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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
    陆氏笑盈盈的看着行完礼的嬴策,抬手往淑妃身边一指,嬴策面上的薄笑却是稍稍一淡,反而转身坐在了嬴纵身边,他本就和嬴纵亲近,如此众人也不意外,只听嬴策口中松快道,“刚从军中赶回来,去了一趟御书房,没想到皇祖母这里如此热闹。”
    陆氏笑着看了谢无咎一眼,“这位谢大人十分有想法,此番立后大典被他翻新了许多花样,今日贵妃来哀家这里,哀家一时便想听听礼部的安排,这才将这位谢大人叫了过来,你母妃过来请安,正好凑到了一起,你说你刚去见了你父皇?可是派了你什么差事?”
    陆氏淡淡问着,旁人便也都看着嬴策,嬴策闻言淡淡勾了勾唇,道,“倒不是有什么差事,是孙儿忽然想搬出宫去住了,适才乃是向父皇请旨的,父皇已经恩准了,索性皇子府是早就备下的,孙儿今夜就不住在宫中了。”
    大秦皇子成年之后都会有自己的府邸,然而皇子们并非一定要出宫住着的,比如说嬴策就一直住在宫中,他的年纪本就大了,搬出宫去住本也没什么,可他这话一出,殿内却是骤然一默,表情变化最大的,却是淑妃,她面色一白,眼底满是惊愣的看着嬴策,显然,这个消息她也是第一遭知道,不过一瞬众人都看出不对来,还是陆氏温和笑意不变的问,“怎么忽然想出宫去住着了?早先也没听你提过。”
    嬴策笑意寻常,只淡声道,“早先住在宫中倒没觉得什么,可是眼下入了军中次次来回都不甚方便,再加上几位哥哥早就搬出宫去住了,因而便也动了这心思,虽然是搬出宫去,可除了睡觉的地方换了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不同,皇祖母无需担心。”
    陆氏闻言点点头,扫了淑妃一眼又道,“如此也好,此番入了军中一趟到底是不同了。”
    嬴策便笑笑不再言语,眸光却是连看都未看淑妃一眼。
    见这气氛,贵妃便看着陆氏道,“母后,瞧着今日这问的也差不多了,不如先让谢大人退下,这时辰也不早了,您也歇一会儿。”
    陆氏闻言便拍了拍贵妃的手,“还是你贴心,好,谢大人退下吧,这差事办的好了不说皇上,便是哀家和贵妃也会重赏你们,千万莫出了岔子。”
    谢无咎拱手行礼,口中道一声“请太后娘娘和贵妃放心”便转身退了出去,只是在那转身的一刻仍然不忘朝沈苏姀使个格外情深意长的眼神,委实让沈苏姀生出一阵恶寒来,谢无咎一走,这殿中便算是没了外人,陆氏左右看了看,笑意微深的扶住了贵妃的手,“叫他们坐着,劳烦你陪哀家进去歇着,你这半年来也是大病小病终日出不得宫的,哀家这里有几卷经文倒是适合你的性子,你无事之时可以……”
    太后这般说贵妃自然赶忙起身将太后扶了起来,两人一同朝内室而去,一边走一边话音便消失了大半,一瞬间,这外殿之中便只留下了两个长辈三个小辈,沈苏姀和嬴纵倒是还好,嬴策坐在嬴纵身边,一抬眼便能看到坐在他对面的淑妃和雍王,一瞬之间,只觉的心底好似有几只留着涎水的虫子爬过似得恶心,浅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嬴纵。
    自上次他伤了嬴纵的手之后两人便不曾碰过面,今日还是头一遭,看着嬴纵仍是那副从容却不可亲的模样,嬴策本要道出口的话却忽然之间说不出了,嬴纵还是那样的嬴纵,可他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八殿下了,他骤然想起了淑妃和雍王的对话,在他眼前的这人,他的七哥,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呢,若是知道,他从前为何待他那般亲厚……
    一瞬之间思绪百转,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嬴策一颗心不由得加快,掩饰性的垂了眸子,开口的话语甚至不慎利索,“七、七哥,你的手可好了?”
    嬴纵闻言转眸看了嬴策一眼,摇头,“本就没什么大碍。”
    嬴纵这么一说,嬴策心底便涌起几分负疚之感,握了握拳头,这才敢抬眸看着嬴纵,这么一看便对上嬴纵墨蓝色的双瞳,这是一双他熟稔至极的眸,此刻看进去,依稀能倒影出他自己的影子,嬴策愣了愣,梗了半晌的话到底还是道出了口,“七哥,对不住。”
    嬴纵闻言眉头微扬,看着嬴策唇角稍弯,“叫你说这话,倒是难为你。”
    嬴策从前的性子素来洒脱肆意,凭着他的身份便是做错了什么却也实在没人敢叫他道歉,因而嬴纵这话自是说的不错,嬴策听着这松快的语气也知道嬴纵不曾将上次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本是一件叫他欢喜的事,可他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嬴纵叫他尊重雍王的模样,心头猛地一跳,背脊之上当即溢出一层冷汗来……
    嬴策双眸微狭,心中一个声音在嘶吼,七哥知道了,他知道了!
    不停的怀疑,不停的紧张,不停的自我安慰,却无论如何消弭不了心中的忐忑不安,某一刻,嬴策猛地站起了身来,他本侧着身子和嬴纵说话,却忽然这么一下子不由得让众人意外,嬴纵淡淡蹙眉,嬴策这才回过神似得朝他抱歉的看一眼,口中道,“出宫的事情还要和母妃说一说,七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任是谁都看得出这出宫之事乃是他自作主张,嬴纵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边厢淑妃早就耐不住性子的蹙眉站了起来,也不管谁,转身便朝外走去,嬴策朝站在上首位的沈苏姀点了点头,就如同没看见雍王似得转身朝淑妃跟了上去,淑妃生的娇美,也颇有几分小性子,这小性子素来能讨昭武帝的欢心,对这个儿子也是百试不爽的,想着今日嬴策要搬出宫却竟然知会也不知会她这个做母妃的一声,让她适才在那么多人面前没压住情绪丢了脸面,淑妃心底的怒气便止也止不住,这连着几日嬴策对她不理不睬便也罢了,今日这么大的事也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简直是不拿她这个母妃当母妃了!
    淑妃越想越气,脚下的步伐便越是快,若是往常嬴策犯了什么错,见她如此生气必定都会缠上来好说歹说的将她哄一番,可今日她都走了这么久了,身后的人不急不缓的没有一点追上来求饶的意思,淑妃心底怒气一滞,随即有些心惊,本想转身去看看,可想到今日的错在嬴策,淑妃索性深吸口气上了玉辇,当先朝如影宫而去,待玉辇走动起来,才掀帘往外看了一眼,所幸,嬴策骑着马跟了上来……
    入了如影宫淑妃的脸便彻底的沉了下来,径直入了内殿,落座在上首位上一言不发的绷着脸,不多时嬴策走了进来,竟然二话不说的站在了窗棂边上,那副漠然的样子看的西岐影心底一阵阵的发紧,等了良久不见嬴策说话,西岐影猛地将手边的茶盏往桌上一砸,“你胆子愈发大了,出宫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和我知会一句,眼下摆着这脸色是要给谁看,我便是在你面前多说了几句,又有哪一句不是为了你好呢,阿策,你为何就不懂母妃的苦心?!”
    嬴策面上一片深沉的暗色,听着西岐影的话仍然一言不发。
    西岐影见嬴策如此,心中骤然咯噔一下,往常嬴策也有闹脾气的时候,可从未像这一次这般,西岐影明显的感觉到嬴策此番与往常哪一次都不同,想来想去,脑海之中却忽然浮起适才嬴策和嬴纵说话的那一幕,她眯了眯眸子,冷笑了起来,“怎么,是因为秦王在这里给我摆脸色?我早前说你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你好,秦王和你再亲再好,等到真的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他难道会念着平日里的情义让你半分吗?阿策,你自小性子便和旁人不同,可你是不笨的,母妃说的这些,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懂罢了,你……”
    “七哥当真不是父皇的血脉吗?”
    西岐影本想继续说教,可话还未说完嬴策已经出言打断了她,听见嬴策的问题淑妃稍稍一愣,心跳一乱,赶忙深吸口气定了定神,眸光扫了扫内室入口处才点头道,“这样的事情,母妃怎么能骗你,你自然也听过些风声,当年雍王与贵妃彼此有意,却被皇上横插了一脚,当然话也不能这样说,能被皇上选中,自然也是贵妃和西岐家的福气。”
    西岐影一边说一边看着嬴策的面色,可不知怎地,从前那个嬉笑怒骂简单澄澈的嬴策不见了,看着嬴策面上看不出情绪的沉冷,西岐影竟然一时摸不清这个儿子此刻在想着什么,稍稍一顿,嬴策却缓缓地开了口,“既然如此,何不将此事告诉皇祖母?有皇祖母做主,七哥当不成太子,母妃便也再不必忧心……”
    嬴策说话的语气平平的,无端带着一股子压抑,西岐影听得面色一白,连忙道,“不可不可,不能被太后知道,这可是大罪,到时候定要连累西岐连累我们!”
    嬴策唇角微抿,语声仍是寻常,“怎么能是大罪呢?凭皇祖母和父皇赏罚分明的性子,必定会觉得我们立了一大功,或许到时候,母妃想要的都会有。”
    西岐影听得站起了身,疾走几步到他的身后,口中急惶的道,“阿策,此事事关皇脉真假,不可随便乱来,你不是和秦王关系好,你也不愿看他落得个惨淡的下场对不对?”
    嬴策听得一笑,语气飘忽道,“此事一旦告诉皇祖母,皇祖母必定要派人查证,据我所知雍王是偏向贵妃的,到时候只怕不仅不会承认七哥的身世,恐怕还会故意将那顶脏帽子扣到我们的身上,毕竟当年母妃也差点和雍王议亲了,母妃,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嬴策说着话,忽然转过了身来,一双明朗的凤眸半眯着,深色的瞳晕着莫测的逼人之力,竟然让西岐影瞬间在背脊上溢出一层冷汗来,稍稍一愣,西岐影极快的回过了神来,将心底因为嬴策这猜测而生出的不虞抹去,只当他是无心之言,一边颔首道,“正是这个理,雍王到时候若是胡言乱语一阵,我们岂不是作茧自缚,策儿,听母妃的话,眼下你只管在军中坐稳这个副帅之位便可,你父皇那里,你要殷勤走动着……”
    西岐影又开始循循善诱了,嬴策双眸却忽然一阵失神,口中呢喃着从西岐影口中道出的四个字,“作茧自缚……作茧自缚……”
    西岐影的滔滔不绝一断,听着嬴策口中之语,再看着他异样的面色心头当即一紧,“策儿,你的面色怎么看起来这样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西岐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摸嬴策的额头,嬴策陡然回神,竟然避之不及的往后退了一步,西岐影一愣,看着自己摸空的手眉头一簇,看着嬴策的目光便有些伤心,嬴策面上却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略有些沉暗的天穹,“母妃当真想让我当上太子吗?七哥有天狼军在手,我们的胜算微乎其微,若是我为了当太子赔上了性命呢?”
    西岐影一愣,一双眸子里头竟然是满满的惊喜,从前的嬴策,别说是当太子的话题,但凡是要和嬴纵作对的话他都是一字不说的,而今竟然主动提起这当太子的胜算来,可不是让西岐影心中惊喜万分,她情急的上前一步,口中的语气都因为兴奋而变得有些尖利,“天狼军又怎么样,不怕,你握着忠勇军是迟早的事,何况还有你舅舅支持你,西岐家的产业西岐家的私兵西岐家的人脉,所有的都是你的,和秦王半分关系都没有,这样一来,你说我们有没有胜算?秦王光握着天狼军又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在皇上的心里……秦王就是个不干不净的种,他又怎么会将太子之位……”
    西岐影口中之语一断,因为嬴策又将那逼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西岐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苦笑着咧了咧唇,眸光簇闪一番看着嬴策叹息道,“你以为你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可知道为何秦王八岁就入了虎贲营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外头驻兵?南境的仗那么危险你父皇还是派了秦王出去,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父皇心中还是有底的,所以你大可不用担心,有这一点在,你父皇怎会将秦王放在心上?”
    “八岁吗……八岁就……”
    嬴策的双眸又有一瞬的迷蒙,口中的低喃沉哑至极,仿佛坠着一把重锤似得,西岐影只当是嬴策还在为和嬴纵的兄弟情义叹息,一时又道,“可不是呢,八岁那年钦天监算过一次诸位皇子的命格,那个时候你父皇就有些明白了,那一年秦王不是大病了一场?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病,你父皇那个时候只怕是想了断了秦王性命的,却不想为何临了改了主意,这么多年来打仗平乱不都是秦王?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不过我想着你父皇必定是在利用秦王,阿策,这样一来,你就更不用担心秦王的天狼军了,军权在谁的手上只需皇上一句话。”
    嬴策失神的双眸渐渐地在西岐影的话语之中回过神来,渐渐地,他看着西岐影的目光竟然戴上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撼,在那震撼之下,又有更深一层的厌恶和痛苦闪过,他猛地闭上眸子,再次转过了身去,西岐影被嬴策那一闪而逝的目光震住,再去看时嬴策面上却又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今日里的嬴策实在是太不同寻常,想了想不由得再次放软了语气,“策儿,我知你心中有些难过,可你要知道,秦王杀伐决断绝不会为谁留情面,你眼下已经入了忠勇军,又有你舅舅帮你,怎么来都有胜算的。”
    “母妃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逼着你,可你要知道,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来,你看着母妃和贵妃关系交好,可实际上,我们并非出自同一个母亲,她的母亲早年间痛恨我的母亲万分,她又怎会真的拿我做姐妹?等她们一个成为皇后一个成为太子,那时候哪里有我们母子的活路?策儿,你在宫中长大,你的兄弟姐妹本来不止眼下这么些个,其他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消失的你难道一点都不知?这宫里头,你不吃人别人就会来吃你,母妃往常不忍你见这些不好的,如今却是有些后悔,若是早些叫你知道,你如今便也不会如此反感。”
    嬴策紧紧抿在一起的唇微微颤了一下,拢在袖子里的拳头亦是紧紧握在了一起,默然许久又问道,“可贵妃立后在即,母妃要怎么做呢?”
    西岐影因为嬴策的这一问眼底露出些许欣慰来,却是摇头道,“别的你无需管,自然有我和你舅舅,你只管在军中待着便可,勤奋些努力些,叫你父皇知道你的好。”
    嬴策默然,西岐影想了想,又道,“你既然已经请准了你父皇的旨意,住出去也可,只是你府中眼下安排的如何了?我让侍墨出宫一趟替你规制一番如何?”
    嬴策并未答这话,却是忽然深吸口气缓声问,“若是让父皇知道七哥不是他的血脉,他会如何呢?皇祖母会如何呢?这天下人又会怎么看他呢?”
    这话问的极静却又极入人心,竟一时也勾起了西岐影心中的悲凉之感,她苦笑一瞬,眼底露出几分凄厉的光来,“你父皇会毫不留情的下杀令,你皇祖母再不会认他这个孙儿,天下人,自然都会耻笑这个顶着天之骄子身份的下贱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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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和嬴策刚走,雍王便也微蹙着眉头离开了,主殿之中一时间只剩下沈苏姀和嬴纵两人,嬴纵看着嬴策离去的方向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沈苏姀走到他身边便发现了他的不妥,轻声问道,“怎么了?”
    嬴纵看了看沈苏姀,“阿策有些不对。”
    适才嬴策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可沈苏姀离得远,又没有嬴纵这般熟悉他,自然没有嬴纵这般感觉敏锐,一时问道,“哪里不对?”
    嬴纵握了她的手,默然一瞬忽然起身走到了殿门之外,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之下正站着容冽,嬴纵一个眼色容冽便走了过来,嬴纵便摒退了近处的几个侍卫沉声问道,“这几日八殿下那里有什么不妥?除了搬出宫去住之外还有别的变化吗?”
    容冽一听便觉出不对来,想了想道,“要说变化只有一处,八殿下多日不曾回如影宫。”
    嬴纵闻言眯了眯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底一时有几分明白,容冽虽然答完了话却还在想着这问题,某一刻忽然又道,“还有一处不知算不算。”
    嬴纵狭眸,“说。”
    容冽抿了抿唇,“八殿下换掉了身边的一个侍卫。”
    换侍卫委实不算什么大事,连站在嬴纵身后的沈苏姀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嬴纵眯着眸子想了想,还是向容冽道,“去查。”
    容冽应声点头而去,沈苏姀便也走出了殿门来,看着容冽的背影道,“八殿下眼下能有什么事呢?他适才和你说话的时候有哪里不对劲吗?”
    嬴纵想了想,“很多都不对劲。”
    沈苏姀闻言心头便也是一沉,皱着眉头想了想却还是没什么头绪,这边厢嬴纵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好笑,左右看了看,一把攥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沈苏姀大惊失色,不好与他拉拉扯扯,只好紧跟着他走出去,幸而两人皆是广袖,远瞧着倒也瞧不清,饶是如此沈苏姀还是低声道,“怎么了?贵妃娘娘还未出来呢,你不等着吗?”
    嬴纵闻言低不可闻的笑一声,忽然回头眸光诡异的看了她一眼,沈苏姀被她看的心头一搐,不由瞪大了眸子瞅着他,嬴纵笑意愈深,意味深长的道,“母妃这样久都不曾出来,你就不想想母妃在和皇祖母说什么吗?”
    沈苏姀眉头一挑,一副迷蒙不知的样子,嬴纵见此便将她的小手握的更紧了几分,口中悠然道,“适才母妃指定你去永济寺迎冠,我料想着眼下皇祖母必定在和母妃商讨此事,怎地这么多人,母妃就偏生选中了你呢?”
    沈苏姀听着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瞬时便红了脸,想到适才贵妃的寥寥数语和太后那十分欣慰欢喜的模样,嬴纵的话果然是再对不过了,沈苏姀抿了抿唇,忽然有种惶然的失措之感,心底好似被一股子热油浇上去,暖烫又有些焦灼的紧张,一时让她不知如何接嬴纵的话,嬴纵瞧着她这模样失笑不已,径直拉着她出了寿康宫,一路上不时有宫人来回,沈苏姀心底百般滋味竟然忘记了避人耳目,恰是如此,更惹得嬴纵眼底笑意加深,出了寿康宫便带着她上了一条抄手游廊,见她实在有些失神,嬴纵忍不住将她一个转身压在了无人的廊壁之上,沈苏姀被他弄得回神,抬着一双眸子怔怔的望着他,嬴纵摸了摸她的脸,“怕了?”
    眼底光彩明灭,有紧张,却自然不是怕,嬴纵瞧着她不语的样子摇了摇头,手指下意识滑向她唇角去,口中低低道,“放心,说过不逼你便不逼你,放心。”
    沈苏姀黑白分明的眸子听了此话便生出几分微光来,嬴纵看着她这模样只得苦笑,两人离得极近,四目相对之间自是有火光四溅,眼看着两人越靠越近就要吻上,忽然,一道淡笑的轻咳声响了起来,一人厚着脸皮不怕死道,“罪过罪过,打扰了二位,秦王殿下,可不可以先借苏苏一小会儿让下官与她说几句话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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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 我必等得到你心甘情愿!
    “罪过罪过,打扰了二位。”
    “秦王殿下,可不可以先借苏苏一小会儿让下官与她说几句话呢……”
    淡笑的语声顷刻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亲近,沈苏姀面上一红,当即僵在了他的气息笼罩之下,嬴纵一双冷眸陡然眯起,盯着沈苏姀近在咫尺的眸子片刻,似乎还想继续吻下去,奈何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满写着不赞同,他仍然落在她唇角的指尖流连不舍的抚了抚,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高大挺俊的身量好似一堵城墙,将沈苏姀牢牢的挡了住。
    暗红色的官袍没有从前的大红织锦袍子来的张扬,可饶是如此,依旧不减那双桃花眼的袅袅风情,嬴纵看着谢无咎,心底的杀意一点点的氤氲了起来。
    谢无咎好似能感受到嬴纵身上的杀气,却是咧嘴一笑偏头朝嬴纵身后看,口中一片悠然的道,“秦王殿下,下官只和苏苏说几句话,上次的事情只说了一半,苏苏是知道的,不信你问问她!下官说完就走,绝对不敢再打扰二位……”
    谢无咎看了半晌也只看到沈苏姀的侧影,这边厢嬴纵却冷声道,“她和谢大人无话好说。”
    谢无咎闻言便苦笑着摇了摇头,见沈苏姀被挡着,也没有一副要出来与他说话的模样,他不由得伤心一叹,“罢罢罢,既然如此下官就告退了,那焉耆……哎,不说也罢。”
    说着话谢无咎就转身而走,倒真是不再拖泥带水。
    “慢着。”
    一片寂静之中,沈苏姀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谢无咎脚下一顿,当即面带笑意的转过了身来,恰好看到沈苏姀从嬴纵身后走出来,眸光一转,正看到嬴纵一张冰山一般的脸,谢无咎面上笑意愈发明快了,口中道,“苏苏,你要听我说的话吗?”
    沈苏姀眉头微蹙的看着谢无咎,不用看也知道身边这人必定是腊月寒霜般的面色,心中一叹,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朝谢无咎走了过去,眉头一挑,“焉耆怎么了?”
    谢无咎唇角一弯,竟然看了嬴纵一眼又朝远处走了几步,沈苏姀蹙眉,到底是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眼底露出几分冷色,口中道,“眼下总可以说了?”
    两人眼下是侧对着嬴纵站着,谢无咎笑意一深朝嬴纵那处瞟了一眼,口中道,“秦王的面色真是难看啊,苏苏,你说今日之后我会不会死于非命?我若是死了,那也是因为你,你可千万要在心里急着我,苏苏,这几日我都在忙皇后的立后大典,你到时候记得早点入宫来,这次的游湖和烟花都是我费心弄出来,嘿嘿,其实我是只想给你一个人看的,不过……”
    沈苏姀眉头越皱越紧,双眸越眯越危险,某一刻,谢无咎醒神似得住了口,轻咳一声道,“这个,每次一见你就止不住的想和你多说点话啊,话说我可是冒死前来的,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吗?哎,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一次那澹台琦来的时候要带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看起来是普通的侍卫,可实际上一个是焉耆从前的上将军一个是从前的兵部侍郎,都是那澹台琦的心腹,那苏阀的案子一定和这两个人有关,哪怕是澹台琦自己不知道的细节这两个人也必定知道,那个上将军孙晋看起来八风不动的,却十分好男色,另一个兵部侍郎李建功不爱财不爱色,却是患了一种怪病,需得以北海寒玉养身东海鲛珠续命,你明白了?”
    沈苏姀本来展开的眉头有一点点的皱了起来,看着谢无咎眼底带着几分疑惑不解,谢无咎被她这目光看的失笑不已,“怎地又如此看着我?我这消息还是有点用处的吧?那个澹台琦是个下得去狠手的,你千万不要小看了他。”
    沈苏姀抿了抿唇,忽然问,“你想要多少钱?”
    谢无咎一愣,“什么我想要多少钱?”
    沈苏姀挑眉,“你给我消息,我自然要给你钱银,江湖上的百晓生替人打探消息都是要收钱的,你自然也要的,你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给得起。”
    谢无咎眼底闪过恍然,一瞬之后面上笑意更苦,“你倒是将我当成个做买卖的了。”
    沈苏姀眸光平静的看着他,“你我之间,只有买卖。”
    谢无咎听着此话愣了愣,看着她郑重的眸色狭了狭眸,不过一瞬唇角又是微扬,桃花眼中又蕴出几分春光盎然,一边叹道,“当真是个冷情冷性的,还以为连番来你总会对我改观,却不想到头来还是只愿意与我做买卖,罢罢罢,你愿如何便如何!”
    听着谢无咎似真非真的话沈苏姀面上半分表情也无,只继续道,“开个价罢。”
    谢无咎看着沈苏姀油盐不进的模样苦恼的抓了抓脑袋,无奈道,“你随便给罢——”
    沈苏姀眯眸,一瞬之后唇角一抿,“很好,一个消息一万两可足够?”
    谢无咎闻言眉头一挑,沈苏姀便蹙眉,“不够?那五万两?”
    谢无咎真是哭笑不得,一双桃花眼一时也失了光彩,“苏苏,你非要如此吗,少给一点儿你心底是不是对我有愧?要是如此,那我宁愿你少给一点。”
    沈苏姀定定看着谢无咎,“一个消息十万两,漠北的消息加上这两次,一共三十万,看在你次次不怕死的份上,再加你二十万两,一共五十万两,稍后我会让人送到你府上,这样的买卖虽然贵,不过我还算乐意做,眼下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话沈苏姀便转身朝嬴纵走去,谢无咎哀怨的看着沈苏姀的背影一会儿,终于是深深一叹失笑的摇了摇头,双眸一抬,恰好对上远处嬴纵那墨蓝色渊海般的眸子,谢无咎不畏不惧的对着嬴纵笑了笑,袖袍翻飞的转身走了。
    沈苏姀走到嬴纵身边,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嬴纵极其难看的面色,她抿了抿唇,主动问他道,“你可知道澹台琦要来参加贵妃娘娘的立后大典?”
    嬴纵眼底幽光一闪,点了点头,沈苏姀便唇角一弯,“澹台琦可能和当年苏阀的案子有关,谢无咎从前是焉耆的,我从他那里拿点消息来,你放心,只是一桩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