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怀旧早餐吃完，时间磨蹭到了八点多。
    乔羽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盘算着要不要问问穆泽阳接下来做什么，穆泽阳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将锁屏的手机又打开，自顾自解了锁，随手打开了微博，一边胡乱刷着主页，一边听穆泽阳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心里很没出息地将早饭后的“可能行为”主动权留给了穆泽阳。
    如果穆泽阳放下电话后说送他去公司，那他就破天荒早一点去公司。
    如果穆泽阳放下电话后说有事要忙，那他就回房间再睡个回笼觉。
    穆泽阳放下电话后，脸色不太好，不过他还是冲乔羽笑了下，问：“吃饱了吗？”
    “嗯。”乔羽打定主意不多问，他收起手机，眼观鼻鼻观口的站了起来。
    穆泽阳随他一同站起来，下意识地解释道：“是宁烈。我那个助理——”
    乔羽眨了下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抬眸，眼带笑意、从善如流地问道：“来催你日理万机了？穆大总裁？”
    穆泽阳摇头：“不是。”他打量着乔羽的神色，低声道，“今天是我妈出院的日子——”
    乔羽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他很快压下，嘴角带着残留的那点笑不动声色问道：“我想她不愿看见我，我也没做好要见她的准备。所以……穆总请便。”
    他转身要走，穆泽阳绕过桌子跟过来，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
    乔羽停下脚步，穆泽阳这回不犹豫了，直截了当道：“我昨天喝了点酒，有点忘记日期，刚刚宁烈打电话给我一方面是提醒我，另一方面是因为还有一个人也要跟我去医院——他堂姐，宁绮兰。”
    乔羽淡然“哦”了一声，想到献血那日远远看见的故人，还有闲心反问一句：“叶紫宸和顾墨不去吗？”
    穆泽阳微微一怔。
    是了，乔羽不像他，自失忆后，有些人，他相处起来都会有难以逾越的陌生感，乔羽却仿佛都记得，也不以为意。
    “他们……”穆泽阳被他带跑偏，刚要解释，忽见乔羽神色平静，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不由有些懵，“你没生气？”
    乔羽此刻心情的确已经平静下来，因为他也想到了穆泽阳的记忆缺失。
    更何况，今日是那位夫人出院的日子，对穆泽阳而言，其实算是一件可以放松开心的事，自己何必将事情弄得尴尬？
    “我生什么气？”乔羽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腕，“我气也只是气自己不能陪你去医院而已。伯母肯定不想见到我。——她身体为重，你早点去接她出院吧，以后还得好好养。”
    乔羽敛眸，想到已故的母亲，神色越发温柔起来，只是眼底有难以掩盖的落寂。片刻后，他又抬眸，轻声嘱托：“人这一辈子……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穆泽阳虽然松开了乔羽的手腕，却仍同他一起并肩而行，且把自己未曾表述清楚的话说完：“宁绮兰……也来酒店了。她从宁烈那得知我在这里，所以……她……”
    乔羽调侃道：“我知道，她还是你妈眼中的准儿媳。大家千金，端庄优雅，艳福不浅啊穆总。”
    穆泽阳眉心紧皱：“乔羽！别这样……”
    乔羽沉默片刻，电梯间人有点多，而电梯上上下下，停顿颇多——迟迟不到这一层。
    他有点焦躁地捏了捏手里的手机，轻声反问：“那你想我怎么样？是撒泼耍闹争风吃醋，还是跑过去给她添堵？”
    穆泽阳被他问住。
    其实他告诉乔羽这件事本意是想坦白，有着不想隐瞒乔羽任何事的自觉。
    他们昨晚好不容易才温馨相处了一夜，直到刚刚的早饭时间都还气氛融洽，偏偏一个电话，将两人拉入了冰冷的现实。
    ——他还没追回乔羽。
    ——他也还没解决完自己身边那一直无视忽略的一堆狼藉。
    那他……有什么资格从乔羽这里汲取更多？
    “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乔羽的表情的确看不出破绽，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件事。但我除了感谢，暂时也做不出更多反馈了。”
    “我明白。”穆泽阳气馁道，“是我的错。”
    “电梯来了，走吧。我就不送你了。”乔羽维持着笑容，“我去看看林烨那个醉鬼怎么样了。”
    穆泽阳被他推入电梯，周遭等电梯的人也一拥而入，电梯门很快合上，他只能看着乔羽的面容一点点被闭合的电梯门拦截。
    乔羽靠着墙壁垮下肩膀，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后悔昨晚的放纵。
    他跟穆泽阳，目前的关系无解。
    何必给对方希望，也给自己希望呢？
    明知渺茫。
    乔羽手里的手机响起来才回神。
    是林烨。
    这醉鬼终于醒了。
    “羽毛，你跑哪儿去了？”林烨的声音透着一点气恼。
    乔羽回头看了眼餐厅：“餐厅吃饭呢。要给你带东西吗？”
    “带个屁。酒店餐厅不让外带。”林烨抓了抓头发，踟躇问道，“你跟穆泽阳在一起呢？”
    乔羽：“没有。”
    “……那行吧。你还回来吗？”
    “废话。”
    乔羽最终还是顺带去酒店外的早餐店给林烨买了几份早餐。
    什么豆腐脑油条，包子小米粥之类的，都买了点儿。
    林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连洗澡带洗漱，乔羽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行李箱里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听到门响，林烨侧头看了他一眼，拉长了音调：“舍得回来了啊……”
    乔羽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你怎么样？胃难受吗？我买了粥，也有豆腐脑油条……”
    林烨默默翻了个白眼，拿着自己找好的衣服走向浴室，路过乔羽那张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扭头瞪了乔羽一眼。
    没说话，眼神却暗含杀气，好像在说——等我换完衣服再跟你算账！
    乔羽赶紧冲他笑了下。
    林烨被他无辜的笑容弄得发作不得，只好先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等林烨换完衣服出来，乔羽已经把早饭给他都摆好了，开盖的开盖，拆筷的拆筷，还给他递勺子：“先喝点儿粥。”
    林烨接过勺子，坐在桌子旁开始喝粥，喝完半碗粥他才开口：“我本来是诈你，结果你表现这么心虚……啧，简直没眼看。”
    乔羽：“……”
    林烨又闷头喝完剩下半碗粥，然后问道：“你俩昨晚……”
    乔羽：“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林烨咬了一口包子，得出结论，“所以你心里还有他。他心里也还有你。”
    乔羽没说话。
    林烨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昨晚不该冲动揍他那一拳。他没记仇吧？”
    “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啊……”乔羽白他一眼，“放心，他没那么小气。”
    “切——”林烨还是不太爽，“他失忆了倒是脾气好很多嘛。”
    乔羽又沉默下来。
    林烨把包子吃完，总结道：“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无论怎样，哥们儿都在。”
    乔羽松了口气：“谢谢。”
    “你今儿还去公司吗？”林烨转移了话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们的俱乐部看看？”
    乔羽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先跟你过去看看，然后再去公司。”
    “你们这公司真爽，弹性自由。”
    “是，不然我也不会去应聘。”乔羽笑笑，“在北京工作，如果不是弹性工作制，早晚高峰挤地铁会死人的。前两年我已经‘享受’过了，所以后来我就再没找过必须打卡的扁平管理工作。”
    林烨给他竖了个拇指。
    “你酒醒了吧？今天直接去没问题？”
    “嗯，没问题。走吧。”
    两人离开酒店，去了昨晚刘庆告诉林烨的那个俱乐部。
    这俱乐部规模还行，虽然比不上三亚那边林烨带乔羽曾经参观过的那个，但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还算很全面了。
    林烨找到俱乐部的负责人，沟通过来意后，刘庆的助理接待了他——稍后签了合同，这单就成了。
    乔羽放下心来：“行，那你去忙，我先撤了。”
    “好。晚上等你吃饭。”林烨冲他眨眨眼。
    乔羽：“……”
    从俱乐部出来，乔羽面前驶过来一辆车，后座的车窗摇下，乔然面色微沉地看着他。
    乔羽这才想起昨晚这话痨给他疯狂发消息的事。
    自己一直没回呢。
    “上车。”乔然说完，关上车窗，而车门自动滑开了。
    乔羽朝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迈步走了过去，上车落座。
    “什么事啊？”乔羽发现保姆车上只有司机跟乔然，稍微没那么紧张了，说话也随意了些。
    “你说呢？”
    “哦，你想说你昨晚不睡觉疯狂发消息的事，是吗？”
    乔然：“……”顿了顿，他才委屈道，“你都不回我……”
    “抱歉，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在洗澡。洗完澡出来后，已经很晚了，所以才没回。”乔羽解释道，随后又问他，“你这一大早的，兴师动众来问罪，是酒还没醒吗？昨晚喝不少吧？”
    “没，我顺路的。”乔然露出笑容，“我猜你可能会陪林烨来俱乐部，所以早点赶过来，果然碰上你了。”
    “有事跟我说？”
    “嗯，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个悬疑的题材剧本需求，你考虑考虑呗，这种题材市场稀缺。如果有本子，卖出去绝对不成问题。”
    “好。我会抽时间写个大纲的。”乔羽又看他一眼，“你呢？上次不是说要进剧组了吗？怎么又来参加冲浪培训？”