪了老夫人许久,临到用晚膳时,周妈妈见老夫人情绪不佳,气色不好,过来细细询问道:“今晚给老夫人备用了一些粥类细软食物,老夫人多少起来用点吧?”
    却未料,只瞧见老夫人冷不丁挣扎着起来了,卫臻立马跟着起了,亲自侍奉老夫人下榻,只听到老夫人缓缓道:“那个叫什么松……松花蛋的,来一份尝尝味吧。”
    卫臻听了一愣。
    不多时,只见老夫人挑了挑眉,冲她淡淡的笑了笑,不过片刻,脸上的郁气已是消散了不少。
    周妈妈见了,忙亲自去厨房吩咐了,高兴得连走路都带着风,临走前,朝卫臻投来了一道十分感激的目光。
    卫臻冲其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比较晚了。
    第103章
    当日, 打从荣安堂出来后, 卫臻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秋水筑。
    原本自打五年前那事后,老夫人重新指了一处住处给阮氏,让其搬出秋水筑, 可彼时阮氏在秋水筑住了七八年, 她跟卫臻所有的回忆全部留在了秋水筑,并且, 在这里,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阮氏最是心软念旧之人, 如何都舍不得搬走。
    直到两年前谭氏随着五房一道回京, 老夫人便将整座秋水筑一并指给了阮氏, 阮氏便将东西厢房两处院子一并打通, 合成了一个单独的院落, 阮氏特意给卫臻安置了一间屋子,自所有人走后,老夫人也并未曾拘着她,她总是荣安堂、秋水筑两边跑, 今儿个在这个院子住上两日, 明儿个在那个院子住上两日,每日清闲自在,再也没了以往的糟心事,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两年,舒心爽快, 若是允许,卫臻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然而,人生并不能暂停,无论你乐不乐意,永远都必须向前走,去历经那些必须要历经的苦难、逆境,唯有翻过了满路荆棘,方能走向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卫臻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在老太太院子里用了晚膳的,此番到了秋水筑远远地只见院子里透亮,想来阮氏还在等着她回来再用一次吧
    每每她都要用两次晚膳,陪完了老夫人还得陪阮氏,以至于她如今都十一了,要到了抽条的年纪,身子倒是长高了,大约是这辈子营养跟上来了,比前世高了不少,可脸上依然肉嘟嘟的有些婴儿肥。
    到了院子口,远远只见紫屏在院子口候着,见了卫臻,立马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道:“小主子总算是来了,姨娘一直等着您了,饭菜都要凉了。”
    卫臻晓得阮氏是个什么德行,每每怎么劝也不听,总是要等到卫臻来了跟她一道吃,不然如何都不动筷子,自从五年前那桩子事儿后,阮氏是将卫臻看得越发重了,只眼珠子似的不错眼的将她守着护着,一日没见,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
    卫臻知道她心里落下了阴影,便也一直形影不离的陪着。
    边往里走,边问行礼等事宜都安排得怎么样了,紫屏道:“一早便收拾妥了,只不过……”
    紫屏耸了耸肩道:“姨娘约莫是舍不得走了,恨不得将整个院子都给搬空了才好,今日儿一个人坐在屋子,将每样东西都摸了个遍,一脸不舍,奴婢几个都不敢打扰。”
    五年前,殷氏将整个秋水筑的下人全部发卖了,除了雯烟,一个未留,然后托人牙子重新从市口挑了一批供秋水筑亲自挑选,这些下人全部都是经过卫臻亲自一个一个挑的,卖身契全部捏在了阮氏手中,完完全全归她使唤,后卫臻又将她跟前的紫屏与绿蕊一并送到了秋水筑,老夫人见卫臻跟前缺人使唤,便又将她院子里负责洒扫跑腿的杏丫给了她。
    如今整个秋水筑上下被雯烟管束着,又有紫屏、绿蕊相助,整个秋水筑围得跟铁桶似的,阮氏身边再也未曾出过任何事儿,可卫臻却觉得这几年来,阮氏过得并不快乐。
    因为头三年,卫霆祎再也未曾踏过她秋水筑半步,而后这两年,更是远赴京城,了无音讯,自从那件事后,对阮氏算是宠爱的卫霆祎忽然间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同一时间一下子失去了宠爱,失去了孩子,阮氏躺在床帏上躺了半年,连身子都败坏了不少。
    至于卫臻么。
    卫臻忽而想起,其实前世阮氏同样也没有得到过卫霆祎的宠爱,甚至生活艰苦清贫,可奇怪的是阮氏却活得有滋有味,日日干劲十足,后来,卫臻也是琢磨了大半年,才琢磨出了其中的道理,或许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什么,便不会奢求什么吧,而一旦得到,人就会变得贪心,心就会上瘾,于是,如何都走不出来,再加上前世阮氏一心为她,将她当做了整个世界,而今生,卫臻自食其力,阮氏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她一个人生活在秋水筑,日渐消沉,尽管,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对于其他什么困扰,卫臻兴许都还能帮得上忙,可对于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卫臻却隐隐有些无能为力,这种事的痛楚,她多少是有些发言权的,所以,她也有些无能为力。
    进去后,远远地只见阮氏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卫臻特意放慢了脚步,走近一瞧,只见阮氏手里拿着一只玉色的羊皮短靴,短靴未曾过膝,款式精致华丽,靴子面料用银丝线绣着精美的纹理图案,靴子已经成形,眼看就快要绣好了,是一款男靴,大小瞧着像是大人的脚,卫臻见了,双眼微眯,冷不丁出声喊道:“姨娘。”
    阮氏一针一线绣得格外认真。
    故而卫臻一出声阮氏被吓得整个人一颤,只立马紧紧捂住胸口,差点儿将手指头给戳破了,一抬眼,看到卫臻,立马一阵欢喜道:“安安,你可总算来了,叫姨娘好等。”
    说着,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鞋子与针线,忙拉着卫臻道:“饿了吧,来,姨娘给安安备了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这些都是元陵城特有的,往后去了京城怕是就吃不到了。”
    阮氏叹了一口气,说到京城二字,双目微微颤了颤,似乎有些害怕,有些抵触,又隐隐有些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
    阮氏如今二十八、九,已年近三十,却依然跟个闺中少女似的,她肤白貌美,性子天真善良,在这深宅大院中实属难得,以往是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如今依旧,不过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卫臻却立在原地没动,只垂着眼,看着针线筐里的鞋子,问道:“这个鞋子,姨娘是替谁做的?”
    卫臻双目定定的看着阮氏,眼中神色不明。
    阮氏一见到她这幅神色,就跟犯了事儿的小孩似的,一脸心虚,只见她双目闪了闪,嘴上只道:“是……是给五公子做的。”
    说着,微微抿了抿嘴道:“你不是成日总提起五公子么,五公子也总托人给你寄信来,姨娘见你们俩个要好,此番回京,姨娘也无甚好备的,便给五公子亲自做了一双鞋。”
    说罢,忙将鞋子往卫臻跟前一递,小心翼翼道:“姨娘不知五公子的脚有多大,想着他如今都十三了,就往大的做了,不知道合不合脚。”
    阮氏悻悻道。
    卫臻盯着鞋子瞧了一眼,沉默了一阵,方拉着阮氏一本正经道:“此番回京,姨娘得闲可时常去往太太屋子走动,也可去大伯娘院子里跟大伯娘院子里的文姨娘说说话,切莫跟冉氏再有半点往来,姨娘一定要记得安安之前的嘱咐,可知?”顿了顿,又道:“至于谭姨娘,日后再说,关键是,对那卫霆祎——”
    说到此处,卫臻一贯淡然的脸上忽然凌厉了起来。
    阮氏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便有些发慌,忙不迭拉着卫臻的手,一把打断了她的话,道:“姨娘省得姨娘省得,姨娘听安安的,什么都听安安的。”
    卫臻面上一松,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第104章
    第二日一大早, 卫家打点妥当,一共随行三辆马车, 前一辆老夫人、卫臻及阮氏三人共乘, 后面几辆分给了丫鬟婆子及随行搬运的行礼物件,卫禇驾马而行,余下十余个小厮随从,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伍早早便等候在府外。
    临行前, 老夫人杵着拐杖, 经由卫臻、卫禇二人搀扶着去了一趟卫家祠堂,拜别已过的卫老爷子。
    卫家祠堂历经百年朝拜, 整面墙皆是卫家先祖,一踏入, 一种森严肃穆的气氛迎面而来, 大白日里都觉得阴森可恐,只下意识的觉得透着股子凉寒气息,难怪小时候的卫庆一听到祠堂二字便两股颤颤。
    卫臻倒是不怕, 以往每年要随着一道祭祖拜会,跟着来过几回, 尤其是这两年, 每月初一十五,势必会随着祖母一道前来拜会, 去的次数多了,便也不那么害怕了。
    一进去,只见老夫人将拐杖递给了一旁的卫禇, 卫臻立马亲自上前点了几支香递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捏着香,上前了几步,立在老太爷的牌位前,直直的看着牌位上那几个字眼,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老头子,留下你一人在这里了,老婆子我得去京城去享清福了。”
    顿了顿,又忽而道:“这许是最后一回来看你了,下次过来,就是来陪你了。”
    卫臻听了,只微微皱眉,悄悄扯了扯老夫人的袖子。
    老夫人看了卫臻一眼,笑话道:“瞧,七丫头竟然不乐意了。”
    卫禇闻言,也往卫臻这边瞅了一眼,少顷,立马上前道:“祖父,您且放宽心,孙儿定会好生照看好祖母的,待过了明年会试,孙儿每年同父亲回来探望您老人家,若是祖母腿脚方便,也总是会有机会回来探望您的。”
    卫禇难得一本正经,神色认真恭奉,卫家所有子弟,对老太爷,向来是敬爱及尊重的。
    老夫人又跟着老太爷絮絮叨叨了一阵。
    看着老夫人这神色,卫臻忽然意识到,两年前,老夫人一拖再拖,或许不仅仅是腿脚不便的缘故,或许是舍不得老太爷吧,两人少年夫妻,一起祸福与共,相互扶持了数十年,这回应该算是真正意味上的第一次分别罢。
    夫妻之间这样相惜的感情,卫臻并不太懂,皇室里的夫妻多为猜忌,利益为先,夹杂着许多外在因素,反而感情是最为单薄的,上辈子除了元翎对卫绾是真爱,在整个皇室中,卫臻并未曾瞧见过多么令人羡慕心动的感情,如今,直到此时此刻,卫臻忽而意识到,最好的夫妻之间的感情,莫过于此吧,在世时,相互扶持,相敬如宾,过世后,能够怀念,而非执念,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最是恰到好处。
    看着案桌上老太爷的牌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卫臻对老太爷的印象都并不深刻,只隐隐记得,是一个瘦骨嶙峋、却双目精悍犀利的老者,是个十分睿智的长者。
    想到老太爷临终之前还曾提及到了她,还曾安排人着手将她从庄子上接回,就冲着这一点,卫臻都对其万般敬重,不多时,只跪在蒲团上,朝着老头子的牌位磕了一头。
    却说从元陵至京城,数千里的路程,通常走水路较快,两年前卫家返京,便是走的水路,可自前年闹了水灾,去年又瘟疫盛行,有一伙流窜的穷苦之人被天灾所逼,逼到东边的水域做起了水贼,打从去年开始,水路便一直不大安宁,不少途径的货船被截获,更甚者,连人有去无回也是常有的事儿。
    此番随行多为老弱妇孺,为了安全起见,卫禇便走的旱路。
    可是旱路所需时间较长,老夫人年纪大的,经不起颠簸,一路走走停停,快则要一月半,慢则要走上两三月。
    卫臻上辈子跟随卫家的队伍回京时才九岁,那个时候她身子羸弱不堪,又胆小如鼠,一路上都窝在马车里,双脚都不曾下过地,错失了一路难得的大好风光,而这一回,老夫人见卫臻一脸兴致冲冲,知道她长这么大起便从未曾出过远门,便也没忙着赶路,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遇到景致好的地方停下赏赏景,到了繁华的镇上停下了歇歇脚,添些当地的土特产,还曾到一个穷苦的村子里住了两日,最后,到河北境内时,时间已过了俩月。
    阮氏原本见了老夫人便如老鼠见了猫儿,最起初跟老夫人同乘一辆马车,她心里紧张得不行,前三日,连句话都不敢说,一个人缩在马车的小角落里,一脸委屈巴巴的瞅着卫臻,无数次想要下马车跑到后头跟丫鬟婆子们挤在一块儿,也好过跟老夫人共处一室来的自在。
    直到有一回老夫人发了烧,她们在客栈停了两日,阮氏是照顾人的好手,她心细如尘,又麻利松快,衣不解带的伺候了老夫人整整两日两夜,老夫人退烧后,拍了拍她的手,阮氏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又是一夜没睡着,自从那一回后,对老夫人便不再那么生憷了,慢慢的,又有些嫌弃卫臻伺候老夫人不够细致,竟然开始挑三拣四挑她的毛病,到了半道上,老夫人已经完完全全由阮氏手把手的伺候了,卫臻唯一的任务便是吃吃喝喝睡睡,然后陪着老夫人说笑。
    到了河北境内,不过七八日便可回京,想起前世京城里那些纷纷扰扰,卫臻难得静了下来,只盯着马车上那盆白玉兰发着呆。
    老夫人看了看卫臻,又看了看那盆玉兰,她活了大半辈子,眼光最是毒辣不过,见离京城越近,卫臻的情绪便越发异样,只以为卫臻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不由捏了捏卫臻的手道:“怎么,怕了?”
    卫臻愣了一下,一抬头,只见老夫人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是和睦慈祥,卫臻不由挠了挠老夫人的手心道:“怕什么,臻儿除了祖母,何曾怕过谁?”
    卫臻一脸得意道。
    老夫人笑了笑道:“老婆子我有何惧的?”顿了顿,只垂着眼,忽而缓缓道:“也是,怕旁人作甚?记住,丫头,只要胸有丘壑,内有乾坤,何处不山水,心中无畏者,便可无惧任何人。”
    说着,又捏了捏卫臻的手。
    卫臻听了这话,愣了好一阵,只觉得老夫人这话另有深意似的,正愣神间,忽而见老夫人指着矮桌上那一盆白玉兰道:“这玉兰养得好,听说是苏家那皮猴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